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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周战争:普奥战争

 licht3jh8evr0j 2022-09-16 发布于江西

19世纪初的拿破仑战争彻底撼动了旧欧洲的帝国根基,一场宏大的欧陆大战为传统欧洲秩序的深刻变革拉开了序幕。欧洲旧帝国的主导性力量在自我弱化,牢固禁锢欧洲的旧秩序锁链在节节断裂,欧洲的新秩序正在诞生。
普鲁士,其前身条顿骑士团将军事化团体的尚武精神血脉在普鲁士的每一寸肌体中传承延续。身处奥地利、法国、俄国等旧帝国强敌环伺的兵家必争四战之地,普鲁士王国没有后方,没有纵深,只有主动出击,顽强战斗才能为自己创造生存与发展的机遇。1861年,俾斯麦因其所倡导的“铁血政策”得到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的青睐,而成为了一代传奇“铁血宰相”,在“铁血政策”的主导下,普鲁士全力扩军备战,决心以钢铁和鲜血实现普鲁士对全德意志的统一大业。


奥地利帝国是旧帝国秩序中不可缺少的一个关键环节。在哈布斯堡王朝颇具戏剧性的数百年联姻政治下,奥地利成为了雄踞欧洲中南部的庞大帝国,与同时期的普鲁士相比体量庞大得多。在拿破仑战争后,奥地利外交大师梅特涅在维也纳会议上以长袖善舞的精明谈判创建了维也纳体系,看似联合欧洲数大帝国重新稳固了帝国秩序,然而震撼欧洲的1848年革命让梅特涅政府狼狈下台,维也纳体系逐渐自我瓦解,帝国的威压逐渐减弱,奥地利帝国也逐渐无力控制周边民族地区势力的崛起,对德意志的控制力度自然也是逐渐力不从心。



一、普奥战争前的普鲁士
在普奥战争正式爆发之前,欧洲范围内普遍认为普鲁士将在未来的对奥冲突中处于劣势,这种预估是因为两国的体量对比和德意志地区的拥护势力的多寡而决定的,而失败则将意味着普鲁士被奥地利彻底剥夺对德意志地区的话语权,再无统一德意志的机会。普鲁士军界大批高层人物还在极力反对这场近乎拼上全部家当赌博一样的战争,而普鲁士总参谋长老毛奇与首相俾斯麦则力排众议,进行了这场最终胜利的豪赌。作为普奥战争的胜利者,综合实力看似偏弱的普鲁士在战前的各方面自我革新与多次博弈行动颇为可圈可点,堪称以弱胜强的关键,相比之下,几十年来一直走下坡路的败者奥地利帝国则并无什么可以拿来分享给读者的有益建树。所以本章只阐述普鲁士的战前态势,并将大篇幅着墨于此,希望读者耐心阅读,以此了解普鲁士在成为现代德国的战争铁血之路中的背后故事。
 

“铁血宰相”俾斯麦

(一)政治:
1848年的欧洲革命沉重撼动了奥地利帝国,也在隔壁的德意志各邦国掀起了自由主义的革命热潮,德意志建立了一套自己的国民议会。在混乱的争吵中,国民议会宣布将“德意志皇帝”的名号献给了普鲁士的国王,此举使意图主宰德意志的奥地利帝国感到了领导力危机,1850年,奥地利利用德意志邦国之间的矛盾制造了“奥尔米茨之辱”,在政治外交上给予普鲁士以沉重打击,迫使普鲁士承认了奥地利在德意志地区的绝对权威。
 



1859年,意大利取得了旨在摆脱奥地利控制的第二次独立战争的胜利,两年后建立了独立但未完成统一的意大利王国。经过普鲁士数年的外交努力运作,意大利同意了与普鲁士建立同盟关系,在未来的普奥战争中也同时对奥发起攻势,使得奥地利将来不得不分兵应对,有效削弱了普鲁士所承担的战争压力。同时,“铁血宰相”俾斯麦也亲自与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交涉,取得了法国将来在普鲁士对奥战争中的中立承诺,防止法国将来趁机背刺。此时,普鲁士取得了外交布局上的优势,使得普鲁士可以放心的对奥地利全力一搏。
1864年,丹麦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问题再度成为了德意志诸多矛盾中的火药桶。经过反复思考,普鲁士决定与奥暂时结盟,共同对丹麦发动战争,并取得胜利。1865年8月,普奥双方签订了《加施泰因温泉协定》,旨在达成普奥双方对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地区的共同治理。表面上看普鲁士对奥地利做出了很大妥协,但实际上这只是一次对奥地利麻痹普鲁士更大政治野心所施放的外交烟幕,俾斯麦也私下称这一协议只是“在巨大的裂缝上抹点胶水”。在这位“铁血宰相”的强势主导下,普鲁士的对奥战争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普丹战争


(二)军事科技:
在军事科技应用上,普鲁士在跌跌撞撞的摸索中幸运走在欧洲前列。提到19世纪普鲁士辉煌的军事科技变革,必然离不开两大当时优秀发明在普鲁士的广泛运用——铁路和后装击针栓动步枪。
1.铁路的大范围建设使得军队力量的输送与传统的骡马化步行输送相比得到了质的飞跃。在以老毛奇为时任总参谋长的普鲁士军方对铁路的高度重视下,普鲁士建成了密集而遍布全国范围的铁路网络。作为一个没有纵深,军事战略思想依靠速突击的国家,铁路使得普鲁士境内的军队可以随时依靠普鲁士的铁路网高效灵活机动,迅速完成战备集结,在战争早期取得宝贵的先发优势。到了1860年,普鲁士可以在一天内完成六个军的铁路运输任务,还包括了他们的全部各类装备给养,极大缩短了普鲁士的军事动员时间
2.后装击针栓动步枪(简称“击针枪”
发明这个划时代武器的人名叫德莱塞,是一位德意志地区的枪械师。他先发明了利用长撞针击发子弹的模式,大大缩短了弹药装填与发射时间,然后是另一个革命性的步枪机械装置—旋转后拉枪机,也就是今天我们所讲的“拉大栓”,这个装置使得击针击发火药的过程被严密封锁在了枪膛之内,以上的变革使得步兵装弹、击发的灵活性与效率极大提高。这款枪就是我们今天在荧幕上所看到的在一战二战电影中士兵们手持的步枪的鼻祖,射击速度是当时流行的前装滑膛枪的两倍,射速的提高,意味着在战场上对敌军有生力量的收割速度也大大提高,引起了普鲁士军方的极大震撼。普丹战争中,装备击针枪的普军在某次对丹军的小规模战斗中,打出了3:88的恐怖杀伤交换比。在普奥战争之前,德莱塞击针枪成为了全普鲁士列装的标配武器。

外国军迷演示操作德莱塞m1866型击针枪

(三)军事制度改革

提到德国对现代军事制度的历史性贡献,必然要提到普鲁士开创的总参谋部制度对于整个现代战争决策管理制度体系的深刻变革。除此之外,帮助普鲁士在当时得以战胜奥地利的,还有本国兵役与动员制度的改革。
1.总参谋部与总参谋长老毛奇
总参谋部的核心是把一群经验丰富的职业军官组织起来建立一个专门机构,并辅助总指挥官制定军事计划。老毛奇认为现代战争不再是个别拿破仑威灵顿这样的军事天才的个人决策便可左右局势,其复杂性与规模的愈来愈大,使得军官团集体参与决策越发重要,总参谋部的集体决策与宏观规划将是在规模庞大的现代战争中做出决策的必要前提。
 

老毛奇

老毛奇能青史留名,与威廉一世国王密不可分,随着威廉一世继任,老毛奇便担纲起普鲁士总参谋长的重任。老毛奇对总参谋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是分级设立假想敌,并逐个针对性设计战略规划,其中头号对手就是奥地利帝国。其次是在原有的分工庞大混杂三大处的基础上进行了专门化细分与扩张。其中专设铁路部可见老毛奇对于铁路在战争中军事潜力的格外重视。在普鲁士国内对奥宣战的呼声响彻全国之前,老毛奇早已和总参谋部一起拿出了对奥战争的成熟计划,以外线作战、集团突击、主力决战为纲领。
老毛奇自己宣称军事天才在现代战争中不再有用,但有趣或讽刺的是,老毛奇自己却成为了全德国乃至全世界公认的军事天才。
2.兵役与动员制度   
普奥战争前的普鲁士军改由罗恩将军牵头负责,在此之前普鲁士传承的是庞大的民兵预备役制度。和平年代这批民兵平时在各地从事生产工作,战时则被征召。但随着国家承平日久,庞大的民兵力量逐渐武备废弛,年龄老化,投机取巧的小市民心态和散漫的个人自由主义在军中蔓延。威廉一世在登基之前便早已敏锐感受到了普军组织度和战斗力的危机。
50年代末,普鲁士战争部长博宁拿出了一份在现有民兵预备役制度上进行年龄与服役期限改革的的改良方案,而罗恩将军则更加激进的认定民兵制度低效臃肿,完全不适合普鲁士,普鲁士需要的是快速反应,力量强大的精锐职业部队,必须短时间解决战争。罗恩改革与博宁改革的矛盾方案在此之后引起了巨大的争端与冲突,在此不赘述,罗恩军改最终得以通过。
罗恩军改的总体内容如下:1.民兵制度退出舞台,年轻民兵全部转入常规预备役。2.两年常备兵役制改为三年,预备役延长至五年。3.营级单位由四连扩充至八连,整整扩充至两倍。4.增强士兵军事训练,提高军官素质,并提升军队人员待遇。5.新编部队,提升每年征兵额度。
罗恩军改大大提升了普鲁士军队的职业化水平和战斗力,为普鲁士接下来几年的铁血战争之路提供了及时而有效的准备。
 

一切为了普鲁士,一切为了战争,普鲁士整军经武,纵横捭阖的唯一目标,就是俾斯麦所宣扬的铁血大业。

二、兵马未动,杀鸡儆猴——跨过易北河
1866年的普奥边境战云密布,双方外交官只要见面便歇斯底里的攻击对方,双方都知道大战不可避免,各自紧锣密鼓的盘点自家的军力和动员计划。6月8日,普军攻入在普丹战争中划分到奥地利所辖的荷尔施泰因地区,奥地利保持最后的克制,将军队撤出。6月11日,奥地利主持了德意志邦联的对普宣战投票,如果投票支持超过半数便向普鲁士正式宣战,制造外交声势,邦联此举随即被普鲁士宣布无效。普鲁士的强硬外交回击使得紧张局势再无回旋余地,德意志各国迅速做出了站队选择,南德意志普遍亲奥,而北德意志普遍亲普。普奥双方在做兵戎相见前的最后准备,尚未开战,在此之前先出兵打击亲奥的德意志国家,对普鲁士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因此在普奥战争正式爆发之前,决定抱紧奥地利大腿的小国比奥地利先遭殃了。

6月15日,亲奥国家汉诺威、萨克森、黑森无视了普鲁士的最后通牒,第二天,普军便对三国发起进攻,三国毫无招架能力,迅速败退。19日普军占领汉诺威,6月22日占领黑森。萨克森军队相较而言组织比较有序的撤入奥地利境内,与奥军会师。黑森军队彻底溃退至法兰克福,仅有部分骑兵与奥军会合。汉诺威军队则连战连退,最终撤到了兰根萨尔察镇,并被普军包围。比较匪夷所思的是,实力较强且亲奥地利的巴伐利亚却对自家盟友的遭遇作壁上观。总之,在普鲁士的雷霆攻势下,德意志亲奥国家要么撤退,要么转进奥地利,要么摆烂。其余小国因为地少人稀,可以基本忽略不计。在普鲁士对奥取得胜利后,普又砍瓜切菜的收拾了巴伐利亚。

但汉诺威军队在战争中的故事还未结束,更可以说有了精彩反转。6月25日,普军抵达并包围了兰根萨尔察镇,要求山穷水尽的汉诺威军队无条件投降。6月26日,同样被困的汉诺威国王拒绝投降,普军对小镇发动进攻。此时的汉诺威军队由于几世纪骄傲的军事传统仍然保持着旺盛士气,决定血战到底。普军的的第一波进攻惨不忍睹,几次进攻下来小镇岿然不动,军中的地方民兵吓得躲了起来或者装死(由此可见普鲁士军改多么及时且必要),最后一次的进攻甚至被汉诺威王家警备骑兵团的集团反冲锋击垮败退,战线差点没有守住。此时,汉诺威军队身处绝境,却发动了强大有力的绝地反击,令普军大吃苦头。但随着普军不断增援,加上自身给养耗尽,汉诺威国王最终还是于27日晚投降并被普军接受,但这一次,是有条件的,是靠汉诺威军队的绝地反戈一击换来的。普鲁士对德意志小国的热身运动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普奥大战了。

三、跨过边境,突击——普奥开战
在普军在某个小镇将毫无预判的被汉诺威打得七荤八素之前,6月23日,普鲁士正式对奥进攻。在22日深夜,腓特烈-卡尔亲王向全军发布了宣战讲话,猛烈抨击了奥地利背信弃义的行径,号召全军向上帝祈祷胜利,并在最后重申了普鲁士鹰徽的光荣精神,“蒙上帝荣光,致我们的国王与祖国!”,然后普军于23日凌晨跨过了普奥边境。
老毛奇总的规划如下:由于普鲁士纵深不大,且四面国家随时有可能介入普奥冲突,所以普军必须外线作战,以信息、资源、兵力的优势发动快速突击,在短时间内突入奥地利境内,并尽快打出一场合围奥军主力的大规模歼灭战。中央战线为波西米亚方向突击的第一集团军,在东部西里西亚部署一部分兵力组建第二集团军,并另组建预备队性质的第三集团军(易北河集团军)随时机动策应。反观之,奥军糟糕的备战状况、迟滞的信息传递以及稀疏的铁路网使得奥军的动员十分混乱。奥军统帅贝内德克是一位在之前的意奥战争中军功卓著的指挥官,但此人已经年老体衰,在早期的奥军动员与集结中,竟然对奥皇本人派遣的特使催促他完成奥军在波西米亚地区集结的命令还反应迟钝。奥地利的动员时间比普鲁士早几周开始,但正式开战前就连主力部队在波西米亚地区的集结都是一圈糨糊,遑论发起攻势了。贝内德克的优柔寡断还导致错失了奥军在西波西米亚借道德意志境内亲奥国家,北上直捣柏林的一招险而出奇的机会。
 


此外,意大利也遵守秘密约定,在南线对奥发起进攻,迫使奥地利分出一部分兵力应对意大利的攻势,减弱了普军正面的压力。
细微的逐日争夺村镇与山地的战争细节过程在此不详细铺开,总之普军按照既定的计划,向布拉格方向持续发动着集团突击。而我将在第二集团军的视角给读者分享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战斗细节过程,以展现普奥双方的组织能力、战斗力、后勤能力等情况,供读者详览。
1.6月27日,普军第五军与奥军第六军在沃松寇高地发生了遭遇战。普军由于辎重部队前进笨重缓慢,而被奥军抢占先机在高地布置好了防御部署,上午九点,普军到达高地后发起了仰攻。奥军的骄傲——猎兵部队对普军的阻击英勇顽强,以自己精准的射击对普军造成了不小杀伤,其余部队也占据有利地形坚守抵抗,但奥军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在普军新锐击针枪的恐怖射速面前并没有什么可以制衡的能力。上午十点,奥军第一旅在普军的击针枪弹雨攻势中死伤惨重,阵地动摇。奥军第六军司令拉明副元帅增派了一个旅试图补救败局,但新投入战斗的旅又在普军的枪林弹雨中被迅速成批收割,奥军数倍于普军的尸体四仰八叉的散布在高地上。拉明面对奥军的不利形势并不打算放弃,他判断普军经过数小时激战已经疲惫不堪,于是他将按兵不动已久的胸甲骑兵和枪骑兵全部投入了战场,试图以精力旺盛的骑兵集团的最后冲击,彻底摧毁疲惫不堪的普军的阵线。但拉明错估了形势,当奥军骑兵对普军发起总攻性的冲锋时,同样按奈不住性子的普军骑兵也同时发起反冲锋,有效削弱了奥军骑兵的冲击矛头。此外,在普军的击针枪面前众生平等,普军步兵将奥军骑兵也收割了一大波,而更多的普军炮兵在此时间里持续抵达并紧急投入战场,让奥军骑兵的战术意图更加不可能实现。下午两点,在奥军骑兵近乎绝望的连续送了几批人头后,拉明不得不面对残酷现实,组织第六军开始撤退。但此时有序撤退已经不可能了,奥军的士气因从未见识过的普军击针枪的收割速度而降至冰点,成建制的后撤变成了三三两两的溃逃,而奥军中少数族裔的波兰人、匈牙利人事后四处大肆渲染普军击针枪的杀伤力,击针枪的恐怖名声不胫而走,在更多奥军部队中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氛围,不少士兵们害怕将军派自己冲向装备击针枪的普军活活送死。此战奥军死伤失踪共计5719人,普军则为1122人,交换比超过5:1。普军击针枪的威力,不言而喻。
2.在普军第五军取得精彩的战争开门红的同时,在东线指挥第一军的博宁元帅却不那么风光。博宁元帅就是我们在前文谈及的罗恩军事改革中的坚定的反对派。博宁从西里西亚出发,作为第二集团军的右翼途径乌帕峡谷,向普军会师地基斯钦开进。按理来说大军途径复杂地形必然会面临极高风险,但缺乏侦察意识的博宁却没做好事先功课,贸然让第一军在乌帕峡谷中行军,不出意料的在峡谷中遭遇了奥军的伏击。奥军担任先头伏击任务的是在普奥联手入侵丹麦中大放异彩的加布伦茨将军的几个尖兵营,这支小部队长时间急行军,将大部队远远甩在了后头,抢先赶到此地设伏以拖延普军时间。在完成伏击任务后,加布伦茨命令伏击部队后撤与大部队汇合,等待后续援军抵达。尽管普军友方近卫第一师派出信使询问博宁是否需要支援,但自信的博宁认为自己可以达成今日既定行军计划,拒绝了帮忙。3个小时后,奥军数个师终于与加布伦茨会合,对博宁的第一军大举进攻。缺乏侦察的博宁没有想到敌人如此来势汹汹,部队现在无法全身而退了。尽管普军的击针枪威力不减,给奥军造成了不小杀伤,但为了防止奥军多股部队对普第一军形成合围,博宁不得不下令一路撤回了今早四点第一军的出发地兰茨胡特,折腾了一天毫无进展。博宁的吃瘪让俾斯麦本人都大为恼火,但不幸中的万幸在于第一军的建制仍然完整,战斗力仍然不减,而普军对奥军的杀伤交换比仍然不错,达到了4:1。
3.6月28日,普军第一近卫师对加布伦茨的三个旅发动进攻。由于普军缺乏火炮支援,而加布伦茨的奥军炮兵布置又早有准备,普军承受了很大的炮击造成的伤亡。在在这种情况下,普军放弃了自己击针枪的射速,举起刺刀发动了血腥的肉搏战,尽管在肉搏战中双方基本是一换一的赌命厮杀,但奥军炮兵也无法再对密密麻麻的人群发动炮击。此时,普军援军及时赶到,加布伦茨为避免侧翼受到威胁,率领奥军撤出战场,但就在撤退途中,奥军又与普军第二近卫师遭遇,一个旅在普军击针枪的潮水般的弹雨中报销了。加布伦茨今天大吃苦头,对主帅贝内德克没有安排友邻部队支援自己极为愤怒。事实证明,年老呆板的贝内德克真的没有及时获得战场最新情报,也没有及时联络奥军各部队做出对应部署。
 


4.6.月28日,普军第五军没有按照命令等待普军第六军翻越山区共同向敌纵深挺近,而是大胆的独自出击,因为一旦后方友军赶到,而己方部队在前线恰好刚刚失利,将会给普军战线带来不利影响,不如自己先适度前探。奥军方面贝内德克可没有这么想,他认定普第五军不敢孤军深入,必然原地等待第六军会齐,于是他一边命令奥军向基斯钦全线后撤,一边把最无能的将领利奥波德大公和兵力交给了后卫部队。普军第五军独自前进,恰好与奥军最薄弱的后卫部队遭遇。利奥波德大公无视了上级要求不得恋战的命令,反而向追赶上来的普军发起了进攻。总的来说,利奥波德大公的擅自进攻又狠狠的送了一大波人头。双方在激烈的交火中成片倒下,最终残余的奥军丢下了一地友军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员被迫逃离,一个旅基本全军覆没。此战奥军伤亡3000,投降3000
贝内德克麾下的奥军部队且战且退,还因为普军的击针枪的杀伤效果产生了严重心理阴影,在后方的基斯钦镇重新集结。此时,第一集团军也收到了催促前进的电报,逼近了基斯钦。
按照奥军的情报,贝内德克指挥的三个军的援军正在路上,所以在此地布防的奥军需要死守抵抗,坚持到援军到来后发起反攻。奥军的阵地位于基斯钦镇西北部的普列维欣山,易守难攻。奥军新锐部队坚守普列维欣山、“胡须”村、迪列茨村等各大阵地,较为疲惫的部队则作为预备队在幕琛格拉茨-基斯钦公路南侧休整待命。而萨克森的残余一个旅也匆忙到达战场,充实了奥军防御。
6月29日下午三点,在基斯钦镇内休息充分的普军第五师率先抵达并投入战斗,在一小时炮火准备后,普军夺下了“胡须”村,并冲到了普列维欣山山脚。奥军部队在几天的战斗中吸取到了普军击针枪的教训,奥军的猎兵改进了自己的战术,他们两人一组隐藏在树丛中,一人开枪后交给同伴装填,再将同伴已装填好的枪继续射击,再继续交给同伴装填,如此循环,这种战术给普军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先前凌厉的攻势变得有些疲软。同时,奥军的珀斯查彻旅甚至用肉搏战击退了普第十旅的进攻。开战以来,普军都没有面对过抵抗如此坚定而强烈的奥军,就连第五师师长本人都负伤了。在迪列茨村负责防御的萨克森军队则普军击针枪的清扫下,变成了堆积在河岸的一片尸体。奥军骑兵对普军步兵发动冲锋试图扭转形势,但也收效甚微,自身伤亡不小。
 


普奥两军在正面防线激战正酣时,新抵达战场的普第三师开始从侧翼穿过幕琛格拉茨-基斯钦公路,对此地奥军迂回包抄。尽管此地驻防的的部队是奥军从前线撤下的残部灵格尔谢姆旅,最初的抵抗也十分英勇顽强,整整三小时让普军毫无进展。三小时也让普第三师完成了侧后包抄的队形展开,开始对奥军侧后全面进攻。
就在此时,防御基斯钦的奥军部队突然被下达了撤退命令——“普鲁士战神”贝内德克的三个军不可能来了,他们又被贝内德克坑了。得知可以撤退的奥军士兵瞬间集体松懈了下来,高兴而混乱的开始撤出阵地,大车、马匹、士兵、民夫在公路和街镇内扭成一团。普军自然抓住此等天赐良机,立即对混乱撤退的奥军发动进攻。所幸萨克森的王室警卫旅拼死殿后阻击普军部队,才没有让组织如此混乱的奥军的撤退演变成大规模的溃散和逃亡,而在完成掩护奥军撤离战场的任务后,他们以严正的队形有序离开了。普军则因为精疲力竭而就地休息,放弃追击。
柏林方面得知了此次战役的阶段性胜利后,组织了以国王为首的大型宫廷队伍,乘坐六节车厢的专列前往前线庆功与调研。
 


此战普军伤亡1553人,奥萨联军伤亡5505人,还有近七千人被俘。双方损失交换比依然惊人,而奥萨联军俘虏数量之多也令人深思。
但老毛奇依然对此战感到失望,他在战前的设想中已经预料到了奥军将在基斯钦地域集结,所以第一二集团军应该在一天内先后抵达并合围此地,将基斯钦战斗变成一场歼灭奥军主力的大规模歼灭战。而现实是两个集团军的司令互相信息交互缓慢,第二集团军司令在基斯钦战斗结束后才收到了消息,致使奥军在基斯钦的主力及时撤离,老毛奇的早期构想没能实现,短期内大兵团聚歼奥军主力的构想还得另寻时机。
尽管在“普鲁士战神”贝内德克将军的英明领导下,奥军的高层指挥系统混沌呆滞,部队的部署也是缓慢无章,但同时间的普军也不算太完美,战场上的辎重补给就只能靠征用民夫推着大车在泥泞的公路上缓慢前行了,速度和效率相较于铁路急剧下降,很多后勤补给积压在前线的火车站周转不灵。当时的普军许多士兵连热食都吃不上,睡觉也因为没有帐篷只能在野地露天卧眠,军中痢疾、伤寒等疫情时有发生。

四、奥军主力哪去了?
如果当时的人们有卫星拍照俯瞰地表的技术的话,普军高层将会看到奥地利的七个军正在波西米亚的小范围区域内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毫无章法。基斯钦战役后,奥军再次大规模后撤,而撤往预定地点约瑟夫施塔特要塞的公路因连日降雨而变得泥泞不堪。贝内德克因连日的大败,在指挥所里精神极度憋闷压抑,甚至给奥皇发去一份发牢骚的长信,主旨是劝说奥皇和普鲁士讲和。但奥皇的回信明确回绝了贝内德克的消极态度,还附了一句既是嘲讽也是鞭策的话:“您有想过和敌人打一仗吗?”
但此时在18世纪的普军地图上,奥军主力已经失去了踪影,普军陷入了战场迷雾。为了防止可能无处不在的奥军主力对普军一二集团军的分别打击,普军各部队交替掩护,缓慢前进。
国王、俾斯麦和老毛奇的专列在7月1日到达了基斯钦,尽管老毛奇和集团军司令一样不知道奥军主力到底在哪,但他根据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判断,命令第一集团军向克尼希格雷茨火速前进,第二集团军留在上易北河左岸待命,第三集团军——即易北河集团军则是负责掩护一二集团军。现在谁都不知道奥军主力究竟跑哪里去了,一切都靠运气,经验,与胆量。
第二日的军事会议上,许多普军将领对老毛奇的部署提出了非议。老毛奇坚持自己的观点,奥军主力一定会撤往克雷格尼茨集结,因为就算再次战败,也能退守奥尔米茨要塞。老毛奇只能挨个应对并坚持己见不动摇。
而同样参会的俾斯麦则带来了更糟糕的消息:法国方面拿破仑三世已经要求普奥双方立即停火。倾巢而动的普军面临着极大压力和风险,必须尽快找到奥军主力并速战速胜,否则当法军正式介入这场冲突,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所以,奥军主力到底他妈的在哪?这一定是当时所有争吵不休的普军将领脑子里的念头。
在一天的压力颇大而精疲力竭的军事会议结束后,第二集团军司令腓特烈·卡尔亲王回到了指挥所。这时他收到了前线侦察兵的报告,昨夜在比斯特日采河附近发现了大规模奥军营地!老毛奇和国王都激动万分,老毛奇更是激动的说:“感谢上帝!”或许普鲁士的胜利,就是天命所归吧,奥军主力的踪迹就这么幸运的被捕获了。
回到奥军那边,在6月30日,贝内德克放弃了奥军撤往约瑟夫施塔特要塞的计划,因为当时普军随时可能会发现这支残兵败将并发动猛攻,他转而让主力撤往克雷格尼茨。老毛奇又一次算对了奥军主力的退路。
7月2日,在普军高层在军事会议上为了不知去向的奥军主力争吵不休紧张万分的时候,贝内德克内德克也召开了自己的军事会议。在会议上,贝内德克并没有提及任何有关战斗的安排,其他参会者中显然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这方面的问题。这场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军事会议在后来受到无数奥军官的诟病,大战前夕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废话。此时,优秀的奥军工兵此时此刻正在驻地附近修筑防御工事,炮兵则被部署在比斯特日采河正对面的赫卢姆山与利帕山上。各个军与旅也在逐渐向各自的防御阵地集结。
老毛奇得到奥军情报后,再次分析了形势,脑海中形成了“口袋阵”的设想,参与对奥战争的普军三个集团军全部参战,一面主攻两面包抄,力求在格尼格雷茨彻底收网,聚歼奥军主力。老毛奇向三个集团军派遣了信使,而信使也不辱使命。
两军就位,集结完毕,决战即将到来。



五、决战与命运——柯尼希格雷茨战役
奥军将自己的阵地设在奥地利帝国较为繁华的地段,比斯特日采河与上易北河之间,这片土地上有不少村庄。最东南角是克尼希格雷茨市。两河之间还有数座可俯瞰比斯特日采河附近景色的高山,河岸边有极为茂密的树林。统帅贝内德克将奥军的中心防线选在了两大制高点,赫卢姆山与利帕山附近。奥军总兵力约20万人,火炮约800门。
 


普军第1集团军与易北河集团军的士兵,在决战前的7月2日晚上都没能睡上一顿好觉。午夜时分,他们开始拆除自己的临时营地,正式朝敌军主力方向行进。当第一集团军的普军骑兵在7点30分左右横渡比斯特日采河的时候,奥军炮兵率先开了火,这使战斗提前打响。15分钟后,奥军炮兵连朝着亲临前线指挥所的国王进行了一轮齐射,国王逃过了一劫,身边四名亲卫当场阵亡。老毛奇接过了战场指挥权,此刻他坚信自己最初制订的围歼战计划一定能生效。按照“口袋阵”的部署,第一集团军在正面强攻,持续吸引奥军主力,等待第二三集团军抵达战场并从两翼侧后合围,扎紧口袋。
在这一天早上8点30分左右,普奥两军共约300门火炮展开了一场自1813年莱比锡会战以后全欧洲规模最大的激烈炮战。普军第八师同右翼的第三师开始冒着双方横飞的炮弹弹幕强渡比斯特日采河,河对岸的奥军立刻借助村庄的掩护开始反击。普军炮兵也对村庄展开狂轰滥炸,猛烈炮火很快就把村庄中的木制矮房和人全部炸的稀烂。
奥军士兵已经从之前的几次战役中吸取了教训,他们充分利用散兵战术与各处掩体顽强抵抗,其中奥地利猎兵的表现尤为出色。奥军的新战术相当有效地抵消了普军新式击针步枪的优势。然而,就在上午10点,普军第三师的还是付出惨痛伤亡后占领了两个村子。但是,奥军炮兵已于战前在各炮兵阵地全都做好了射击诸元,炮火变得非常精准而致命,两个团被迫停止进攻就地寻找掩护。由于奥军炮兵的猛烈反击,普军在接下来的整整4个小时都动弹不得,无法取得半点进展。
 


现在看看普军的左翼。
第七师与第八师已经穿过萨多瓦村,并成功渡过了比斯特日采河,抵达霍拉树林,轻松击溃了在此地防守的奥军罗马尼亚部队,也招来了凌厉的奥军炮火精准反击。奥军的炮击依旧猛烈而精准,树林中的无数松树被当场轰飞,炮弹与树木产生的各类碎片像榴霰弹一样大量杀伤了进攻中的普军,年轻而没见过这种残酷场面的普军士兵士气开始动摇,第八师司令霍恩将军非常明智的下令他们暂时撤退。威廉一世在看到这些部队后撤时怒不可遏,指责他们是一群懦夫,让他们即刻返回前线继续战斗。素来以谨慎闻名的腓特烈·卡尔亲王及时制止了这位刚烈的军人国王,并向他解释这些士兵在此前战斗中的英勇表现,成功地争取到国王的宽恕以及宝贵的休整时间。此时,随着战斗开始以来普军全线进展的一直停滞和时间的流逝,国王与随行人员的情绪都异常激动。因为,投入举国之力殊死一搏的普鲁士的命运将由这一战决定,这一战普鲁士根本输不起。
正当普鲁士军队强渡比斯特日采河,并对奥军阵地发动猛攻的时候,奥军将领费斯特蒂奇伯爵与他的第四军做出了一个影响深远并彻底改变交战双方命运的决定。于伯爵将防御地点从贝内德克原定的赫卢姆山东面向西挪动到斯维普瓦尔德边上的马斯洛维村附近,原因是原来的阵地前方的山头阻碍战场视野。当时奉命策应与支援第四军的索恩伯爵、在看到第四军的动向后,也率领第二军向西挪动,两军的挪动给奥军的防线撕开了巨大的口子。
弗兰泽基将军的普军第七师的前锋已成功渡河,并在没有遭遇多少抵抗的情况下顺利占领贝纳特克村,并继续朝前方树林前进。上午8点30 分左右,奥军第四军的一个旅因为移动而与第七师在树林中遭遇,该旅的官兵大都是意大利人或匈牙利人,并没做多少抵抗便在普鲁士人的猛烈打击下落荒而逃。第七师很快就穿过这片树林,攻入茨托维斯村,该村往南仅仅数百米之外,便是奥军的防线重心利帕山。当奥军第四军和第二军临时起意调动阵地后,来到这里的普军直面的是奥军三个精锐军的全部火力的倾泻,奥军步兵也在顽强阻击。普军第27马格德堡团死伤过半,团长与绝大部分军官都死在奥军的枪下。由于奥军炮火过于猛烈,活着的第7师士兵们只能卧倒在地上,艰难地匍匐前进。
就在此时,因战场失利而准备反击的奥第四军军长突然被普军炮火炸断了双腿,副指挥莫利纳瑞接替伯爵,成了第四军的统帅。莫利纳瑞在接过指挥权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催促即将投入血肉磨坊的两个旅立刻奏响军乐,扬起军旗,向普军第七师进攻。在行军过程中,他们奏响慷慨激昂的《拉德茨基进行曲》与《帝皇颂》以壮军威,奥军的军官们选择沿用拿破仑时代的密集纵队发起进攻,气势极其雄壮。普军士兵看到这阵势先是一愣,然后就回过了神,端起击针枪开始拼命开火,转瞬之间扫倒一片奥军士兵。但是,这并不能让奥军停下脚步,他们踩着战友尸体继续前进,凭借兵力优势将普第七师赶出了树林,在这一关键时刻,奥军第二军也投入增援。暴躁的威廉一世国王拒绝为正被奥军集火的第七师提供任何支援,其实这是老毛奇的有意安排,他坚信弗兰泽基和他的第七师能够顶住巨大压力坚守战线,把预备队留在更重要的地方,只要我们还留有第三军作为预备兵力,就完全不需要担心左翼崩溃的风险。此时此刻,我们的任务是静候奥军在进攻中将自己的所有资源消耗殆尽。”弗兰泽基也很清楚,自己要在王储的第二集团军赶到战场之前拼死守卫此地,但他们人呢?一旦第七师全军覆没,普军整个左翼都将随之崩溃。届时,奥军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猛击第一集团军的侧翼,让普鲁士彻底输掉这场决战!因此,他必须不计一切代价守住自己的阵线。他不顾兵力正在不断减少这一事实,命令他们死守到底。
 


接下来是普军右翼的战斗
早在决战爆发前的7月2日下午,萨克森王储阿尔伯特便向奥军总指挥申请“将防御阵地后移至普洛布卢斯-普瑞姆一线",以更有效地应对普军的侧翼威胁。毫无主见的贝内德克批准了萨克森王储的计划。
毕登菲尔德的第三集团军麾下近3个师的兵力在当天上午8点30分开始渡河,并穿过了对岸被萨军烧光的村子。然后这些经历过之前几次血战的老兵对萨克森军队发起猛攻,但萨克森人有条不紊地且战且退,始终没被普军突破。就在普军艰难的深入敌方鏖战时,贝内德克手下最得力的骑兵将领艾德勒谢姆率领他的轻骑兵师突然出现在战场附近,而奥萨联军的炮兵也在猛攻普军。毕登菲尔德并不是一个进攻型的将领,他很有可能是3个集团军司令中最不适合老毛奇战略的指挥官人选,优柔寡断的他既没有调来预备队继续拼命,也没有命令前锋部队撤回,就这样,在萨军的顽强抵抗,奥萨联军的炮火洗地下,第三集团军前锋在下午3点以前都困在战场被动挨打。
正午时分,国王的脸上满布愁容,他极度渴望能看到普军的攻势取得进展,或是第二集团军顺利赶到战场。俾斯麦知道,输掉这场战役的代价是谁都无法承受的。他比当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一旦普军在这里失败,或是陷入僵局,将给整个普鲁士乃至他本人带来何等可怕的后果。预备队第三军统帅同样紧张的观望着战场局势,但他最终还是保持定力,服从老毛奇的命令,留下了宝贵的生力军。
 


时间来到下午,当指挥所里的贵族和将军们焦躁不安的频繁举起望远镜,希望捕捉到逆转的机会时,有人突然发现远处奥军侧翼的山脊上上莫名多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正在移动的黑点,而对面的奥军正朝黑点们开炮轰击。
第二集团军到了!
早在凌晨四点,第二集团军接到传来的命令后,全军立刻就地抛弃了冗余的辎重补给,朝战场急行军,但连夜的大雨让道路格外泥泞湿滑,而十九世纪行动缓慢的步兵和各种车辆又加剧了道路的拥挤。上午9点左右,来自第7师的弗兰泽基将军的加急求援信送到了,全军立刻对此做出了回应,长官们各自喝令部队全速急进。随着越来越多的炮声烟尘和前线消息传来,他们越来越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会战,这将是一场决定命运的决战。当天上午11点30分,第2集团军已有不少部队出现在奥军右翼,新到来的部队以向奥军开炮宣告自己的抵达。当奥军主力和普军第一集团军杀得死去活来时,后方的奥军炮兵彻底失去了掩护,于是第二集团军士兵举起枪轻松消灭了不少奥军的炮兵阵地。
直到普军第2集团军赶到战场这一刻之前,贝纳德克都拼命让自己相信,他必须赶在普军的援军到来之前彻底击溃普第一集团军的左翼打开局面,并将绝大部分预备队全部投入到这场大豪赌,只要这次大攻势能够顺利冲垮眼前的普军,他就能为第二军及第四军争取到充分的时间与空间完成一场“右转”大机动,以应对普第二集团军的夹击。就在当天中午,他从前线收到了普鲁士第二集团军已经出现在战场上的消息,他不得不再次临场变卦,停止进攻,并命令第二军与第四军从斯维普瓦尔德树林的战斗当中脱身,就地转入防御。而在扭打成一团的战场上,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大规模的机动,是不可能的。事实证明,早晨八点半奥军临时的变动是一个毁灭性的错误。
奥军左翼的崩溃
萨克森王国的阿尔伯特王储成功的顶住了普第三集团军的大举进攻,确实是一名良将,当他看到普军的攻势陷入僵局而逐渐疲惫时,他感觉到反攻的时刻到了。下午1点过后不久,阿尔伯特带着王室警卫旅,和经过协调从奥军那里抽调过来的几个旅,准备反击。


就在阿尔伯特准备发起新一轮攻势的时候,第三集团军统帅毕登菲尔德也收到了老毛奇的紧急来信,命令他立刻对奥地利军队的左翼发起进攻。在老毛奇的催促下,这位在之前的战斗中贻误了几个小时的将军不得不下达进攻的命令,前线部队全部重新发动了一次成功的攻势,最前方的奥军一个旅竟失魂落魄的开始向后溃逃,还一头猛扎进了盟友萨克森军队的队列中。尽管萨军队列齐整、纪律严明,但由于盟友拖了后腿,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反攻脚步,多米诺骨牌开始倒下,普军不仅趁机对混乱的奥军后方尽情扫射,还对萨军侧翼包抄。阿尔伯特不得不下达撤退命令。萨军勉强组织起一场掩护奥军的撤退战,避免了大溃败的命运。与此同时,第三集团军又顺利击溃了奥军第十师和第八师,奥军左翼全线崩溃,阿尔伯特反攻的野心彻底告吹。
对于年迈的毕登菲尔德来说,一场击溃奥军主力的高光时刻原本摆在他的眼前,但他因为最开始几个小时的谨慎小心,而使得他的部队现在精疲力竭,无力追击,只得把最后击溃奥军的历史时刻交给了第二集团军。
奥军右翼的覆灭
仍然在和普军第一集团军血战的奥军第二军和第四军原本以为自己的英勇无畏和视死如归能够给奥军带来最后的胜利,但当普军另外两支新出现的集团军包围上来时,他们才发现个人的努力终究敌不过命运。当奥军指挥官期待着他们能重整队伍,构筑一条应对普鲁士第2集团军的新防线的时候,他们的士气彻底崩溃了。随着普鲁士第2集团军总指挥的一声令下,无数普军士兵嚎叫着发起了漫山遍野的追击。
普鲁士开始全线总攻,或者说是追杀,奥军在溃退之中仍然试图重新组织起来并进行防御反击,但普军丝毫不给残兵败将一点机会,奥军一切试图重新振作的努力都被毁灭。
普鲁士近卫军也收到了命令,对奥军防御核心之一赫卢姆山发起进攻。在普军炮火的有效支援下,近卫军征服了这座山的山顶,并让军鼓手们敲响了胜利的鼓点。就在近卫军庆祝自己的胜利的时候,近卫第一师师长竟突然被炮弹炸死,倒在了胜利的前夕。
尽管奥军兵败如山倒,但在败军之中,部分奥军部队还是表现出了大无畏的勇气。一个奥军旅的官兵对追击的普军转头发动了刺刀冲锋,用肉搏战成功将普军逼退回了一个村落;第三军的炮兵竟主动将自己的火炮同这座村庄拉近到仅仅130米的距离,完全暴露在普军火力之下,以掩护友军撤退,不出5分钟,炮口沉寂了。在这些英勇无畏的炮兵倒下的地方,至今都还竖立着一座纪念碑,而这座碑附近的战场遗址也被称为“逝者的炮兵阵地”(the Battery of the Dead )。
此时,贝内德克仍然坐镇于利帕山的总指挥部,奥军全线溃败的消息传来,他歇斯底里的试图亲自组织残余部队收拾局面,但被副官拼命拦住,最后不得不上马和随从一起开始撤离惨不忍睹的战场。
就在当天下午3点30分左右,奥军的预备队第六军拉明副元帅将自己的部队派入战场,再次徒劳的尝试改变崩溃的局面,“高贵的全德意志冠军步兵团”美称的维也纳精锐第4团也加入了这场战斗。但在普军的击针枪面前,第六军的反击一次次变成奥军的遍地尸体,拉明本人都策马冲在前线,但幸运的没有受伤。最终第六军还是无力回天,拉明下令全军撤退。
下午四点,贝内德克命令贡德雷库特少将同他的奥军第一军对赫鲁姆村再发动一次攻势,试图夺回中央阵地。第一军曾经在普丹战争中大放异彩,几个旅堪称精锐。但战场信息传达的混乱使得贝内德克的最后一搏还是化为了乌有。假使他能有效的协调第一军和已经败退的第六军的步伐,指挥两军合力夺回中央阵地阵地,也是有希望的。但是,这位老将军的迟钝使得第六军已经损伤殆尽,第一军独自疲弱的进攻最终失败。
当普军步兵像疲惫的饿狼一样追杀溃散的奥军时,普军集团军配属的骑兵才刚刚抵达战场,成了跑龙套的。但上天不打算让普军骑兵的存在感如此低。奥军的几个骑兵预备师在溃退的乱军之中集结起来,和其他勇敢的兄弟部队一样对普军发起了集团冲锋。于是普军的骑兵立刻冲上去应战,双方万以计的骑兵在近代枪炮战场上爆发了一场中世纪式的冷兵器对决,骑枪与马刀的寒光中溅出片片血痕。但普军的枪炮也对准了这些孤立的奥军骑兵部队,这些英勇的骑兵最终纷纷倒地惨叫。
 


普鲁士的3个集团军都已越过那片刚发生了一场骑兵大战的平原。其实这场战役本来完全有可能按老毛奇的设想成另一场坎尼会战,但由于部分视死如归的英勇的友军的掩护后撤,大部分奥军部队(将近18万人)都已逃命似的幸运撤离了战场。激战了一天的普军上下筋疲力尽,再也无法继续进攻了,于是老毛奇命令全军就地休整并打扫战场。血腥而决定大国国运的一天硬迎来了宁静的月色。各个团的军乐队并没有马上返回自己的营地,他们仍然列队行进在道路上,为周围的士兵演奏凯旋的乐曲。音乐穿过仍在熊熊燃烧的村庄,传遍了整个营地。号手们吹响晚上的解散号,标志着这一天作战任务的正式结束。疲劳的士兵们在断续续的《感谢吾主上帝》 的古老颂歌中,结束了这不寻常的一天。
 


7月4日,奥军总指挥贝内德克用整整一天的时间重整败军的秩序,混乱而失魂落魄的奥军普遍失去了战斗力。奥萨联军的全部损失为∶超过21000人被俘,还有超过23000人战死、负伤或失踪,其中包括近1400名军官。完整的建制被追杀的普军彻底摧毁,许多士兵丢掉了自己的一切以换一命,但仍然因为撤至后方柯尼希格雷茨要塞要塞大门口的人群过于拥挤而被踩踏致死。如果不是视死如归的战友舍己为人的掩护了大部队的撤离,或许这二十万大军将会所剩无几。

六、尘埃落定,大国破茧
一奥军败涂地的消息传回了维也纳,奥皇弗兰茨·约瑟夫就已经决定与敌人缔结和约。他打算将威尼西亚割让给法兰西帝国,以此换取法军的武力支持。虽然奥地利使者为拿破仑三世开出了各种利益丰厚的政治条件,但法国皇帝完全没有对这场战争进行任何军事干预的意愿。俾斯麦前几天吊到嗓子眼的担心法国介入的心也放下了。
7月26日,普鲁士的美因河集团军对亲奥的南德意志全面扫荡完毕。威廉一世希望通过这一强硬举动来告诉德意志诸国一个极为浅显的道理————德意志将迎来新的主人与秩序,所有南德邦国都必须无条件表示接受与承认。7月28日,德意志邦联议会代表在奥格斯堡进行了最后一次投票,最终投票表决结果为∶邦联及议会永久解散。
在柯尼希格雷茨大获全胜后,普军全军继续向奥地利帝国的心脏维也纳挺近,奥军则继续一路败退,偶有抵抗。7月21日,法国使者在尼科尔斯堡郊外的一座林间小屋中安排了一场外交会议,普奥两国在这一天正式达成临时停火协议。在这座小屋之外,普奥两军严阵以待。一旦谈判破裂,普军士兵就会随着一声令下,对维也纳发起全面进攻。普军中有很多人坚信,只要一鼓作气,便可拿下敌人的首都。但需要笔者特别指出的是,当时的条件似乎并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因为3个集团军都出现了各种问题。许多部队爆发了大规模痢疾,霍乱也开始在军中蔓延,每天都有大批士兵因感染各类瘟疫而死。为了供给前线作战,陆军后勤部门输送了大批库存物资,但这些食物与衣物都已彻底变质或破损,完全不堪使用。如果普军仍旧坚持攻打这座城市,胜负结果将变得难以预测。
大获全胜的威廉决定羞辱奥地利,以雪当年的奥尔米茨之耻。他向奥皇索要大量的经济赔偿与领土,甚至还主张在维也纳市区进行一次胜利大阅兵。最后,温和的王储成功说服了他的父亲。这位国王终于接受了俾斯麦的观念,没有给敌人施加过于苛刻的停战条件,谈判也因此变得十分迅速。此后,双方又花了4天时间来讨论条款的细节问题。7月26日,普奥双方在尼科尔斯堡正式签署停战条约,宣布无期限停火。整个普奥战争至此结束。


8月23日,双方于布拉格蓝星酒店签署和平条约。其中最重要的几项条款做了如下规定∶奥地利承认并接受德意志邦联永久解散这一事实,不再参与任何德意志事务;奥地利需支付4000万普鲁士塔勒"的战争赔偿,承认由普鲁士全面主导的新的德意志邦国联盟——北德意志邦联。这个新的邦联涵盖了整个萨克森王国,以及美因河以北绝大部分德意志邦国。被排除在这个邦联之外的南德意志各邦仍获准保留自己的联盟,同时也可以自行与北德意志邦国发展政经关系。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两公国问题也在这一份条约中得到永久性解决(即被合并为普鲁士王国的省份)。除此之外,汉诺威王国、黑森-卡塞尔选侯国与拿骚公国也被普鲁士王国吞并。
属于奥地利帝国的时代就此落幕,短短几个月后的1867年二月,国内风起云涌的地方独立派对中央的冲击,迫使奥地利做出妥协,承认了匈牙利地区的更多自主权,奥地利帝国正式裂解为奥匈二元帝国,也就是四五十年后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彪悍的德国的烂泥扶不上墙的队友,曾经的敌人将再次成为生死与共的联盟,政治格局的风云涌动让人唏嘘不已,或许大国之间唯有利益。
曾经地处大国夹缝的普鲁士,经此一役堪称在实质上彻底称霸了德意志,曾经的各个幻想自由孤立的城市或邦国成为了壮大的普鲁士的一部分,从传统大国手中全力奋战换来的权力与土地极大的壮大了自己。法国拿破仑三世对普鲁士大举进攻奥地利的姑息也养虎为患,自己亲手为自己酿好了苦酒。1871年,“铁血政策”的枪口对准了法国,拿破仑三世在一败涂地的色当战役后当了俘虏(还好奥皇没去柯尼希格雷茨),乘胜追击的普军拿下了巴黎,军人国王威廉一世在华丽的凡尔赛宫庄严而骄傲的宣告统一的德意志帝国成立。统一而强大的德意志将在未来不仅深刻震撼了欧洲,更两次震撼了全世界。
大国崛起,究竟能为这个世界创造什么?强大的国家与国民,其究竟秉承一种什么样的价值才能给世界带来繁荣而非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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