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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贺是自来熟，已经跟老妇人攀谈起来。方方不忘问路，一边想着未必有结果。不料男主人竟很熟悉：“福全寺，在东面了。从郜家庄口上，有个岔道儿，往西南些走，走不了多远往南一拐，顺着道，走着走着就往了东了。再往后就是上山。上到半山坡就看见了。” 小贺几个人听得晕头转向，忙问：“路好不好走？岔路多不多？有没有什么明显标识？走那里的人多吗？” 男主人挺实在：“没甚标志。好几个口上都有岔口咧。福全寺九月十九赶会，这时候炎天酷暑，谁也不去那里。道路难走了，去年山崩，把道砸坏，有十几里不能骑车子，要去也是步行。” 华主任身子往下一坠，做出个崩溃的表情：“十几里不能骑车？步行走？那到天黑也上不去呀。方委员，咱们还在山上住一晚吗？” 周全笑道：“我倒是没意见。”他是这伙人里唯一一个没成家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展翼是双职工，妻子与方方交好。见方方有些尴尬，便解围地说：“骑车远足，锻炼身体，不一定非得到什么目的地吧？这一路风景也挺好，吃顿农家饭，也算不虚此行了。” 方方忙说：“大家玩高兴了就好。”说着搭讪地掀开锅盖，要盛一碗水喝，却“咦”了一声，充满了惊讶。 原来锅里不是水，也不是绿豆汤或茶，而是一种青草绿色的半透明液体，散发出青草般的气味。方方用勺子搅了一下，沉底的几片叶子飘了上来，是小小的手掌形，略似枫叶，却只有蚕豆大小。她奇怪了：“这是什么东西？” 问红忍不住说：“是不是草苏汤？”大家都没听说过，她解释：“草苏是一种野草，也可以入药。泡了水喝，有些清甜味，可以解暑去火。”这是儿时的记忆，不知怎的自动激活了，跟着冒出来的还有：“草苏只能生长在河边，属于半水生的。要是这里有草苏，应该产鱼，尤其是鲤鱼。” 周全性急地盛了一碗：“管他是什么，反正不是毒药就行。”他带了一大瓶果汁，不料在强运动之下，浓甜的果汁越喝越渴。好容易见了水，急忙喝了一大口，赞赏地“唔”了一声，大口大口把一碗全喝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喝了起来，果然清甜解渴，不一会儿就把一大锅喝个底朝天。周全和展翼开着玩笑，要把锅底的草苏叶带里家做标本。方方端起锅送回厨房，商量着请“阿姨”和“大姐”给做一顿饭。小贺和几个女教师研究院子里种的菜，有茄子、西红柿、黄瓜、豆角。问红却在刚进院门的院墙边发现了异样。 这院墙是砖砌的，虽然年头不短，还很坚固整齐，迎着院门却有个小小的凹槽，好像缺了几块砖头，只是很整齐。凹槽里放着个小玻璃瓶，尘垢油腻，污秽不堪。瓶盖是金属的，中间凿了个小孔，一条细绳从里面伸出，顶端似乎有燃烧过的痕迹。 方方走了过来：“顶着大太阳看什么呢？咦，这是什么东西？”她伸手取了下来，“嗳，你们几个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同事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着，周全还摸了摸，捻着手上的油垢，不确定地说：“是油灯吧？”他伸手比划着：“放在这里，晚上点上，回家的人一开大门就有光了。” 大有纷纷传看，有的还拍照留念。只有问红愣怔着。如果这是夜间照亮的油灯，那放置它的凹槽本来用途是什么？和油灯相比，凹槽要大很多倍。也就是说，凹槽是先有的，油灯是后来的。凹槽的设计不是为了放油灯，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供神佛。问红心底浮出答案。小时候生活在农村，跟着奶奶，逢年过节，奶奶会在院门里给神相烧香。是什么神呢？奶奶没说过，只说是“爷爷”。长大后问红也想过，家家供奉的，应该是灶王爷了。可是灶王爷应供在厨房里。门神是不需要立龛上香的。土地爷一般在村头，专庙供奉。那院门里的是什么？奶奶去世已久，无从问起了。没想到在此邂逅。 问红走进厨房，婆媳两个，正择菜和面。问红也抓一把豆角来择，一边提出心中的疑惑：“大娘，那门口放油灯的，像个小橱窗，原来是干什么用的？” 大娘慈祥地笑笑，不回答。这次却是少妇冒失地插口：“是啊，我们上梁村也家家户户供灶王爷，可是不是在一进门的地方。咱们家那是供什么爷爷的？” 问红心一动。上梁村，这是个久违的地名。小时候一定听说过，而且距故乡不远。但离开故乡时年纪太小，竟不知道这上梁村在故乡的什么方位。 等等，这句话里还包含着丰富的信息。她说“我们上梁村”显然这里不是上梁村，而少妇又分明是本地人。她的意思是说，上梁村是她的娘家，那里也有供神的习俗。所有古老村落都有供神的习俗吧，供奉的大多是灶王爷之类。但显然，这个村子供奉的对象不同。 还有，问红一下子就听懂了她说的“爷爷”就是对神仙的称呼。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小时候奶奶也是这样称呼的。难道这是民间通行的称呼？还是这个村子也距离故乡不远？ 大娘终于回答，却是语焉不详：“那都是早年间的事了，早就不供爷爷了。咱们家是老房子，你看新盖的，都没有那一块了。” 问红不好追问，转向少妇：“大嫂娘家是上梁村的？我有个本家姑姑，就嫁到上梁村。” 大嫂很感兴趣：“你姑姑？叫什么名字？噢，我不准知道，你姑夫叫什么？” 问红也要想一想：“姑姑叫巧桃，我们叫她桃姑儿。姑夫叫刘黑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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