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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78:功高震主不致命,致命的是……

 where5 2022-09-20 发布于布基纳法索

材料(可略过,直接看白话):

窦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帝让曰:“始,南皮、章武,先帝不侯,及臣即位乃侯之;信未得封也。”窦太后曰:“人生各以时行耳。自窦长君在时,竟不得侯,死后,其子彭祖顾得侯,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帝曰:“请得与丞相议之。上与丞相议。亚夫曰:“高皇帝约:'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今信虽皇后兄,无功,侯之,非约也。”帝默然而止。

白话:

窦太后说:“皇后的哥哥王信可以封侯。”景帝表示谦让说:“当初,您的侄子南皮侯和您的弟弟章武侯,先帝都不封他们为侯;等到我即位后才封他们为侯;现在王信也不得封侯。”

窦太后说:“人生在世,只各自根据当时的情况办事罢了。当年我弟弟窦长君在世时,竟然不得封侯,死后,他的儿子窦彭祖反而得以封为南皮侯,我十分遗憾!皇帝赶快封王信为侯吧。”

景帝说:“请允许我和丞相商议此事。”景帝和丞相商议,周亚夫说:“高皇帝约定:'不是刘氏宗亲不得封王,没有立功的人不得封侯。’现在王信虽然是皇后的哥哥,但没有立功,如果封他为侯,就违背了前约。”景帝默然,只好把这件事放下了。

文说:

1.窦太后

她为什么替王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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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为了报答王信。当时梁王争储,遭到袁盎反对后,他犯了混,派人把袁盎等十来个大臣都给刺杀了。完了梁王也害怕,就派邹阳到长安请王信出面,到景帝面前求情。王信帮了这个忙,所以窦太后感谢他。

其次,自从梁王犯事之后,他实际上已经丧失了继承皇位的任何可能。本来老太后想让二儿子继位,无非也是为了延续自己的权力和家族的势力,现在希望破灭,她当然要找其他机会来尝试保住家族现有的权势,防止未来被彻底边缘化。

这个机会就是向王氏家族和刘彻示好。当时,王娡已经贵为皇后,刘彻也已经是太子,大局已定,窦太后这个政治老手,再没有尝试做任何无谓的挣扎,而是迅速接受现实,站到了胜利者这一边,亲自开口,主动向皇帝为王信要个侯爵。这份人情,很大了。

而且,窦太后必须尽早开口,趁着景帝还在,刘彻还没有上位,自己的权势未消,提前施恩于王氏外戚。现在就提,对王氏外戚来说,不是雪中送炭,那至少也是意外之喜。

2.景帝

景帝想不想封王信?我认为不想。原因有二:

其一,恩出于上。要封王信,也应该由景帝自己提出,自己决定。现在窦太后说这个事情,就是用了景帝的权力,如果真的封了王信,王信和王氏外戚会感恩谁?还会感恩皇帝吗?不会,只会感恩窦太后,因为这是她为王信争取来的。这样,两家外戚的关系会更紧密,万一联合起来,对皇权,尤其是对继任皇帝的权力,不是好事。

其二,景帝还是想学一学自己的老爹文帝,把这个施恩给王氏外戚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儿子刘彻。这样窦氏衰弱,王氏崛起,又能感恩刘彻,紧密团结在新皇权周围。

景帝反对窦太后的理由,和窦太后的回应,也都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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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说:

始,南皮、章武,先帝不侯,及臣即位乃侯之;信未得封也。

这句话,其实就是景帝如果现在就封王信为侯,将会遇到的阻力和舆论的话柄,那就是没有先例。而景帝提这一句,是想把法理和舆论上的压力压到窦太后,让她知难而退。

窦太后的回应也有意思:

人生各以时行耳。自窦长君在时,竟不得侯,死后,其子彭祖顾得侯,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

时势已经不同啦,文帝在位的时候,皇权并没有非常稳固,吕氏乱政的阴影还在朝堂上,很多人心有余悸,那个时候封窦氏外戚为侯,不仅其他大臣害怕再来一个窦氏乱政,文帝自己心里也过不了这道坎。

现在你刘启已经大权在握,封侯王氏外戚,他们不会威胁到你,当年那批老臣也基本都走了,没有人会反对你。

这就是情况不同。

至于老太后随后那一句:吾甚恨之。就是老妈要儿子满足自己的情绪需求,把“孝”端出来给皇帝施压。

3.周亚夫

他以“非军功不封侯”来反驳,从法理上没错,但从权力上来说,大错特错。

其实这段故事有一个点,很隐秘:景帝和窦太后说来说去,就完全没有提到高祖刘邦当年与众功臣的约定:非军功不侯。

这个约定是刘邦当年为了巩固皇权、稳住功臣,给他们吃的定心丸。已经变成了汉初政治的一个基本原则,或者说是规矩。

但是景帝和窦太后根本就没提,这说明什么?说明军功封侯这种原则性的东西,对窦太后和景帝来说,根本不是事儿。说白了,在绝对权力面前,原则就是个装饰,规矩就是个工具。这两样东西,天生就是用来打破的,不打破原则,不破坏规矩,不破格提拔,还怎么施恩,一切按规律擢升,那还叫什么恩?

所谓的原则和规矩,它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们就是领导驭下固权的手段和工具。领导不想提拔你,原则和规矩,就是打压的借口。领导想提拔你,原则和规矩就是门槛,破格提拔,才会让你感恩,拥护领导。领导不喜欢你,原则和规矩,就是捆住你手脚的好东西。

这种东西的实质千变万化,解释权在领导。

周亚夫首先就错在,在封侯这件事上,他只看到了法理,没有看现任皇帝的权力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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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景帝大概率是也不想封王信为侯,但周亚夫以“非军功不侯”这个理由来反驳皇帝就是错了。因为景帝会觉得,我现在皇权在握,你还用刘邦那个时代的规矩来压我,那等到我儿子刘彻登基,权力不稳固,需要用封侯来施恩的时候,你周亚夫还拿同样的理由来压刘彻怎么办?

周亚夫端出这个理由,本质上就是剥夺了领导的一部分施恩权,景帝怎么高兴得起来。周亚夫对权力还是不太敏感。

此外,周亚夫还错在当面反驳景帝,而且不止一次,前有景帝废刘荣,周亚夫固争之,后来有景帝封匈奴降将为侯,他又反对。

这很不给领导面子,挑战皇帝的权威。皇帝驭下除了靠权力,还要有威望,你周亚夫作为丞相,当众跟皇帝唱反调,让皇帝下不来台,这在皇帝看来是什么?你丫周亚夫是在卖直,你证明你是对的,就是说皇帝我错了是吧?你这样的态度和行为,就是说你比我这个皇帝高明是吧?

像景帝这么刻薄寡恩的皇帝,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威望被大臣折损。虽说景帝当时没发火,那也仅仅是因为这是皇帝的家事私事,不方便发火,不代表皇帝不会秋后找理由算账。后来景帝请客吃饭,不给周亚夫筷子,就是秋后算账,定性他鞅鞅非少主臣,直接给他政治生命判死刑,后面再捏造谋反对他肉体消灭。

要知道周亚夫是一个在军队中有威望的人,本身已经功高震主了,皇帝特意给他明升暗降,把他从军队中剥离,这个时候他其实更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保住现有的荣宠恩遇,比什么原则、规矩更加重要。为了维护一时的原则规矩,自己到头来一场空,还背个地下造反的名声,徒为天下笑。

周亚父的致命错误,就是对权力不尊重,没考虑到当今权力的需求。其实各种乱七八糟的什么原则和规矩,都是为权力服务的,除了权力本身,其他东西都能改。如果把这些原则规矩当永恒,那它们就失去了服务意义,必然被权力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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