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学问·做人 文/东篱 读《南渡北归:北归》至第五章“北大春秋”,忽然发现,那些隔着时间与空间距离让我们景仰拜服的大师们,其实也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寻常人,也会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想法”,也会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不合适的抉择——甚至,一失足成千古恨。 蒋梦麟和周作人的选择就挺令人遗憾的。 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宋子文担任行政院院长,邀请时任北大校长、西南联大三位常务委员之一的蒋梦麟出任行政院秘书长,蒋梦麟欣然同意。 据书中描述,当时蒋正在美国采购图书仪器、物色教授,为即将复员的北大做准备,接受任命后未向北大教授们做任何解释,立即飞往重庆,途经昆明时居然也不回联大看一眼,这样的举动引起教授们的强烈不满,傅斯年出面对其进行劝阻无果,最终蒋梦麟还是选择了公开辞职加入宋子文内阁。 在这一事件中,书里描写了几个细节颇让人对其刮目相看: 一是开始决定接任的时候给郑天挺信中说自己“仍可兼任北大校长”——比较讽刺的是,正是1928年他担任中华民国第一任教育部长时制定颁布的《大学组织法》里明确规定,大学校长不得兼任政府其他官职。 二是作出决定后,在教授们一片叫骂声中,居然拒不交出北大校长的大印——既然做了选择何不痛痛快快放手,这样的行为与小娃儿打架何异? 三是作者在正文中提到蒋梦麟的妻子陶曾榖“尤工媚外”以及“慰劳盟军”的种种行径时,尚只是替他感叹遇人不淑,没想到看注释才知道,原来这位陶美人居然是他自己好友的亡妻,好友死后蒋便对其“照顾备至”,且在婚礼上还有“因为爱高兄,所以我更爱他爱过的人,且更加倍地爱她,这样才对得起亡友”的高论……我勒个去!这才真真叫人捂脸了。 人各有志原本也是常事,蒋梦麟做出这样的选择,尽管作者在书中进行了大量的分析,但或许也还有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并且在当时就算是他身边的朋友都难以理解,作为后人的我们也更加难以揣测了,但不管咋说——咱能不能痛快点? 与之相比,大节已亏沦为“文化汉奸”的周作人,似乎也没这么令人讨厌。 当各大学决定南迁的时候,远在英国的胡适曾以一首诗劝周作人“忽然放下茶盅出门去,飘然一杖天南行”,周作人也回诗答曰“因为庵里住的好些老小,我还只能关门敲木鱼念经,出门托钵募化些米面”,未随校南迁。 一开始的他,只是天真的幻想可以关上门不理红尘,继续过恬淡平静的书斋生活,但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周围全是一片汪洋的时候,又岂能由得他不湿身?再加上一次枪杀事件的恐吓,怯懦的他也只好半推半就下水了:1939年1月接受伪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之职;3月28日应聘北京大学“文学院筹办员”,开学后兼任文学院院长;1940年12月,升“伪华北政务委员会教育督办”“南京汪伪政府国府委员”等职……直到日本投降之前,“仕途”可谓风光无限。 1945年12月,周作人因汉奸罪被捕入狱,判有期徒刑14年,后改为10年,1949年被放出后直到1967年去世,晚景一直都比较凄凉。 若论学问,如蒋梦麟、周作人者,举世能有几人?然而在人生的紧要关头,却偏偏棋差一著,落下千古骂名,做学问不易,做人更难! 2017.2.24 图书信息 作者: 岳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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