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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 一本书带你读懂中国画中的“无声之诗”【图文】

 雨霖收藏屋 2022-09-24 发布于北京


《 水 墨 画 》谢稚柳 著

    谢稚柳(1910—1997)原名稚,字稚柳,晚号壮暮翁。江苏常州人,是中国近现代绘画史上成就卓著的艺术与学术大师,擅长书法及古书画的鉴定。初与张珩(张葱玉)齐名,世有“北张南谢”之说。史学家、书法家王蘧常评价:谢稚柳是一本书。

    《水墨画》一书集中展现了谢稚柳先生的绘画史观和鉴赏特色,代表其一生绘画研究的基本思想。谢氏以水墨这一特殊材质为界定,考证水墨画的确立,论述自唐至清山水、人物、花竹禽兽等画科的师承和风格流变,同时,对传统绘画欣赏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本书以风格为主线,抛却史料的堆积,是一本非常纯粹的画史,其所达到的学术高度,至今尚无人超越。

    此版《水墨画》是以1957年版为底本修订的全新彩色插图本,并首次收录谢稚柳的三篇画史论文,经谢定伟先生审定,完整呈现谢氏的绘画研究。

 

>>内文选读

    赵孟頫到元四家

    当李唐画派盛极一时,南宋一代,系无旁出,北宋以前的各种流派,几已全部绝迹了。由于这样一种情势,似乎已经发展到了顶点,它开始遭遇到了逆风,赵孟頫的画派,起来阻挡了这一主流。提倡唐和北宋的画格,标榜了李、郭和董、巨,确认这些画派的艺术性才是正宗的。

    试从他的画笔来看,在他的水墨画范围之内,由于他强烈地追求北宋以前的情感,特别追求了李成和董源,虽然他独立了自己的风貌,而它的渊源流派,就显著地可以辨认出来。

    因此,他的体制,是从李成与董源的流派,显示出精湛的笔墨与纸本上略带干而毛的形体。还有一种,笔墨较干,有时还略带飞白,在通体的画面上,几乎只勾出山林的轮廓,偶尔有极少的皴笔,更没有水墨的烘染,让它暴露在眼前的,纯粹是毫无假借的一笔一划,毛的、光的、老练而有情趣的笔势。这一风格,是从李成的体貌所扩展与简单化,是他新拓的水墨画境地。

    他生长在南宋末期,正当李唐画派盛极之际。但在他开始从事绘画起,从未受到并世习俗的熏染,自许他的画笔与近世少异,称陈琳的画鸭,“近世画手,皆不及也”(汪砢玉《珊瑚网》)。都证明他很不满意于南宋的风格,企图上追唐和北宋的画派,来重整画坛的风气。他对自己的画笔是这样说的,也是他对绘画的看法:“仆自幼小学书之余,时时戏弄小笔,然于山水独不能工。盖自唐以来,如王右丞(王维)、大小李将军(李思训、李昭道)、郑广文诸公奇绝之迹,不能一二见,至五代荆、关、董、范辈出,皆与近世笔意辽绝。仆所作者,虽未能与古人比,然视近世画手,则自谓少异耳。”(《双松平远图跋》)

    因此,正当元朝初期,经过了南宋一百四五十年来中断的北宋画派,由于他的登高一呼,又重新死灰复燃,使元朝一代,起了存亡续绝的作用。在当时,几乎以他的宗尚为宗尚,他成了大宗师,成了主流。

    他的儿子赵雍,完全步着他的后尘,学生黄公望,依附了董、巨一系,他的再传弟子盛懋,虽也同出于董、巨,而更接近了他的形体。外孙王蒙,变化最多,也仍然是从这个大门里走出来的。和他同时的高克恭,起初迷恋着米氏墨戏,而最后也信奉了董源。曹知白、唐棣等追随了李成与郭熙。倪瓒的面目较特殊,也还是董、巨的蜕变。最特异的是吴镇,他身在董、巨的门庭,却与马、夏横刮的皴笔交接起来。当时的马、夏余风,尚有张观、张远等在那里抱残守缺,但大势所趋,已经无能为力了。

高克恭《云横秀岭图》

    米氏墨戏,在元初与李、董的画派,同被画坛所崇仰。当时的高克恭,继承了这一派,声名甚盛,与赵孟頫不相上下,一般地谈论画派时,经常把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并称为“房山”(高克恭)、“鸥波”(赵孟頫)。由于他的被崇仰,接着米氏的作品,更成了鉴赏家们搜罗珍藏的对象,甚至被人把他的画挖去了题款来充作米友仁的画笔,这样一来,他的画笔就更少见,更为人所想望了。

    既然他的画笔,可以充作米友仁的画笔,使鉴赏家们深信而不疑,这就说明确与米友仁的难于区别了。试从他的作品来看,可以说从结构上、笔墨上所形成的风貌,诚然与米友仁的“波澜莫二”。不过,他是他,终究不是米友仁。他们相隔百余年,一个是通过自己体验的产品,一个是通过模拟的产品,出发点不同了,再相像,总不可能做到毫发无遗憾的,只是一般地看来,它是足以乱真的了。

    他的用笔,他的用墨,亦步亦趋地追随着米家山水,这样的笔墨所组合的云山烟树,就欠缺了笔势烂漫、自然流露的意象。气局就显得小,显得刻划而有修饰的痕迹,足以让人回味到当他在挥洒的时候,他的情感所寄,不在于云山而在于米友仁。

    但是,当他到了晚年,逐渐地改变了爱好,似乎有些厌倦于这一流派。他吸取了董源的情意,扩展了米家的树法,把董与米结合了起来,比他的云山旧派,就比较有了自己的风貌。

    四家之一的黄公望是赵孟頫的学生,是董源、巨然的嫡系,据叙说,他寓居富春时,经常带着纸笔对景物写生,后来在常熟,也去体察虞山四时朝暮阴晴的气象,结合到他的画笔中去,试从他所采取的如“富春”“天池石壁”等为题材,可以相信前面对他的叙说是有根据的。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局部

    反对南宋,讲求取法乎上的元代画派,对于北宋和北宋以前的笔墨与艺术性,经过了高深精密的研究,而比较脱略的是对真实的形象了。

    从黄公望的画笔看来,虽然他对于“富春”“虞山”有过观察与体验,却是减轻了对描绘对象的深刻性,而着意于笔墨的创造。使画里的山林,只是不太多的长的、短的、尖的、秃的、清楚的、毫不混杂的线条的组合,用一点淡水墨来烘染,有时连烘染也没有,就这样把它的笔墨全部抬举了出来。因此,这些山林,虽然有它自己的风貌,而多少让人感到的是偏于笔墨的情趣为多,而对真实情状的描绘为不足,是偏于简括方面的艺术加工。

    这一画派,与赵孟頫从李成所扩展出来的简括描绘方式,是渊源有自的。

    他虽然从事山水创作,与“富春”和“虞山”的感情之深,也仍然以表现笔墨为主。对于真实的境界,只不过吸取一点意思,而不主张多事刻划,作丰富的艺术加工,为大自然的壮丽润色。只是借山林的胜地,来表达他的胸襟,以稀疏的笔墨清趣,来作为胸襟高雅的象征。以此为满足,以此为至高无上的艺术性了。

    以声名煊赫、历见著录的《富春山居图》而论,对于山的内容描绘是相当抽象的,试从富春江上,泛舟上溯,两岸的山色,很难寻得与他画笔的体制有契合之点,既然富春是他的旧识,这就说明他铸造自己的风貌,是不在此而在彼,是有意向这样一种意境中去,对艺术描绘,是这样一种企图了。

    盛懋的风调,十分接近赵孟頫的董、巨一派,他对董、巨的格调,出于赵孟頫的精神为多。山的条子皴以及树干的笔势等,也都是赵的面目。它的结构,通常爱写江边的景色,岸坡上的一棵枝叶顺生的大树,几乎是它的标志。

    吴镇,是有古怪脾气的,个性之强,从他的画笔,也可以看得出来。第一,他所有流传的作品中,几乎全是槎丫老辣的秃笔,而苍秀的尖笔的真是例外了。一般是吸取董、巨的技法,山的皴笔是长线条,有时排比得平直一些,简少一些,有一种不修边幅的风调。

    喜欢写江上渔父的情景,有直幅与横卷。回想当年,是他最有感情的题材。他的作品,现在流传得并不多,而在这不多之中,《渔父图》就占了较大的数目的。

    他还有一种如马远、夏珪的横刮的皴笔,而它的情调是董、巨与马、夏的混一,偏重于温润一面,没有刚劲如刀削的情味。元朝的画派中,只有他组合了极端不同的技法,容纳了南宋的骨体的。

    曹知白是郭熙一派,而董、巨又是他另一种面目,有一种用干笔皴擦情味平淡的,是他后期的作品了。它的董、巨的面貌不太强,而郭熙的也不如唐棣、朱德润那样突出,尤其是唐棣,树法几乎成了公式一般,步趋郭熙,几乎带点油腔了,而朱德润的郭熙面貌,一般的带有赵孟頫的笔调是极浓的。

朱德润《松溪放艇图》

    王蒙的画派,善变而多样化,从他有修养的笔墨,对真实的描写是热情的。如《岱宗密雪图》,虽然早已毁灭,而据叙说,对泰山经过长久的体验,作真实的描写与艺术加工,是他特殊的创制。

王蒙《青卞隐居图》

    他的笔势,是如此的多样化,蜷曲如蚯蚓的皴笔,是强调了董源的一端,绞缠着的线条和繁密的小点子,又是其中的一端而结合了巨然的。许多破而毛近乎是点子的,也是其中的一端而更吸收了燕文贵的笔意。焦墨的粗线条,又是从李、郭而来。这些对写实奏效的技法,都在他网罗之列,联合在它的阵容里,独立而扩展了起来,都形成为一体,使它的情景,这样的有变化而丰富了起来。因而它的整洁修饰的和乱头粗服的多种风格,正是由于学识和才情的融合而后形成的。

    我们经常看到,下面一个平坡,坡上三五棵杂树,偶然有一个亭子,对面远远的一层两层的平平的山,就是倪瓒的风貌。他的画几乎大同小异的都是这样一种结构。

倪瓒《渔庄秋霁图》

    他的用笔极简,有时一梗树干,只是一笔下来,至多再补充一笔,树枝也是稀疏的,略略点上一些树叶子,山石是条子皴,或长或短的,转弯的地方,有时一直方折下去,总之也很稀少的,用墨方面,淡淡的,干干的,笔锋擦在纸上,有时墨色并没有盖没笔锋下面的纸质。山石上不多地加上一些稀疏的小横点子,在通体看来,都是淡淡的,明洁的。

    这些淡淡的笔,却显得它的厚重,而情意温清,没有纤弱与单薄的感觉,笔和墨真是吝啬得舍不得多用一点,然而它已经完全足够,恰到好处。这一种表现,确是很独特,很不容易。因为,我们知道,当下笔的时候,就会觉到用稀少的笔来描绘并不比繁复的容易,因为它不容易掌握形象的体质。淡淡的墨也不比浓厚的容易,因为它不容易使形象突出。而他就以稀少的笔和淡淡的墨有精神地笼罩住整个的画面,不让你有松懈和模糊的感觉。因此,它有一种清气照人,使人爽朗,使人清醒的情味,这一种形体,也仍然由于赵孟頫的风气而来,是其优点的一面。

    在当时就有一种风尚:他的画,“江东之家,以有无为清俗”。他,一生以清高自励,也被人所公认,因而他的画派,也以清高的情态来表现。荒江之野,寂寞之滨,正是它的题材、它的风格。令人兴起一种特殊的欣赏,甚至以没有而自惭庸俗,在当时是多么地获得了广大人们的爱好与崇仰!

    这里不拟来谈他的社会背景,总之,在异族统治下的元朝,它的水墨画派,已趋于这样一种风尚。而到他已经是极端,直到明、清,他的流风,始终起着作用,始终被人所崇仰。董其昌在家里曾悬挂了董源和黄公望、倪瓒的画,而他的朋友们却只欣赏黄、倪,不向董源看一眼。虽然黄和倪正是董源所从出,而歌颂者却不归董而归黄、倪了。

 谢稚柳 仿梁楷山水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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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9/24/收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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