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慧峰,山东省成武伯乐第一初级中学地理教师,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公益志愿者。 腊八 文/张慧峰 我对腊八节的最初概念源于小时候母亲哄我入睡时的那首歌谣。“过腊八,过腊八,过了腊八满十八,满了十八就出嫁。要出嫁,要出嫁,嫁出这个村旮旯,嫁个帅小伙,骑匹大白马。”我便在母亲的哼唱中沉沉睡去,从此,我便盼着腊八能早日到来。其实,腊八对我而言,只是那碗香喷喷的枣米饭罢了。 要到腊八节了。入了腊月,村子里便弥漫着过年的气息,爸爸拿着单位开的介绍信去了供销社,用粮票换来一斤大米,母亲便用秋天积攒下来的红枣煮成了腊八粥(在我的家乡也称之为枣米饭)。 父亲慈祥地看着满头大汗吃着热气腾腾的枣米饭的我,一边给我讲述腊八节的故事,一边把他碗里的红枣用筷子夹给我吃,那枣子真甜,糯米真香。那时候,国家实行供给制,大米对我们来说是奢侈品,所以,父亲只是象征性的吃上几口,然后,他就把碗里的米饭分给我们几个孩子吃。我吃的肚皮滚圆,吃完了,便问父亲:“爹,一年有几个腊八节?”我不解馋啊,惹得一家人哈哈大笑,喷了满桌子的米粒儿。 我十岁那年,父亲因心脏病去世了。那年的腊八节,我们没有了大米,母亲便用红枣和白面做成了稀粥,那是上世纪80年代的初期,白面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紧缺了,红枣仍是自家树上产的。我一边喝着腊八粥,一边回忆着父亲给我讲的腊八节的故事。 “西天上的如来佛祖为了使人们免受生老病死的痛苦折磨,放弃了富贵荣华,出家修行,经过六年的苦行,于腊月八日,悟道成佛,这六年来,他每天仅吃一粒米,后人不忘他受的苦难,于是,就在每年腊月初八吃'腊八粥’,来纪念他……” 想着想着,我的眼前就仿佛出现了父亲,他正把碗里的红枣用筷子夹给我吃。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怕母亲瞧见,就转过身去,拭去眼泪,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喝稀粥,吃红枣。不知怎地,那枣儿却不如往年的香甜。 我在痛苦、惶惑和对父亲的怀念中度过了我的少年时代,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去了省城。 那年冬天,大学里快要放寒假了,又到了一年的腊八节,我忽然忆起了母亲做的枣米饭来,就去了食堂。令人高兴的是,食堂里也做了枣米饭,那用红红的枣子、白白的大米,还有小米、绿豆、豇豆、花生等制成的枣米饭令人垂涎欲滴,这应该是我吃过的最正宗的腊八枣米饭了。可是,我却觉得它不如母亲做的那般香甜可口,吃起来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 那天,我想起了娘,我归心似箭。还好,过了没几天,学校里就放了寒假,我急急地回到家中,母亲还给我留着红枣、大米等食材,专门为我做了一碗喷香的枣米饭。那一年,我在家中吃的腊八粥,不是腊八那天吃到的。 后来,我在县城里参加了工作,母亲也随我来到县城,在我和哥姐家轮流着住。有一年,腊八那天,她去了我家,自告奋勇地给我们做“腊八粥"吃。母亲把大米、枣子、小米和泡过一晚上的花生、豇豆盛在碗里,加上少许水,放进锅里蒸。一会儿,一碗白花花香喷喷的米饭就出笼了。 儿子却不像我小时候那样贪婪,他对腊八粥根本不感兴趣,吃了几口后,他就想溜出去玩儿,母亲便扯住他,哄他吃饭,我也向他讲起了父亲向我讲过的腊八节的故事,他听得也不是那么出神,只是他问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沉思。 “爸,一年有几个腊八节呀?”儿子抬起脸,天真地问道。 “就一个呀。”我忍住笑,“你喜欢腊八节吗?” “真讨厌,净吃大米,枣米饭太干了。” 我呆了一下。儿子问的问题和我当年问的相同,意思却截然不同了。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思索着:如今,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枣米饭只是众多食物中很普通的一种了,不同的时代造就不同的生活环境,不同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两代人不同的思想观念,于是,就形成了我们父子俩之间的代沟。 现在,我已经到了天命之年,与其说是我对腊八节的怀念,不如说是对家乡的思念。叶落终须归根啊,我是多么希望能在退休后回到老家,吃一碗香喷喷的腊八粥,和乡亲们“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共祝祖国繁荣昌盛,共祝家乡人民生活水平更上一层楼,和乡亲们齐头并进奔小康呀。 “吃饭了,快来吃枣米饭。”妻子在厨房里喊了起来。我停下手中的笔,来到客厅,一碗腊八粥热气腾腾地摆放在餐桌上。我又想起了已然去世的母亲,她就坐在餐桌旁,哼唱着我童年时听过的歌谣。 “过腊八,过腊八,过了腊八满十八,满了十八就出嫁。要出嫁,要出嫁,嫁出这个村旮旯,嫁个帅小伙,骑匹大白马。”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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