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里的“清规戒律”,想必大家有所耳闻。 这其中的“清规”,追根溯源便是百丈怀海禅师写下的《禅门规式》。 它从组织形式到起居生活,为僧人们的日常行为提供了文字规范,也对中国禅宗甚至佛教的发展,具有很大的作用; 不仅如此,后世一些其他教派甚至民间书院,在制定规则之时,或多或少也有对“百丈清规”进行过参考。 那么,当初写下这清规的时候,百丈怀海的内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呢? 规矩是一个有趣而矛盾的东西,它在需要时被人制定,由人遵守,共同维护; 又因为岁月的变迁和环境的相异,转换成人们必将打破的桎梏。 一千二百多年前的某天,百丈怀海禅师决定丢开一些旧规矩,划定一些新规矩,为禅宗的发展,也为和自己一样的禅僧的修行。 毕竟,这时代早已变了—— 窗外,是人员渐多又鱼龙混杂的禅门僧众; 墙外,是理念有异且难以调和的律宗寺院; 山外,是衰相愈显却管控严格的李唐王朝…… 曾经传自印度佛教的戒律制度,对于此时的禅宗,是如此的尴尬且不合时宜。 其中尤为明显的,便是在旧有教规和戒律里,是不准僧人从事生产的,尤其要“不掘地”,以免沾染“不净业”; 但诸多禅宗祖师,都曾率领着门人开荒辟林,耕作种植。 是他们故意违背旧规,特立独行吗? 无非是远离了城市,身处山野,为了生存和发展,必须根据现有的环境和条件,去保持的一种生活状态罢了。 禅宗的路该如何走,禅门的生活要如何继续,也许僧人们早已不约而同地用行动做出了合适的选择,给出了内心的答案。 现在,百丈拿起手中的笔,准备把这份答案整理一翻,誊写在纸上—— 他想在组织上更为明确地规范各个僧人的身份,让每个人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想在生产上更多地依靠僧人自身的力量,在劳作中收获,在劳动中修行; 他想在生活上让大家保持平等、自在的关系,能按照适合自己的方式去活跃思想,禅解悟道; 他的“野心”很大,他要的是禅宗无需依附其他宗门和权贵,成为独立自主的宗派; 他的“胆量”很大,因为公开表明不循旧制的人,必将直面那些无端的冷眼与反对。 隐隐地,百丈好像已经看到有谁在指着他的鼻子,跳脚大骂他背叛了祖制,是个“破戒僧”; 因为他的作为,已然违背了佛教戒律中“若佛先所不制,今不应制,佛先所制,今不应却,应随佛所制而学”的原则。 然而百丈只是大手一挥,不管不顾道:
在后世变法的王安石发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呐喊前,百丈就已然身体力行了这种孤勇者般的坚韧与骄傲。 于是,这个被尊称为《百丈清规》的《禅门规式》,便于中唐的某个普普通通的日子诞生了。 “禅门独行,则海之始”,它影响着当时及后来一批又一批的禅僧团体,在“教外别传”的禅宗之路上,走得坚定且团结,平和又从容。 之后的画面,是我们看到年老体衰的百丈怀海,依然会扛着锄头,挑着担子,和弟子们一起出现在田间地头,“上下均力”,“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他们开田,择菜,采茶,刬草,刈茅,牧牛; 他们泥墙壁,贮柑橘,栽植果木,修补草鞋…… 他们在平常的日子里践行着“平常心是道”,他们在行走坐卧间体验着“农禅合一”。 某个时刻,你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来:这些僧人是那样的洒脱放旷,随心自在。 《百丈清规》非但没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拘束死板,反而让他们的身心更活泼,精神更自由。 也许吧,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规矩”,本就不应停滞在遥远的过去孤芳自赏,也不应站在生活的对立面给人压迫,更不应该不顾现实变成冰冷无情甚至限制人思想的藩篱。 它本就担负着让生活更有序便捷,更具备活力和希望的责任。 只是很多时候,人们或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这点,也许其中有着深沉的考量,也许不过是利益权衡之后的妥协。 而这又反过来更加凸显出《百丈清规》的可贵,毕竟——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为了路; 人间本无规矩,符合生活的,才算是好规矩。 注: 文中配图均源自《古佛画谱》,根据民国十三年(公元一九二四年)由上海中华书局制版印行的影印本整理,作者黄泽。 参考材料: 1.李继武:《<百丈清规>研究》,2010.06 2.王永会:《<百丈清规>与中国佛教僧团的管理创新》,宗教学研究,2001.02 3.韩焕忠:《<禅门规式>与佛教的中国化》,法音论坛,2017.09 4.若宽:《百丈怀海<禅门规式>的创制及其意义》,佛学研究,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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