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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书的日子(5)

 学亮书屋 2022-09-14 发布于湖南

川普

此川普,非彼川普;指话,不是人。
老家临近当年的四川现在的重庆,方音很接近。当地人讲起普通话来,没有远远的武汉味,只有浓浓的四川味,故曰“川普”。
我当年上课所用的语言,就是“川普”。
其实,八年教师生涯中,我常常自鸣得意的一件事,就是从红光小学开始,从上班第一天、见同学第一面、讲第一堂课,到一九九零年六月上完最后一堂课告别讲台,只要是与学生交流,无论课内课外,我都只说普通话,哪怕是不太标准的“川普”。对同学,自然也是如此要求,上课答问须说普通话,下课聊天也要说普通话,准不准是另外一回事。
据说这在当时当地,独一无二。
我也甚至觉得,这比“开门弟子”差不多“合班摇”,还令人高兴和自豪一些。



那时候,学校刚提倡讲普通话,也主要是要求语文老师,大家的水平也普遍不高,标准的普通话词汇比较欠缺,很多时候就是把日常滚瓜烂熟的方言,想方设法转换成结结巴巴的普通话,或者,就是把方言词汇用普通话的调子说出来。
记得当年当地,就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当地方言中有个词叫“火色”,含义还比较丰富,比如,形容一个人很优秀很厉害很霸道等,可以叫“火色”;遇到事情觉得有问题有困难有压力等,也可以叫“火色”。
有一次,一位老师上数学公开课,可以不讲普通话,但他也想吃螃蟹,就勇敢地用上了。在提问环节,他便用方言词汇,普通话调子,问了同学们这样一个问题:“这道题火色不火色呀?”他问的意思,是这题目难不难呀?
没想到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说:“火色!”
老师见同学们的答案与他想的不一致,于是追问了一句:“到底火色不火色?”
孩子们这下子似乎又变乖了,改口说:“不火色!”
老师这才松口说:“对嘛!就是不火色!”
底下听课的老师们便都笑了起来。
由此可以看到,当年我们这位老师,还包括其他的老师,为了推广普通话,其实还是蛮拼的,所以我一直充满敬意。


我大概是因为刚刚中师毕业,底子稍好,普通话也还热乎,又是教的语文,于是决定一步到位,课上课下只说普通话了。
大约是因为第一次碰到我这样的老师,同学们都感到有几分新奇,可能也还觉得我有几分了不起,于是纷纷跟着模仿起来,并渐渐以讲普通话为荣为乐。小孩子的学习能力又强,没有多久,全班就形成了讲普通话的风气,拼音、识字、组词等相关能力,也就水涨船高了。
后来,当这个班的同学有机会走出山门的时候,至少说普通话的胆量和水平,我想,应该还是强过不少人的。
若干年后,这个班有同学来湖南看我,还依然习惯性地和我说普通话,我便笑着给他“松绑”说,你现在可以讲方言了,我现在更喜欢听乡音。


我的老家话属于方言中的方言,与翟家河两岸和集镇附近的“蛮子们”相比,就更是土语了,特别是没有卷舌音,都是平舌头,学习普通话的压力也很大。虽然我发蒙时,就跟着李明国先生学会了拼音,但似乎一直没有正儿八经说过普通话。读中师时,也一样胆小打不开口。
记得有次语文课上,田玉清老师提问,我便支吾着说“我不知道”,田老师一针见血,说我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敢说,窘得我一脸通红。我于是决定“知耻而后勇”,工作伊始就暗下决心:与学生只讲普通话。
其实,只要第一次胆子大点开了口,说普通话也没什么难的。后面几年中,我倒是常给同学们补拼音,有时候也开玩笑说,你们应该回去找启蒙老师补去。我的拼音也是启蒙老师教的,到现在也没忘,你们怎么就忘了呢?


在心底,我真觉得作为老师,特别是语文老师,必须讲普通话。记得后来有一次,我到湘南某地调研与教育有关的问题,座谈会上从教育局官员到中小学校长,都是一口难懂的方言,我还善意提醒说,老师们还是尽量讲普通话为好!
只是身在“弗兰”,且不做教师久了,自己的普通话水平也确实有点江河日下。前几日述职,突然发现舌头非常不灵光,不知该怎样咬字了,还抽空连咬了数次舌头,以确定它还在不在。
唉,从何时开始,我的“川普”也到了这水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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