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诗词曲创作知识讲义(19)

 杏坛归客 2022-09-21 发布于山东

第十九讲:散曲中的衬字

- 20200515-

  ·诗与远方· 

 散曲中的衬字 

       第一、元曲衬字的由来。

      元曲最早提出“衬字”说的,是元代文学家周德清。他在《中原音韵》中提到说:“博学工于文词......有遵音调作者,有增衬字作者......”并举例说:“【塞鸿秋】末句本七字,有云:'今日个病恹恹刚写下两个相思字。’却十四字矣。”从本来应该是七个字的句子,变成十四字,也就是说,加入了七个“衬字”。衬字不拘平仄,字数多寡不限,一般情况是:小令衬字少,套数衬字多,散曲衬字少,剧曲衬字多。

      “衬字”,是曲牌所规定的格式之外另加的字。衬字概念是随着曲的格律发展而逐步形成的,一般认为是北曲声腔化后多出腔调的字(声)。也有认为衬字概念是自南曲始,当时处于格律建设期的南曲指的其实就是昆曲,沈璟、王骥德对衬字之法的探究亦是为昆曲格律的建设。文人曲家从开始的极力反对使用衬字到言曲必谈衬字,是经过一段相当长间时的,到后来借由曲谱或者曲律专著逐渐将衬字的性质、位置、包括唱法都固定下来。初时一些曲谱中所谈到的衬字之法(比如衬字应为虚字等等)往往只是文人曲家对曲中衬字之法的理想化状态,而这种规定更多体现在格律中。但是文人曲家所划分的正衬,却难以控制演出场上衬字的曲唱,当这种格律的规定无法运用到舞台上,那么其本身就是一种不适用的存在,也就失去了价值。在演出场上,衬字的处理都有赖于歌者。正由于此,衬字从演出场上之唱,到格律之定规,再到文人对衬字的再规定后走向舞台,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间,直至曲被格律化(或者声腔化)之后才产生了真正概念上的衬字,这一过程已走过元明清。延至今日衬字一说仍在文人学者中继续争鸣、深化与扩充,并逐渐发展,是一个常说常新的命题。

       虽然文人曲家及学者关于“衬字”争论不断,对其内涵的解读也由于立论的标准差异而产生不同见解及解读。清代的《钦定曲谱·凡例》称衬字为:“每曲字句多寡,音声高下,大都不出本宫本调,而填者之纵横见长,歌者之疾徐取巧,全在偷衬互犯,谱中不过成法大略耳。”清人查继佐《九宫谱定》亦云:“曲之有衬字,作者于此见长,唱者于此见巧。”清人刘熙载《艺概》中态度虽然较为中立:“曲于句中多用衬字,固然喧宾夺主,然亦有自昔相传用衬字处,不用反不灵活。”这说明了随着时代的推移和对散曲了解的加深,文人曲家对衬字的看法已非单纯的“不用衬”了,由当初对衬字的“深恶痛绝”、言之切切的“反衬”到言曲必谈衬字之法,文人对衬字的接受是显然易见的。从“反衬”到“用衬”的转变,首先体现在曲谱中,标志在于曲分正衬。而文人曲家对衬字问题的探讨亦始于此。同时衬字这个提法本身也由单薄逐渐变得丰满起来,进而真正成为一种被承认的格律体式。曲可加衬字,是它与词或诗的主要区别之一。它使曲文在遵守格律的前提下,有更大的灵活性,使得制曲有了更大的自由空间。

      衬字的记述始于北曲谱,而确切的衬字说明、解释则始于南曲谱。《九宫正始》于凡例中添“论衬字”一项,用来说明曲谱中的衬字问题;之后,“论衬字”一项逐渐成为大多曲谱“凡例”中的常规项目,并使衬字的相关论述更多也更清晰。如《南音三籁·凡例》对衬字的词性有进一步的说明:“然大抵虚字耳,(如这、那、怎、着、的、个之类。)不知者以为句当如此,遂有用实字者,唱者不能抢过而腔戾矣。”然而曲谱中对衬字的说明、解释往往依托于曲,且多为曲家一两句结论性的评点,使得这种衬字的记录不仅零星且没有系统性。如沈璟在《〔南吕·红衲袄〕过曲》下的注文中指出了衬字使用的位置,“衬字只可用在每句上及句中间,至于每句末后三个字,其平仄断不可易,若不然,即不谐矣,作者审之”。衬字问题较为完整和系统的论述有赖于相关曲律专著的出现,其中王骥德的《曲律·论衬字》最具代表性。《论衬字》一节虽不到千字,但涉及衬字的许多问题得到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回答。

                    第一,衬字的词性。

      衬字多由副词、介词、连词、助词、代词、数量词和形容词来充当。不同词性的衬字在句中起不同的作用,或加强语气,或描摹情态,或使曲中词语更易上口,或使情感更加生动饱满。实际上,各类衬字往往穿插使用,珠联璧合,相互辉映,构成丰富多彩、韵味盎然的曲词。
    先来看一首特别著名的关汉卿的《不伏老》曲: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
开头正文七言两句只14字,而衬字(括号内,下同)却加进了38 个字。
使得这首曲子诵唱起来,往复迴环,节奏紧拍,起落振荡,抑扬顿挫,极尽摇曳生动之趣。酣畅淋漓的气势,烘托出一种十分坚定的自信,做到声情并茂,撼动人心。
可以看出,关于衬字的词性,并不都是由虚词充当,而也有实词。诸如:
(1)用代词
“觑了你(这)无下梢枯杨成何用,想着你(那)南柯一梦。”(谷子敬《城南柳》)
(2)方位词
“那厮正茶船(上)和衣儿睡。”(马致远《青衫词》)
(3)数量词
“(一个)汉明妃远把单于嫁。”(白朴《梧桐雨》)
(4)形容词
“(瘦岩岩)香消玉减,(冷清清)夜永更长,(孤零零)枕剩衾余。”(宋方壶散套《紫花儿序》)
(5)象声词
“惊得那(呀呀呀)寒鸦起平沙。”(郑德辉《倩女离魂》)
(6)语气词
“也么哥”、“也波”、“的这”、“圪溜”、“圪丢”、“呀么”等等(语气词,无义)。
第三,元曲衬字的作用。

       衬字的作用,只是补足语气,凑足句中的一个或几个音节,以构成和谐统一的节奏,使个体得以一统,差别得以协调,散漫趋向集中。形成诵、唱时带来快感和美感,满足人们在生理上(如心的跳动,肺的呼吸)和心理上(人们需要有节奏的生活,快慢结合,高低相谐,以得到暂时的休憩,并将带来下一轮的期待)的需求。正如同四季之代序,昼夜之交替。使整个一首散曲作品,形成巨大的吸引力,感染力,和美的魅力。

      衬字的作用是补充正字语意的缺漏,使之内容更加完整充实,语言更加周密、丰富、生动,使字句与音乐旋律更加贴合。衬字用得恰当,可使句法灵活多样。衬字的特点就是具有明显的口语化、俚语化,能使曲意明朗、活泼、穷形尽相。使散曲在遵守格律的前提下,有更大的灵活性,行文造句更为自由,这表明散曲的句法相当自由和富于变化。以一首无名氏的《【塞鸿秋】·村夫饮》为例:“宾也醉主也醉仆也醉,唱一会舞一会笑一会,管甚么三十岁五十岁八十岁。你也跪他也跪恁也跪,无甚繁弦急管催,吃到红轮日西坠,打的那盘也碎碟也碎碗也碎”。

      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曲中主人翁,是何等的无拘无束,何等的豪放潇洒!没有任何顾忌;感情的渲泄,达到极至。作者将难以在正统诗词中出现的口语词,信手拈来,作为衬字入曲,写出了隐士们超然的情怀和隐逸的情趣,使曲词充满了民间语言的特殊风味和浓郁的生活情调。这是因为曲是着重应筹下里巴人,使之雅俗共赏。

            第二,衬字在元曲中的具体应用。

     元曲中的衬字或附于句首(有人称为虚字或领字),或置于句中,放在句末的较少。如尚仲贤《王魁负桂英》:“殿阶前空立着正直牌”,“前”和“着”是衬字。有时衬字是一个句子,如白朴《梧桐雨》“寡人亲捧一盏儿玉露春寒”, “玉”字前的“寡人亲捧一盏儿”都是衬字。衬字有时可多至十至二十个字。

      根据前人创作散曲的实践经验教训,至少可得出如下三点:
(1)在句头衬,不要在句尾衬;
(2)最重要的是在添加衬字时,以不打破原来的句法安排(有定数)为根本原则;
(3)所衬之字于朗诵或歌唱时,采用轻声一带而过,而不要占重拍之处。
1.领衬

即放在句首的衬字。在词中以领衬较多。曲中也基本如此。

例如:

柴换酒新沽。柴---衬字。(醉太平---乔吉)

坐蒲团攀风咏月穷活路。坐蒲团---衬字。(醉太平---乔吉)

2.中间衬

即处于句子中间部分的衬字。单独使用较少,所用衬字数也较少。

例如:

珠帘外燕飞,乔木上莺啼。“外”和“上”---衬字。

俺家里粜风卖雨无门禁。里粜风---衬字。

      元散曲有时借用衬字构成流水对,有时借用衬字调节句与句之间的关系,用衬字调节平仄等。但这种衬字借用历来为人所忽视。其实掌握衬字借用情况,对我们了解句式、区分正衬、考察对仗,科学地整理、校勘和深入研究元曲作品,建立曲的格律学等,都具有深远意义。

一是借衬字构成流水对。流水对又叫“串对”,使上下句的意境相关相连;有承接、递进、因果等关系;是特殊的对仗类型。例如:

①将人的义海恩山,都做了远水遥岑。(王实甫《西厢记》。

②似这等鲲鹏掩翅,都只为狼虎磨牙。(王子一《误入桃源》。

③若得他一人定国,也不枉万代名留。(无名氏《连环计》。

④似这般割肚牵肠,倒不如义断恩绝。(王实甫《西厢记》。

      上述各例,去掉衬字,其正字均为一般对仗,两句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并列的,他们的地位甚至可以互换,把出句换为对句,对句换为出句,意思不变。两句不管孰前孰后,总是互相对待,成平行的“雁行式”排列。这种普通对仗,内容均衡,或“事异义同”,或“理殊趣合”,互相衬托,互相比照。

可是加上衬字,普通对仗马上就变成了流水对,原来两句间的关系起了很大变化。

 例①将人的义海恩山,都做了远水遥岑。加了句首衬字“将人的……都做了……”,把平列的两小句变成了意思连贯的一大句,原来两小句间的并列关系,变成了顺承关系。

    例②似这等鲲鹏掩翅,都只为狼虎磨牙。两句间变成因果关系。

    例③若得他一人定国,也不枉万代名留。两句间变成假设关系。

    例④似这般割肚牵肠,倒不如义断恩绝。两句间变成取舍关系。

      加了衬字变成流水对后,出句和对句位置稳定,不能颠倒,两句一意相承,连贯而下,成相继的“鱼贯式”排列。这些特有的对仗,内容贯通协谐;形式灵活、自然;如云飞动,如水川流,富于动律感。

上述例子属句首衬字,基本上可看做虚字,很类似复句中的关联词语。去掉它,分句间是一种关系,加上它,就可以变成另外种种关系。普通对仗所以能够成为流水对,就是因为这些句首衬字起了关联作用,改变了原来两句间的关系。

       二是借衬字调节句与句的关系,句与句之间意思要关联。关联有深有浅,有密有疏。在曲中,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句子,就基本字看,句与句相关联,连衬字一起看,句与句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疏密,深浅,轻重,与原来不同了。我们把这种现象叫做借衬字调节句与句的关系。

这种现象在“三句对”中看得最分明。“三句对”包括“鼎足对”和“救尾对”,三句彼此相对,甲与乙,乙与丙,丙与甲,关系平衡,形成鼎足而立的局面。但连句首衬字一起看,则失去均衡,三句间的关系有了疏与密的差别,其中两句或修旧好,或结新盟,总之关系密切,而另一句则关系淡化,疏远,孤单,独立,从“三句对”中游离或跳了出来。例如:

①则见他愁眉泪眼,带锁披枷,莫不是竞土争桑。(孟汉卿《魔合罗》。

②则为俺半生花酒,耽搁尽一世前程,枉受了十载驱驰。(无名氏《百花亭》。

③我这里一双手到,半壁身挨,可早两扇门开。(马致远《黄粱梦》。

例①基本字“愁眉泪眼,带锁披枷,竞土争桑”,三句都是联合结构,三句间彼此互相平等并列,构成救尾对。但连衬字一起看,前两句是见到的两种情形,后一句是由此做出的猜想,显然前两句关系紧密,打破了鼎足之势。

     例②基本字“半生花酒,—世前程,十载驱驰”,三句都是偏正结构,三句间彼此互相平等并列,构成救尾对。但连句首衬字一起看,前面一句说原因,后面两句是其结果,显然后两句关系紧密。

例③基本字“一双手到,半壁身挨,两扇门开”,三句都是主谓结构,三句间的关系平等并列,构成救尾对。但连句首衬字一起看,前面两句是开门的两种准备动作,后面一句是两种动作的结果,显然前两句关系紧密。

     如果我们把大量的三句对分成带句首衬字和不带句首衬字两类,就会发现:后者句与句的关系彼此平等并列,保持均衡,而前者句与句之间的关系则畸轻畸重,失去了均衡。这一有趣现象,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句首衬字在句与句之间的关系中颇有调节作用。

三是跨衬。句子中间加衬。加衬的目的和作用是为了确保整个句子意境的完整性和流畅性。使用衬字时,不一定非用诗家语,口语和俗语皆可。

      《【正宫】醉太平·失题》跨衬:

     “长街上告人,破窑里安身,捱的是一年春尽一年春,谁承望眷姻?  红鸾来照孤辰运,白身合有姻缘分,绣球落处便成亲,因此上忍著疼撞门。”

加衬的目的和作用是为了确保整句意思的完整性和流畅性。

      另外,关于尾衬的说法

      首先明确一点,北曲小令无尾衬。也永远不会有尾衬。

     尾衬的提法纯属无中生有。

    在这里,有必要说明一点,那就是元曲谱的特殊点--文字入谱。

    这在词谱中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在曲谱中可以出现,例如【一半儿】中的“一半儿”,还有其它谱中的“也幺哥”。

      《正宫 端正好》《正宫 叨叨令》里面有出现 “也么哥” 亦作“ 也波哥 ”。亦作“ 也末哥 ”。 元 明 戏曲中常用的句末语气词。无义。 元 王实甫 《西厢记》第二本楔子:“是必休误了也么哥!休误了也么哥!” 元 关汉卿 《裴度还带》第三折:“今日个 琼英 为父题诗孝,端的可便感天地也波哥。” 元 张可久 《汉东山》曲:“中流扣舷歌,快活也末哥。” 明 王九思 《端正好·春游》套曲:“兀的不喜杀人也么哥!” 清 洪升 《长生殿·闻铃》:“兀的不惨杀人也么哥,兀的不苦杀人也么哥!” 鲁迅 《伪自由书·从讽刺到幽默》:“也还是没有效,这怎不气死人也么哥呢!

      我们不能把这些出现在句尾的“固定文字”误认为“尾衬”,

      这显然是了解不够。

      四是脱衬(就是把衬字和正字分开)。如王实甫《十二月过尧民歌·别情》: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今春,香肌瘦几分,搂带宽三寸”。

单就此曲上片而言,共六句,每句前脱衬三字。“遥山隐隐,远水粼粼。飞绵滚滚,醉脸醺醺。香风阵阵,暮雨纷纷。”即把所有各句的衬字都挑出来,这一过程,叫做脱衬。

                   第三,衬字的使用规律

     1、由于历代曲律曲谱及曲论著作都没有对衬字的使用没有明确的规定,如衬字的具体位置,在曲谱中没有具体标出,何处可以加,何处不可以加,没有具体的限制。

      衬字不可任意滥加。尤其是小令,连不宜加衬处也衬了,只能画蛇添足、适得其反;不讲声律、难免拗口,所加衬字却逆转为添乱了。因此,衬字入曲绝非加衬必然生妙,而是妙衬方可生辉,衬字慎衬,应是小令创作的秘诀。尽力少用衬字,在正字上下些工夫,惜墨如金,炼字炼句,定会推敲出精美佳作。

曲中衬字的使用与曲牌自身特性也有密切关系。一是,南曲引子曲牌基本不能加衬。因为大多数引子曲牌是同词牌的单阙或者是半阙。因为引子的腔格细腻,腔多字少,往往是散板,只是在句末加一底板,若加衬字,会改变引子“腔多字少”的腔格特征。 南曲过曲牌子也较少加衬。二是,只能加在句头或句中,不能加在句末(因为句末一般都是板位所在,尤其是散板曲,每句的末字上必点一底板,故在句末不能加衬字)。三是,加在板位紧密处,因为衬字只能加在板与板之间,若前后两个板位间曲子疏宕不多,板位较密,则加了衬字后,还能赶得上板,若板疏处,两个板间已经有多个曲字,再加衬字,则会赶板不及,落腔走调。

      北曲短句较多,这种正字少的句子加衬概率要大很多,而较长的句子(如七字句)加衬概率很小。郑骞先生有论:“实则北曲牌调有可多加衬字者,如〔正官·叨叨令〕、〔仙吕·油葫芦〕;有衬字愈少愈好者,如〔仙吕·点绛唇〕、〔黄钟·侍香金童〕等。下列三种牌调均不宜多加衬字:套数首曲用者、散套专用者、小令专用者。”“一调之中,某句可多加衬字,某句不可,均有一定。例如〔仙吕·金盏儿〕,第三四两句均为七字,第四句可多加衬,第三句则否。”“加衬字不仅须保持原句句式,且须保持全调句数。如前引《西厢记》〔油葫芦〕曲:'雪浪拍长空、天际秋云卷。竹索缆浮桥、水上苍龙偃。’本是两个七字句,加衬以后竟变成四个五字句。仅极少数牌调有此情形,故《北词广正谱》于〔油葫芦〕调下特加说明。”

      由于衬字的位置不同,其特征也会略有差异。加于句首的衬字,一般起总领文、句或贯穿线索之用,如无名氏〔仙吕宫·鹊踏枝〕:“(声沥沥)巧莺调,(舞翩翩)粉蝶飘。(忙劫劫)蜂翅穿花,(闹吵吵)燕子寻巢。(喜孜孜)寻芳斗草,(笑吟吟)南陌西郊”,括号内为衬字。最多的是用来正面补充、强化文意。如元人谷子敬《〔商调·集贤宾〕闺情》中〔醋葫芦〕:“(诗吟出)锦绣文,(字装成)古样体。家冠济楚俊容仪,(酒)席间唱和音韵美。一团儿和气,(论)聪明俊俏有谁及?”又如无名氏〔黄钟宫·贺圣朝〕:“道童将驴备上鞍,忍不住、(只)恁般顽,(将一个)酒葫芦、杨柳(上)栓。”再如冯子振的〔中吕·红绣鞋〕《题小山苏堤渔唱》:“东里先生酒兴,南州高士文声,玉龙嘶断彩鸾鸣。(水空)秋月冷,(山小)暮天青,苏公堤上景。”也可用来表达或强调反面的文意,往往用否定性的衬字来反向推动正字构成的文意。即加衬否定正字表述的含义,主要用“休要”、“休得”、“休把”、“非是”、“无有”、“不能够”等带“休”、“非”、“无”、“不”字的衬字。这些衬字大多都是正面否定,如元人杨立斋〔般涉调·哨遍〕《张五牛、商正叔编双渐小卿,赵真卿善歌,立斋见杨玉娥唱其曲,因作〔鹧鸪天〕及〔哨遍〕以咏之》〔耍孩儿〕:“(对)江山满目真堪画,(休把这)媚景良辰作塌。”又如蒲察善长〔双调·新水令〕《听楼头画鼓》〔收江南〕:“雁儿,天道儿未明,(且休要)等闲寻伴宿沙汀。”另外当正字描写的是一种未曾发生、将要可能发生的客观状态或主观行为时,衬字的反向作用是表达不愿意发生这样的状态或行为。多用“怎肯”、“怎能(够)”、“怎道(是)”等带“怎”字的一些衬字。如元无名氏〔双调·水仙子过折桂令〕:“(怎)能够热气儿相呵。”又如关汉卿〔双调·新水令〕〔天仙子〕:“咱非参,坏怪斗来搀。(怎肯)祆庙火绝,蓝桥水淹。”在表达虽然不希望发生但却是已经发生的状态或行为时大多是用带“何”字的衬字,如用“为何”、“何故”、“因何”等衬字。衬字的反向作用还可表示猜疑,“莫不(是)”、“难道(是)”、“早难道”等或是猜疑、猜测,亦或是强化语气的反问。如贾仲名《金童玉女》:“(向)群仙队里宴蟠桃。(早难道)乐者为之乐,(怎割舍)铜斗儿锦窝巢。”还有“则不如”、“少不的”等衬字,如无名氏〔双调·秋江送〕:“财和气,酒共色,四般(儿)狠利害。成与败,兴又衰,(断)送得利名(人)两鬓白,(将)名缰自解,利锁顿开,不索置田宅。何须趱金帛?(则不如打)稽首疾忙归去来。(人老了也少不的)北邙山下(土)丘里埋。”

       句中的衬字则一般多起完整句意之用,完善文辞含义的表述、强化情感需求与传达的通道。如赵显宏〔黄钟·昼夜乐〕《春》:“游赏园林酒半酣,停骖,停骖看山市晴岚。飞白雪杨花乱糁,(爱)东君绕地(里)将诗探,听花间紫燕呢喃。景物堪,当了春衫,当了春衫。醉倒也应无憾。〔幺〕利名,利名(誓)不去贪,听咱,曾参,曾参他暮四朝三。不饮呵莺花笑俺,(想)从前枉将风月担,空赢得鬓发髟鬋。江北江南,江北江南,再不被多情赚。”又如薛昂夫〔正宫·甘草子〕:“金凤发,飒飒秋香,冷落(在)阑干下。万柳稀,重阳暇,看红叶赏黄花。促织儿啾啾添潇洒,陶渊明欢乐煞。耐冷迎霜鼎内插,(看)雁落平沙。”再如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隔尾〕:“我怎肯虚度(了)春秋。”又如李茂之〔双调·行香子〕《寄情》〔乔木查〕:“几愁花病酒,偏甚今番瘦。非是潘郎(不)奈秋,都因风韵它,引起闲愁。”句中的衬字一般加在句之中间至句末三字之内,与板式疏落之处,决不可妄加衬字。也即句末三字内一般不加衬字(偶有例外),前述已有举例。因为只有将衬字加于板式疏落处,才能利于歌者的曲唱,令“歌者全不费力,且反有疏密清逸之致”。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