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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兰波

 江昭和 2022-09-03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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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我的双手、笔记本电脑、鼠标、保湿喷雾、口罩,都是“兰波”(Rimbaud)的味道。

我多希望我是魏尔伦,那么这句话会多出几分浪漫与凄艳。

可惜我不是魏尔伦,兰波也不是那位俊美非凡的19世纪法国象征主义诗人。

(左下角为魏尔伦与兰波)

它只是一款CELINE家的香水。

是我离开北京前不久,在国贸的CELINE千挑万选,几番思量入的。

犹记得当时,十数瓶香水鳞次栉比摆在我面前,各有千秋,然而闻过一番,并无惊艳感觉。

要么太轻佻,要么太厚重,要么太俗艳,要么太凄厉。

最终,当我得知这款香水的名字,叫“兰波”,我毫不犹豫地将它带走。

不是所有香水都叫兰波,不是所有诗人都曾那样放荡不羁。

Agnieszka Holland为他着迷,拍出《心之全蚀》,由年轻时堪称风华绝代的Leonardo DiCaprio演绎;

著名摇滚诗人Bob Dylan为他与魏尔伦的爱情唏嘘,创作出一首叫“You’re Gonna Make Me Lonesome When You Go”的歌,里面摧人心肝那句——Situations have been ended sad, relationships have all been bad, Mine have been like Verlaine’s and Rimbaud’s(人间关系如此残破,犹如魏尔伦与兰波)

我自诩并非一个具有先锋意识的人,但那一刻,我愿意为自己的感性买单。

尽管我不能预见,未来我们会走向何方。

*

如果你要我和你阐释,兰波的前中后调,我只能表示遗憾。

尽管我也称得上是一个香水爱好者,也未必没有自己的偏好,但具体细微到为每一层次的气息赋予优美典雅的修饰,实在力所不及。

CELINE官方介绍如下:

新古典薰衣草的芬芳与鸢尾飘渺的脂粉气息相辅相成,仿佛一根紧绷而脆弱的线,将童年与成年的时光联结。

但我并不能从这样的描述当中获得多少精神的共鸣。

之于我,它像是一缕从荒原从大洋彼岸吹来的不羁的风,在时光里流浪,烟视媚行,过尽千帆。

说到“不羁的风”,很难不想到电影《纵横四海》里皮衣夹克,一辆摩托风驰电掣俊逸洒脱的张国荣。

这个典型“祖与占”式的故事,与亦舒的小说《不羁的风》简直异曲同工。

所以后来当我再读小说,脑海当中自动生成画面——风情万种的钟楚红,沉稳果决的周润发,当然,还有那俊秀逼人的张国荣,他们在异国相亲相爱,他们为复杂暧昧的关系自食其果,他们在欲望的深渊里回天乏术。

时至今日,有关张国荣的高光时刻,我依然会以这部电影里的他盖棺定论。

尽管《霸王别姬》当中,他贡献出那样超凡脱俗的演技。

但我似乎总在《阿飞正传》、《春光乍泄》、《纵横四海》里这些为迷雾所萦绕所浸润的角色当中,仿佛才能够触及到他内心。

他的不安定,他的自顾自美丽,他的厌倦风尘,他的寂寞冷清。

后来的故事,我们早已经知道。

或许,那些美得不像尘世间的灵魂,他们生来注定以这样的方式,碎裂、沉沦、寂灭。

除此之外,都是亵渎,都是残忍。

平庸的人有他们的福气,而不羁的人,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墓地。

否则这庸碌无趣的世间,何以波光粼粼?

从此刻起,往后余生,想到兰波,它的暧昧复杂里,必然掺和着一丝丝心碎的味道。

就像我们对那一场由惊鸿一瞥开始,由枪声一响处结束的爱情般,心碎。

就像我们在异国他乡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看到那个男人离开之后的空房间,心碎。

*

我当然不会想到,我们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尽管我们的生命,每日每夜,每分每秒,都充斥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别离。

我们似乎早就应该习惯。

但一想到漂泊无依、流浪锋利的短命诗人兰波,又不得不觉得,或许这,才是它最理想的归宿。

就像书店老板,被埋在自己的藏书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一刻,我甚至有无限的释然。

春节期间人们打碎碗盏,人们会争先恐后喜笑颜开地说,碎碎(岁岁)平安;

在犹太人的婚礼当中,新郎新娘会共同举起一只瓷器,然后扔到地上,只为讨个吉利(是否也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同生死共存亡的意味?),我们在《欲望都市》以及《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当中,都有所目睹耳闻;

中国人也说,如果经常佩戴在手上的玉镯碎裂,那是它在为这个人挡灾——我喜欢这种为求心安自我慰藉而且预示更美好未来的说法,所以我从来不把它当成封建迷信,哪怕是,它也足够可亲可爱。

事物陪伴一个人久了,慢慢地,也会拥有自己的性情——为物主所濡染,甚至代替他们去横行无忌,去承受这个世界的无常幻灭,去抵抗世间情缘带来的诸般损毁。

我相信,这跌碎的兰波,这狼藉的碎片,是在替我受难,是在提醒我,调整心态,重新出发。

如果你能知道,这段时间,我走过怎样一条步步荆棘的蒙尘之路,我和身边人如何矛盾重重,甚至剑拔弩张,我怎样噤若寒蝉,生怕一旦爆发,便没有退路,我怎样彷徨,在过去与未来之间辗转反侧。

它渴望以这样一种方式遁去,在无涯苍茫的生涯里,它想在另一个维度的宇宙,开始又一场轮回,我们无从拒绝。

至少他们曾代替你我如此绚烂过,也毁灭过。

我们只能面带微笑,心生祝福——但愿另一场旅行,你依然是一缕不羁的风。

冥冥中,这或许也是一种成全。

心碎、释然,我的过去,我的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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