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每一个真理的对立面也同...

【读书】
“每一个真理的对立面也同样是真理！也就是说：只有片面性的真理才能够表达或付诸语言。任何可以用思想去想或用语言去说的东西都是片面性的，都只有一半，都缺乏完整性、圆满性和统一性。当尊贵的乔达摩在他的说教中讲到世界的时候，他将世界分成了轮回和涅槃，欺骗和真实，痛苦和救赎。一个想要进行说教的人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没有其他方式可以选择。但是存在于我们周围和我们内心的世界，从来都不是片面的。一个人或一种行为从来不完全属于轮回或是涅槃，一个人从来都不会完全神圣或是完全罪恶。有时候看起来的确会是这样，因为我们常常受制于幻觉，仿佛时间是真实存在的。时间并不真实，葛文达，我曾反复体会到这一点。如果时间并不真实，那么世界与永恒、痛苦与喜悦、邪恶与美好之间的差距也是一种幻觉。”
“有罪之人，你我皆属此类，当下带着罪恶，但是在将来却有可能成为梵天，达到涅槃，成为佛陀——且看：这所谓的“未来”只是一种幻觉，只是一种比喻！罪人并没有走上成佛之路，他并没有处于发展之中，尽管我们的思维能力无法将这些东西呈现出来。不，在罪人内心深处他已经是未来的佛陀，他的未来已经注定，你得在他身上、在你身上、在所有人身上膜拜这位即将、可能的、隐形的佛陀。葛文达，我的朋友，世界并不完美，或者说世界正缓慢徐行在通往完美之路上：不，每一时刻都会获得永恒的生命。任何人都完美无瑕，一切的罪孽都蕴涵着非凡的宽恕，所有的孩子体内都住着一位老人，所有呱呱坠地的婴儿都已经死亡，所有垂危之人都会获得永恒的生命。任何人都无法看到别人在他自己的道路上行了多远，强盗和赌徒可能会成为佛陀，而波罗门则有可能变成强盗。通过深层的冥想，人们可能会消灭时间，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生活视为同步，一切都非常美好，一切都完美无缺，一切都属于婆罗门。因此，世间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无比美好，死亡如同生活，罪恶如同神圣，智慧如同愚蠢，一切都须如此，一切皆须我的同意；只有我的意志，我的欣然认可，对我而言是有益无害的，可以为我所用，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我的身体和灵魂都曾有过急切而罪恶的体验，我需要欲望，对于财富的渴望，虚荣，需要最无耻的绝望，以学会如何放弃所有的抵抗，学会如何去爱这个世界，不再将这个世界与我所希望的、臆想的世界相比较，不再与我所创造的那个完美的世界相比较，而是接受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哦，葛文达，这些就是我的一些想法。”
悉达多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用手掂了掂。“这个，”他一边把玩一边说道，“是块石头。经过一段时间后，可能会变成泥土，然后从泥土变成一株植物，或一头动物，或一个人。要是在过去，我会说：这就是一块石头，毫无价值，属于玛雅世界，但是由于它在变幻的周期内可能会变成一个人或一个灵魂，因此我赋予它价值。过去我可能会这样想。但是现在我却这样认为：这块石头是一块石头，同时也是一头动物，也是一个神灵，还是一位佛陀，我尊敬它、热爱它，并非是因为它能够变成一块石头，在我眼中他就是一块石头，因此我才爱它，并在它的纹理和凹洞，在它的黄色和灰色，在它的硬度，在敲击它时所发出的回声，在它表面的干燥和潮湿中，看到了价值和意志。有些石头摸起来像是树叶，有些摸起来像是沙子，但每一块石头都是梵天，但同时又是一块石头，油腻腻、汗津津的，正是这一点叫我喜爱，让我觉得神奇和值得崇拜——不过，我还是不说了吧。语言会损害真正的奥义，一切事物在付诸语言之时都会有点变化，有点走样，有点愚蠢——是的，这样很好，我非常喜欢，我也同意这一点：一个人的财富和智慧，另外一个人听起来总是愚不可及。”
……热爱这块石头，热爱这条河流，以及我们所见的一切吧，因为我们在它们身上可以学到很多。……但是我不能爱语言。可能正是这些语言阻碍 了你寻获平静，这些语言正是罪魁祸首。因为救赎和美德，轮回和涅槃，都只是语言。根本没有涅槃这回事，只有涅槃这个词。”
“我认为爱才是最重要的。彻底了解世界，阐释它，蔑视它，这是杰出的思想家干的事。可我只想去爱这个世界，不是去蔑视它，憎恨它和我自己，而是带着爱、赞赏和尊重去看待它和我自己。”
葛文达：“但是尊贵的佛陀恰恰认为这是虚幻的。他提倡仁慈、宽厚、同情和忍让，但不提倡爱；他不允许我们去爱世俗的东西。”
“我知道。我不否认，这番关于爱的阐释同乔达摩的言辞似乎有些矛盾。正因如此，我不大相信语言，因为我知道这种矛盾实际上是一种假象。我明白我跟乔达摩的观点是一致的。他怎么会不知道爱？他发现了人类存在的暂时性和虚无性，但他仍然如此爱着人们，用漫长而忙碌的一生去帮助他们，教化他们。即便是在他身上，在你这位圣师身上，同言辞相比，我也更看重事物；同他的演说相比，我更看重他的行为；同他的思想相比，他的手势更有意义。他的伟大并在在于他的演说，也不在于他的思想，而在于他的行动，在于他的生活之中。”
——节选自《悉达多》
（读完这本书，我发现它的要义都在这段文字里了，记录在此，备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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