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老子是对的，人类已经很危险（中）

开篇

声明：以下内容很可能引发你的不安，甚至对世界失望，但请不必过度忧虑，因为所有的前提是：如果老子说的是对的。也就是，这是一种假设。

我们开始讲述这部虽然只有5000多字，但在世界文化名著中总销量仅次于《圣经》的《道德经》。我们今天要续讲的是社会篇。（上一篇《天下篇》前几天已发表）

一则寓言

我们从一个完全可以颠覆我们现代人认知的寓言故事开始，这个故事来自《庄子》，庄子是谁？就是和老子并称为老庄思想的那个庄子。

话说子贡（假借名）有一天到南边的楚国旅行，在经过汉水的时候，看见一位老丈正在菜园里浇水忙活，子贡发现了惊人的一幕，什么呢？子贡看到那位老丈打了一条地道，这条地道直通到井边，老丈是提着水桶来到井边取水，然后一桶一桶地从地道提到菜园里，总之，用的全是非常原始的人力。

子贡觉得奇怪，于是对老丈说：

“如今有一种机械，每天可以浇灌上百个菜园，用力很少而功效很好，老先生你不想试一试吗？”

老人抬起头来看着子贡说：“应该怎么做呢？”

子贡说：

“用木材加工成机械，这个机械是怎样的呢？后面重，前面轻，提水就像从井中抽水似的，它的名字就叫做桔槔。”

为了让大家更直观地了解，我找了一张图，大家看一下，子贡说的就是类似这种机械，是一种吊杆。听完子贡的话，种菜的老人变了脸色，然后讥笑着说：

“我的老师跟我说过：有了机械之类的东西必定会出现机巧之类的事，有了机巧之类的事必定会出现机心。机心存留在胸中，那么本来还不曾受到世俗沾染的纯洁空明的心境就不完整了；这样一来，精神就不能专一安定；精神不能专一安定的人，大道也就不会充实他的心田。”

老丈说：“我不是不知道你所说的办法，只不过耻于这么做。”

开历史倒车？

听完这个故事，我相信大多数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们一定会说：

“这不是阻碍科技发展，开历史倒车的思想吗？”

这是个非常好的问题。但允许把它的答案放在最后，因为它直接关乎到我们的主题：人类已经很危险。

为了进一步顺从大家所谓开历史倒车的问题，我们干脆再彻底一些，这里需要引用《道德经》里的一段原文，听好了：

使民复结绳而用之。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道德经》

什么意思？字面理解就是：使人民回到结绳记事的原始时代，从生到死都不相互往来，也就是无外交。老子是让人们返回到原始状态，文字都不用，知识不学，叫作绝圣弃智、绝学无忧。

以上内容，我们用关键词提炼一下：机心和纯朴。

先按下，我们再来看老子和这个有关的思想。

人类的“退步”

老子说：人类最好的状态是符合道的状态，道在人间的体现是德，其次是仁、义、礼。注意，这是递减的，也就是一个不如一个。到了只能用礼来规范的时候，国家就已经乱了。

所以老子说了一句很尖锐的话：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道德经》

“礼”这个东西，是祸乱的开端。这里需要补充一下，后来商鞅变法的法，乃至包括现在我们常说的法，都是在礼之后的。也就是礼不管用了，就要用法。

按老子的思想推理，法的作用是最差的，是社会系统最后的承接了。也就是说：

如果前面的道、德、仁、义、礼通通不管用，人类落到只能靠法才能维持，那么世界就很危险了，因为离道太远了，这样一来，人性的光辉面也随之黯淡了。

注意我的用词：只有法才有效的时候很危险，而不是否定法。

“法”好不好？

你看，美国的法律制度应该是世界最健全的了吧？但很多学者指出这样一个观点，你看有没有道理：

“美国是律师治国的一个国家，甚至很多人犯了罪都不认为自己真的有罪，而是请不起好的律师而己。”

其实仅我们的直观经验就可知道：法律只能禁止人们哪些事情不能做。这样长久下去就会演化成另一个结果：凡是法律不要求我做的，我都不做，比如，你别期望我为社会为他人做些什么；或者，凡是法律不禁止的，又或者可以钻空子的，我都敢做。

这是很可怕的，所以我们国家提倡：以法治国，以德育人。

情与道

我们再举一个家庭的例子，相信大家更有体会。比如父慈子孝，这是属于德和仁的一种体现，都很好，比较接近道。

但是，如果社会整体风气开始提倡你要父慈子孝、要尊老爱幼的时候，说明父慈子孝这种原本自然而然就能产生的东西已经开始失效了，比如，很多人对孩子家暴了，很多子女不赡养父母了，也就是道、德、仁一个个失守了，整个社会最后需要落到用礼法来用规范，这是一种退步。

我们换一种理解或许更明白，比如当你规定什么才是爱，这样那样做才能叫爱的时候，如一天要说几次我爱你，每个月一定要给多少钱，过节一定送礼，那么爱就变质了，就不再是爱了。爱是良知处发出的，不是外在规范可以定义的。

所以老子说了一句非常不客气的话，也是一句总结：

故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道德经》

这里有一句话和我们刚才讲的故事呼应上了，那就是：智慧出，有大伪。

大伪怎么来的？就是从智慧来的，因为智慧里面包括了巧智和巧诈，在老子看来，智慧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者说反面大于正面。

这样一来，人心就不纯朴了，于是就生发出了种种机心，你看旅游区的宰客行为就是典型的机心使用，而人们对于古风纯朴的地方反而很赞扬，这是为何？因为后者更接近道。

庄子说：

嗜欲深者天机浅。——《道德经》

一个人的欲望、贪求越大，天机就越浅。什么叫天机呢？可以理解为纯朴，也可以理解为道。总之，欲望多了，索取的东西多了，离道就远了。

人类在退步还是在进步？

我们现在慢慢回到之前所谓开历史倒车的问题上。

这么说吧，孔夫子提倡恢复周礼，回到周公时代那种井然有序的社会状态，而老子比孔子更狠，回到结绳而用之的原始时代。

我们说老子开历史倒车，也不算太冤枉。但且慢，我再引用一位全球瞩目的新锐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提出的问题和大家作进一步地思考：

为什么每一次社会变革，都似乎让人们与幸福渐行渐远？如果几千年前一位农夫看着自己丰收的农田时的那种幸福和喜悦，和一个亿万富翁站在80层的高楼上看着自己的资产时所得到的幸福和喜悦是一样的，那么，人类文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人类文明并不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甚至更不幸福，那么请问：所谓的人类文明和进步的意义究竟何在？又会将人类带去何方？

这些问题留给大家思考。

出乎意料的结论

从我们现在的认知来看，人类是不断发展进步的；但以老子的标准看，人类是在退步的。我们大多数人最高只能站在国与国的相互竞争这个维度看问题，认为国家必须先进、强大。

但老子的视角远远不是国家层面，而是天地万物，甚至包括宇宙在内，这还只是空间维度，时间维度是追溯到宇宙里永恒不变那个本质的，也就是“道”。

在老子看来，人类过度文明的后果是让人类越来越偏离道。所谓率性之谓道，这样一来，我们就离自己的本性、天性和灵性越来越远。

到那天，我们用先进的科技换来的是我们自己这个生命的进化，还是退化，就不好说了。这就是老子给我们的启示。

最后补充一点：上述所说的我们不必完美赞同，要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比如既然提出了问题，有没有解决方法呢？能不能返过来逐层往上去接近道呢，比如人心能不能再回归纯朴呢？人类能不能自然而然地依道行事又不阻碍人类文明的发展呢，这留给大家思考。

限于篇幅，我们这期就分享到这里。关于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部分，也是每一个人更为关切的——个人身心篇，将在下一期奉上。

预告一下：我们的身心灵现在已经处于严重被撕裂的状态。

别走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