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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趣谈】苏轼与钱穆父的“请客”恩怨

 行人呓语 2022-09-19 发布于重庆

闲翻《苏轼诗集》,苏轼与钱穆父的交往酬唱,集中在《卷三十六·古今体诗六十五首》中,共计有八首。大体读来,应该是苏轼于元祐年间在京城任职,与钱穆父多有交集。根据黄山谷《和钱穆父猩猩毛笔》诗下的自注云:“时苏、钱二公,俱直紫微阁。”通俗地说,就是苏轼与钱穆父当时都为朝廷重臣。
元丰七年(1084),在神宗去世之前,终于同意苏轼改黄州团练副使为汝州团练副使,不久又同意他改居常州。苏轼解除了罪臣狱外服刑的待遇。
获得自由之身的苏轼赶紧四处闲逛,第一站是去筠州(江西高安)探访弟弟苏辙。第二站则顺道窜访了庐山,尽情赏玩奇观胜景,苏轼人一高兴,就懒得作诗了。只一味地与相知的僧人禅师修心玩禅,遥望了十来天的山月,也未能堪破俗尘,写了一首经典之作《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尔后依旧潇潇洒洒,入滚滚红尘。5月到达常州,准备着构筑一个安乐窝。
6月,新任命下来,知登州。苏轼只得收拾行囊,前往登州赴任。不过,这赴任嘛,苏轼像蜗牛一样,慢吞吞爬了近四个月。
7月,苏轼抵达江宁府,迫不及待地跟已经罢相的死对头王安石握手言欢。为啥呢?苏轼经过黄州这一站,终于搞懂了大他十六岁的安石哥哥变法之初衷。怪只怪当初安石哥这人太执拗,性直,说话不中听,否则苏轼也不会站队错误。
时过境迁,知错就改的苏轼,马上跟王安石亲热得不得了!王安石虽然跟苏轼弟弟苏辙不对盘,也不太喜欢他的老爸苏洵,但对于苏轼,王安石是另眼相待的。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感觉苏轼是个人才,要几百年才能生出一个这样的人物。于是两人惺惺相惜之下,恨不能当邻居,来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苏轼更是马屁王安石,说“从公已觉十年迟”。当年没有当成好兄弟,真是后悔死了!跟安石哥玩了整整一个月,8月份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江宁府。
10月,苏轼终于登州到任,5天后接到新命令,入京待诏。为啥?朝中已经风云变幻。
元丰八年(1085)神宗去世,年仅十岁的哲宗继位,太皇太后高氏听政。旧党司马光等人迅速得以启用。作为司马光战队成员,贬谪黄州近四年的苏轼,时来运转,苦尽甘来,迎来了他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巅峰时期。
12月,苏轼受诏返回京城。
次年,即元祐元年(1086)2月任中书舍人,成为皇帝的侍从官。9月升任翰林学士,一跃而成“元祐大臣”。其时苏轼51岁。


苏轼跟钱穆父好上,就是这一时期。曾慥《高斋漫录》记载了两人关于“饭局”的相爱相杀。
东坡尝谓钱穆父曰:“寻常往来,须称家有无。草草相聚,不必过为具。”一日,穆父折简召坡食皛饭。及至,乃设饭一盃、萝卜一碟、白汤一盏而已,盖以三白为皛也。后数日,坡复召穆父食毳饭。穆父意坡必有毛物相报,比至,日晏并不设食,穆父馁甚。坡曰:“萝卜汤饭俱毛也。”穆父叹曰:“子瞻可谓善戏谑者也。”(案此条据《学海类编》增入。)
翻译成白话文,是这样——
有一天,苏东坡对钱穆父说:“大家都是兄弟伙,平常往来,就不要这么多讲究和记较了。家里请客吃饭,有啥吃啥,不用太客气了!”苏东坡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说得一本正经,还拍了拍兄弟伙的肩膀。钱穆父心领神会。
于是,有一天钱穆父给苏东坡下了请帖,请帖上说是吃“皛(xiǎo)饭”。
苏东坡是个吃货,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他在黄州“既与纯臣饮,无以侑,西邻耕牛适病足,乃以为肉”,这是苏轼自己写下的,不是别人编排。没有下酒肉,把邻居家的耕牛都给宰了,借口是正好耕牛的脚坏了,不能再使力耕田,干脆吃了!
钱穆父这个“皛饭”,苏东坡还没有吃过!接到请帖,苏东坡就兴冲冲地去了。等到一去,再一看,苏东坡傻了眼。这“皛饭”原来就是白米饭一碗,白萝卜一碟,白开水一杯而已。钱穆父颇为得意地介绍:“兄弟伙嘛,虽然是应该随便点,但我还是给你准备了这三白的'皛饭’。”见此情形,苏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呵呵两声,把饭吃了,抹抹嘴巴,没油水。“好兄弟,那改天,我回请你!”苏轼撂下话头走了。
过了几天,苏东坡下了帖子,请钱穆父吃“毳(cuì)饭”。钱穆父心想,这东坡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多半会请他吃跟毛有关的东西,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七上八下的。
等到了那一天,钱穆父如约而至。结果,在苏家都等到太阳落坡了,饭也没有端上来。钱穆父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心里连连叫苦,还不敢表露出来。苏东坡一看钱穆父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他不慌不忙地说:“萝卜、汤、饭都是个毛啊!”钱穆父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苏东坡是请他吃个“毛”!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请你吃个“毛线”,吃个“屁”,吃个“空气”!
“吃个毛”,是苏东坡的原创,诸君不妨记下:以后遇到不中意、不称心的人,你可以说:“我请你吃个毳饭!”
钱穆父到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地认栽:“子瞻啊,你真会开兄弟玩笑啦!”
在朝堂上,就没有苏东坡不敢开玩笑的人。基本所有的人都被苏东坡调戏过!唯一例外司马光,最后也被苏轼取了绰号。
司马光是一个拗性子,王安石也是个拗性子,两个人长期在朝堂之上互相对砍!为了变法,斗了个你死我活。夹在两人中间的苏轼苦不堪言,最后被迫给司马光取个了绰号,叫“司马牛”,还说一句千古以来,幽怨万分的真心话:“老子就是死在这两个拗相公手上的。”
话说回来,钱穆父虽然生了九个儿子,“九子羡君门户壮”,但跟只生四个儿子的苏轼比起来,还是要略逊一筹的,为啥?“八州怜我往来频”,天南地北到处游,苏轼才是个真正的老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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