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让我有机会谈到一般人对于李白所感到的豪气。豪气是什么呢?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用一句成语说,就是以大观小,李白是颇有的。 我们从他的作品以接近他的精神,觉得他处处有涌溢而出之势:
既然所谓居高临下,所谓以大观小,其中自不能少却自负的意味,这在李白当然也很多:
![]() 既然自负,于是有些事情,便看得很轻,什么也都可一笑置之了。即如李白对于痛苦,竟也一笑置之,所以他说:“自笑客行久,我行定几时”(《书情寄从弟邠州长史昭》),甚而对于性欲,亦儿嬉视之,所以他说:“白马金羁辽海东,罗帷绣被卧春风。落月低轩窥烛尽,飞花入户笑床空。”(《春怨》)因此,他在这地方,显然和李商隐不同了,李商隐是针尖大的事情,也看着不得了,在李白这里,却是天大的事情,也看得不足一笑。这种风度,我们就称之为豪气。 同时,豪气是一种男性的表现的。李白便也轻易不作儿女之悲,他有《江夏别宋之悌》诗: 楚水清若空,遥将碧海通。人分千里外,兴在一杯中。谷鸟吟晴日,江猿啸晚风。平生不下泪,于此泣无穷。 “平生不下泪”,我信是一句实话。 以李白之豪气,写边塞文学便格外有声有色:
别人所写,纵然也很动人,但始终是不掩那第三者的立场的,独独李白,他是化在那所写的题材之中。而且即使不管内容,就是那字,那声音,也已经烘托出一种氛围,使人犹如设身处地于他所描绘的世界里了。有种先声夺人的光景在,这在从前人,就是所谓“气象”。气象是李白所特有的。 ![]() 虽然我们是由李白的文字表现而知其如此,但这不是文字问题了,而是精神。我已经说过,在李白的精神里,常有涌溢而出之势,所以我又说,他的精神常是在冲决着,又在超越着。很小的一点事,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出是如此了;例如他的诗里常有“忽然”的字样:
即在题目中,他也有《日夕山中忽然有怀》之类。这种字样,正如他那笑杀、愁杀、狂杀、醉杀等等,是别人所不常有的。“忽然”的情调,正是代表他精神上潜藏的力量之大,这如同地下的火山似的,便随时可以喷出熔浆来。在某一种意义上说,这种情形,正是为“灵感”一词下了一个具体的注脚。“灵感”不是由外而来的,却是自内而生的,只是似乎不能自己加以操纵似的,要来,却是不期而来,所以用“忽然”二字去描写那情景,便是再好也没有了。李白“忽然”的情调特多,换言之,也就是他写诗的材料——灵感——的临莅也最频繁。诗有作的、有写的,作的勉强,写的自然,大家只知道李白的诗那么自然,冲口而出,真似乎妙手天成,却不知道这有一种根本的关系在,这就是他那充溢的生命力使然了。 他这充溢的生命力是时时要抓住什么东西的,所以具体地表现而为游侠,抽象地表现而为豪气。当它能够得到什么东西当然好多了,否则便思破坏一切。所以同是一种生命力者,有时表现而为极端的现实主义,攫取目前的一切,但也有时表现而为极端的反现实主义,想对目前的一切施以报复。他要“捶碎黄鹤楼,倒却鹦鹉洲”,正是这种表现。不特如此,即李白的挥金如土,也是同一个消息:
选自《李白传》,李长之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22年7月出版 ![]() “诗仙”李白活泼泼的影子,跃然纸上 一本书读懂“寂寞的超人”李白的超越与痛苦 本书是著名作家、文学史家李长之,写的一部关于诗仙李白的传记读物。书中包含《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李白》两部关于李白的著名作品,完整地勾勒出李白活泼泼的精神画像,是读懂李白的一本必读书。 李长之先生专门为李白写了两本书,一本是《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1941年出版;另一本就是《李白》,1951年出版。《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结构完整,以“生命和生活”为介入点,以李白与道家思想为中心,以李白充溢的生命力和浪漫的热情为线索,旁涉李白的政治、思想、性情、文学的各个方面,勾画出诗人李白活泼泼的影子。《李白》则侧重李白的生平事迹,以时间为序,讲述其历时一生的漫游生活。 两书合璧,读懂李白一生的游侠浪漫,读懂“诗仙”伟大诗歌中的“半个盛唐”。 ![]() 作者简介 ![]() ![]() 现代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文学史家。1931年考入清华大学,师从著名哲学家张东荪、金岳霖和冯友兰。新中国成立后,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著有《西洋哲学史》《司马迁之人格与风格》《陶渊明传论》《鲁迅批判》《孔子的故事》等,影响深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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