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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楼梦》二十回以前，多次写到宝玉的奶母李嬷嬷与宝玉、及众丫鬟的矛盾。好在这位不识趣的老太太告老解事出去了，给宝玉和众丫鬟都放松了“紧箍咒”。但面子上的尊重，一直存在着。甚至情辞试宝玉一回，宝玉犯了呆病，人事不知，袭人在回贾母之前，特意先请李嬷嬷来看视。 另外一次，是宝玉过生日，有许多必不可少的应酬，又到宗祠、祖先堂行礼，又给堂嫂尤氏、薛姨妈、李纨等人行礼，又接受贾环、贾兰的行礼。在这些忙乱中，有一句“复出二门，至李、赵、张、王四个奶妈家让了一回，方进来”。过生日特意去给四个奶妈行礼，这四个奶妈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奶妈想必就是李嬷嬷，“我的血变的奶，吃的长这么大”，是亲自哺乳过宝玉的。另外三位是谁？ 有人认为，这赵奶妈就是贾琏的乳母赵嬷嬷，但是叫人奇怪：自己过生日，去给堂兄贾琏的奶妈行礼，这算什么规矩？况且把赵奶妈安排到贾琏名下，另外两位又是谁的？书中只写黛玉来时带了“自幼奶娘王嬷嬷”，难道去给表妹的奶妈行礼？而张奶妈又该归谁？探春？那么贾环的奶妈呢？ 要给每人派一个奶妈，以宝玉的亲属关系，怎么也凑不齐四个人：同父同母的兄弟姊妹三人，同父异母一共五人，再加上堂兄姐就成了七个。恰好没有“四个奶妈”这个数字。
会不会有一个奶妈哺乳两个孩子的情况？贾府里是没有的。元春省亲时宝玉怎么也有十来岁了，之后李嬷嬷还在他身边。查赌时迎春已经快出嫁了，奶妈还跟着她。第七十八回贾兰的奶妈（当时称为奶子）还在。原来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到断奶之后，奶妈还会跟着服侍，而不可能转而去哺乳别的少爷小姐。 想想也是，黛玉进贾府的第一晚，就写了李嬷嬷和袭人“陪侍在外面大床上”，晚上也不回家，并且是长期的，而不是“轮值”。李嬷嬷只有在宝玉到薛姨妈家吃酒时，才找个空儿回家去看看。这样的夫妻分居的生活，不会再怀孕生育，怎么可能哺乳别人？
既然四个奶妈不是四个兄弟姐妹的，会不会是宝玉一个人的？文献记载，清朝皇子“一皇子乳媪四十人，保母、乳母各八”，不知道这“乳媪”和“乳母”是怎么区别的，但肯定不止一个奶妈。贾府的排场比不上皇室，但也未必会限定只有一个奶妈。 现说，第七十八回王地人告诉凤姐：“兰小子这一个新进来的奶子也十分妖乔”。贾兰在第二十六回就“演习骑射”了，七十八回还“新进来”一个奶子！不可能时间错乱到这样的程度。只能说明这新近来的奶子，不是哺乳，而是侍奉，只在名义上称为奶子或奶妈。
这并不奇怪。在白先勇的《玉卿嫂》里，乳母丈夫生病请假，找了新佣人玉卿嫂来服侍少爷，少爷也失口称为“新奶妈”。少爷已经上了学，当然不吃奶了，只是对服侍的年长女佣的习惯性称呼。 这样一来，情况就清楚了。“李、赵、张、王四个奶妈”，全都是宝玉的奶妈。不过不一定都是哺乳宝玉的，只是在宝玉小时近身服侍，被客气地尊称为“奶妈”。李嬷嬷当然是喂过奶，所以吃宝玉的、喝宝玉的、拿宝玉的，都理直气壮。理直气壮得过了头，最终换来的是“告好解事”的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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