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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千秋远 《朝文社》（原《我们爱历史》）为头条号签约群媒体 字数：4636，阅读时间：12分钟  众所周知，除却内因，明朝灭亡有两个外因，一个是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另一个则是辽东的满族。有这俩推手存在，大明朝的灭亡貌似在所难免。 但其实，老天爷对晚明并不刻薄，起码东北方面，上天先后赐了辽东三杰给老朱家，他们分别是：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不过讽刺的是，老朱家连一个都用不好。 尤其是本文的主角——熊廷弼！ 一、苦孩子逆袭 熊廷弼祖籍湖广江夏，也就是今天的湖北省武汉市，幼年时期，家里很穷，而且大概率祖上也没阔过。为啥这么说呢？翻看《明史》，但凡祖上有点名望，都会大书特书，可在《明史·熊廷弼传》中却对他的家世只字不提。 虽然家里苦，但熊廷弼却是个“聪明+勤奋”的好孩子，他在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考中乡试第一名，次年中进士，当时他年仅29岁，正是“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的年纪。
需要说明的是，进士出身的熊廷弼，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反，他自小就练得一身好武艺，是典型的文武双全！ 如果人生有逆袭，那逆袭之子一定有熊廷弼。 二、官场直男 学霸熊廷弼走上了官场，不久就成了一名“光荣”的监察御史（有点像今天的纪委）。 时至今日，我们不太确定是监察御史这职位影响了熊廷弼，还是熊廷弼天生耿直，总之，熊廷弼很快就会告诉我们什么叫官场直男！ 公元1608年，熊廷弼就干了一件大事——弹劾李成梁！
怎么回事呢？作为中国东北的扛把子，李成梁曾在东北纵横捭阖，采取分而治之，又拉又打的方式威震辽东，可随着时光推移，李成梁逐渐老了，他弹压的女真人却逐渐强盛，为了避免晚节不保，李成梁在晚年干了一件缺德事：1606年，80岁的他和巡抚赵楫以“地孤悬难守”为由，主动放弃了宽甸（今辽宁省丹东市附近）等六堡重镇，共计八百里领土，这等于给了正在崛起的努尔哈赤一份天大的礼物。 在中国古代向来有“寸土必争”的传统，李成梁倒好，直接拱手送出了八百里！这种事，在党争频仍的明末，那自然是很难善了。 比如，兵科给事中(朝廷主管军事的部门监察官)宋一韩认为不该将这块土地放弃，很多东林党人揪着这事不放，嚷嚷着必须要严查此事。这倒不是东林党多么爱国爱地，而是因为——李成梁属于对立的浙楚齐党。 有意思的事情来了，面对宋一韩言之凿凿的奏章，万历皇帝沉吟片刻，命令御史熊廷弼出巡辽东，查明真相。
这个人事任免就很有意思了，因为广义来讲，李成梁、熊廷弼是一个战壕的。 简单说下明末的党派：明末的官场结党成风、党派林立，除了我们熟知的阉党和东林党，按照地域籍贯，还有浙党、楚党、齐党、宣党、昆党……这其中的浙党一度风头遒劲，楚党、齐党都甘愿做小弟，依附于其麾下，他们合称浙楚齐党。 而从广义来看，李成梁、熊廷弼都属于浙楚齐党。所以万历皇帝的潜台词其实很明确：老熊啊，你去看看咋回事，回来弄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行了，不就八百里不毛之地嘛，别那么认真！万历皇帝为啥这么做？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实在太需要浙楚齐党，李成梁在军方树大根深也还有利用价值。 可是熊廷弼到辽东之后，直男癌就犯了：他在辽东整整核查了半年之久，官方、民间他走了个遍，辽东风土人情、山川地理也被他搞了个一清二楚。
回来之后，他不但没有包庇同党李成梁，反而直接开怼：这八百里沃土，既是良田，又是军镇，对于辽东来说，那是重要得不得了，绝对不该随便放弃！所以，必须问罪李成梁。还连带怼了前任巡按大臣何尔健、康丕扬，说这俩人犯了包庇罪。 看到熊廷弼的回复，万历是哭笑不得，只好对他的奏折留中不发，而对李成梁最终的处理是这样的：退休回家！ 这就是直男熊廷弼，在大是大非面前，什么同党，那就根本不是事！ 三、巡按辽东 李成梁走了，辽东巡按熊廷弼就成了事实上的辽东局势主持人。 李成梁在辽东经营二十多年，整个东北都已经快成老李家的自留地了，多少人在辽东来来往往却完全镇不住场子，他熊廷弼能在辽东站稳吗？ 还真能！因为熊廷弼是个狠人，他曾经干过这么一件事： 巡行到金州时，他发现当地大旱，连续数月无雨，这怎么行？老熊便到当地城隍庙祈雨，约定七日内必须下雨。结果他到广宁的时候，发现已经十天了，还没下雨，暴怒之下，他便派人持剑赶回金州毁庙。结果派去的人还没赶到，风雷大作，暴雨如注。 这么个连庙都敢拆的狠人，收拾起骄兵悍将来，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除了杀人立威，熊廷弼还大力办了两件事：修城、开荒种地。
为啥修城池？因为明军的火炮必须依托城池的保护，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而城墙也能大幅削弱女真人骑兵的威力。 至于开荒种地，这是因为东北有很多良田耕地，非常适合屯田，足以支撑十几万明军自给自足，根本不用一直管朝廷伸手要钱。 城墙+屯田，这就构筑起了一道可攻可守的战略防线。 而且，在修城墙方面，熊廷弼非常有天赋，他所修建的城墙不断压缩女真人的领地，而这一招正掐住了女真人的咽喉，卡得努尔哈赤非常难受。 如果这么发展下去，辽东的广袤大地很快就会拔起一座座易守难攻的军镇，依托这些军镇，女真人将永无崛起之日。 熊廷弼在辽东一干就是3年，可就在辽东局势趋稳的时候，幺蛾子来了： 既然局势稳了，你熊廷弼就可以回来了——他随即被调往南京出任督学。
可在南京督学期间，老熊又出事了：因为老熊的直男属性，他淘汰了一批不学无术却企图走关系的官绅要人子弟，而这些子弟大多是东林党子弟。这么一来，他和东林党的梁子可结下了。后来，他更打死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生员。 这一打死人，可就被人抓了把柄，巡按御史荆养智一顿炮轰。无奈，熊廷弼只好暂回老家，等待处理。 赋闲在家的熊廷弼写了一首诗，抒发自己内心的郁闷： 归来无事乐无休，手倦抛出卧小楼。 百啭鹊鹂惊午梦，数声燕语破眷愁。 四、收拾残局 熊廷弼这一蛰伏就是十多年，直到公元1619年，他才被再度启用。 为啥？因为萨尔浒之战的大败，明军在辽东已经无力进攻，只能防御。
眼看辽东局势不可收拾，明廷才想到了救火员——熊廷弼。由他出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并代杨镐为辽东经略。 而此事辽东的局势已经严重恶化：开原、铁岭已然失守了，沈阳军民全都逃了，辽阳一带也是人心惶惶。 这是一幅烂的不能再烂的烂摊子，怎么办呢？老熊有办法！ 他一上任，就斩了逃将刘遇节、王捷、王文鼎，把贪污的陈伦也给宰了，又上书罢免了总兵官李如桢。这么一来，东北兵将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也都认识到这捧着尚方宝剑的新任巡按，那有的是雷霆手段！不听话，他是真拿着尚方宝剑杀人！ “杀完人”，他又开始整饬军备，此时东北的军备已经到了 “刀不能刑鸡，棍不堪击犬”的地步。 至于对付女真的战略战术嘛，很简单，还是老办法——依托坚城，防守反击，打游击。 一边修整，一边开荒，一边熊廷弼还不停派遣精兵袭扰女真，这几套组合拳下来，努尔哈赤一度被搞得灰头土脸。
1620年，早对他不服的努尔哈赤发起了挑战，他率领重兵来攻，结果却被打得大败。 辽东大地在熊廷弼的经营下，再次固若金汤。熊廷弼用实际行动告诉天下人，他就是守卫辽东的大地之熊！ 五、直男的官场 可就在东北局势再次向好发展的时候，背后的阴刀子又来了： 这一年万历驾崩、继位的泰昌皇帝又因红丸案去世，天启皇帝走马上任。朝堂之上，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权力争夺，远在辽东的熊廷弼也难以幸免。 东林党人就大肆攻击熊廷弼，说他的战略是丢人的龟缩战略，这种战略进展缓慢、劳民伤财，还容易产生地方山头。 “东林六君子”之一的杨涟带头弹劾熊廷弼，说他：“功在支撑辛苦，得二载之幸安；咎在积衰难振，怅万全之无策。”意思就是，防守很辛苦，但采取的策略治标不治本。 杨涟一挑头，一众东林党人跟着起哄，纷纷开始炮轰熊廷弼，说他“无谋”和“欺君”。 “啥？你们说的都是人话吗？”直男熊廷弼又气又急，他直言：你们谁说我不行的，请自己来辽东看看，尤其是骂我最狠的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你们实地调查一下再来发言。
一听这话，新登基的天启皇帝脑子也秀逗，还真要派遣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去查熊廷弼。 关键时刻，杨涟又跑出来阻止了：这怎么行，熊廷弼你也太天真了，让他们查你，你不是找死吗？ 必须得说，在这件事上，杨涟算得上君子！ 经过杨涟的反对，最红天启皇帝派出了跟两派都没啥利益纠葛的兵科给事中朱童蒙前去。 朱童蒙这哥们也是个实诚人，他本来跟熊廷弼也没啥交集，可在调查结束之后，他对老熊路转粉，他是这么回复皇帝的：老熊这人有功也有错。有功的地方在于，他镇守辽东确实有一套，敌人恨他，百姓爱他。有错的地方在于，你这么有本事，却因为别人说你两句，你就想撂挑子不干，这就完全辜负了皇帝的信任。 按理说，这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明朝天启皇帝的脑回路，他就是完全不走寻常路！仍然把熊廷弼给撸了下来！改派袁应泰出任辽东经略。
没办法，这就是明朝末年的官场生态！ 六、广宁之败 袁应泰是个书呆子，他完全不懂军事，到了辽东之后，面对努尔哈赤的进攻，他几乎是撅着屁股等着人家踹。结果不到一年的时间，沈阳、辽阳相继失陷，辽河以东全部为后金所有，羞愤交加的袁应泰选择了一死了之。 辽东大地陷入混乱，再次成为烂摊子。 此时此刻，明廷上下再次想到了熊廷弼，内阁首辅刘一燝说：“假使廷弼在辽，想来不会弄成这样。”天启皇帝也是大为恼火，连贬之前出馊主意的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郭巩，下诏重新启用熊廷弼。 熊廷弼能再创奇迹吗？如果没有党争，他本来可以的！ 正因为有党争，明廷在任命熊廷弼为辽东经略的同时，还任命了王化贞为辽东巡抚。 这王化贞是内阁大臣叶向高的弟子，是东林党的重要成员。所以，这个人事任命的含义不言而喻：党派在争场子，皇帝在玩平衡。
大臣、皇帝都在玩，唯独没人问流离失所辽东百姓怎么办！ 王化贞能和熊廷弼同心协力吗？当然不能！明末的党派之争，早已内卷到了只管集团利益，不顾民族安危的地步。 熊廷弼准备怎么主持辽东局势呢？很简单，还是之前的老方案，抄作业重新用就好了！当然，前提是——得花钱，花很多钱！ 可吹牛不打草稿的王化贞却表示：我不用花钱，也能稳定辽东局势。 不花钱搞定辽东局势？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在这关键时刻，内阁大臣叶向高和兵部尚书张鹤鸣两个大佬也纷纷表示支持王化贞。 这么一来，三度出山的熊廷弼陷入了比以往更尴尬的境地：辽东的财、军、政大权都握在王化贞手里，而他则空有一个辽东经略的头衔。 王化贞吹出去的牛能实现吗？当然不能！1622年五月，王化贞还在大吹大擂的时候，努尔哈赤已经亲率五万大军，渡过辽河，驻守辽东的六万明军，在努尔哈赤面前不堪一击，结果辽西重镇广宁被轻松拿下。
王化贞只能仓皇逃往关内，赶来增援的熊廷弼也只来得及收拾残兵败将和逃亡的百姓回撤山海关。 按理说，广宁大败，当然应该由王化贞负责！ 可奇葩的一幕出现了：王化贞、熊廷弼一起下狱。 面对战败，当年力荐王化贞的东林党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反而开始把责任使劲推向熊廷弼！ 不仅如此，王化贞这个奇葩还玩了一出“无间道”——为了保命，他背叛东林党，投入了魏忠贤门下，主动揭发东林党人“贪污辽东军饷”，为阉党击败东林党立下了不世奇功！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公元1625年，熊廷弼以“失陷广宁罪”，被枭首九边，而王化贞在重重保护下，却反而暂时性安然无恙。 七、后记 当熊廷弼的首级传到辽东，作为宿敌的努尔哈赤欣喜若狂，从此以后，辽东大地他再无敌手。但辽东的军民却一片哀恸！ 守卫东北的辽东之熊，死了！他死在了大明帝国无尽的内耗之中。从此，辽东的形势更加日薄西山，并最终成为帝国灭亡的催命符。 或许，腐败的晚明，早已配不上熊廷弼这样的英雄。 参考文献：《明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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