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大理国是云南民族关系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一方面由于唐宋王朝中央错误的治滇政策导致了南诏大理国与中央王朝长达5个世纪的分立割据;另一方面南诏大理国又实现了云南的地区性初级统一,为元代更高层次的全国大统一奠定了基础。 关键词:南诏大理国;历史作用;地区性初级统一;全国大统一 ![]() 郭家骥(1955~),男,云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 公元7世纪中叶前期,大约在唐贞观七年(公元633年),松赞干布统一西藏诸部,建立起强大的吐蕃王朝。唐蕃双方初期关系极为和好。公元650年,松赞干布逝世后,吐蕃开始在北方与唐朝争夺吐谷浑、安西四镇和河陇之地,在南方先后占领了云南的洱海地区和四川盐源一带,势力直逼成都,对唐朝的西南边境构成严重威胁。与此同时,洱海地区一些部落首领也利用唐蕃矛盾,“彼不得所即叛来,此不得所即背去”,“或叛或附,恍忽无常”[1](P127),导致局势复杂多变,动荡不宁。为此,唐王朝每年从四川调兵500人在姚州都督府戍守,出兵击败亲吐蕃的蒙俭、和舍等部落首领,加强控制滇西地区。公元703年,吐蕃赞普亲征洱海地区,并于次年死于战事;公元707年,唐将唐九征击败吐蕃军队,摧毁吐蕃城堡,拆除漾濞江铁索桥,切断了吐蕃与洱海地区的交通。但是,唐朝随后派来筑城置县的监察御史李知古,在当地民族已归附唐朝的情况下仍然“欲诛其豪杰,没子女以为奴婢”。引起“蛮众恐惧,乃杀知古,相率反叛”,各部又重新依附吐蕃。惟有南诏因地处洱海诸部之南,受吐蕃势力威胁不大,因而依然奉唐朝正朔,“子弟朝不绝书,进献府无余月”[2](P157)。 当时云南的民族分布情况大体是:今昭通地区、曲靖地区北部至贵州西部一带,分布着东爨乌蛮;今滇池地区、曲靖地区、楚雄州东部、红河州、文山州等地,分布着西爨白蛮。洱海地区诸部也分为“乌蛮”和“白蛮”。白蛮分布在坝区,包括青蛉蛮、西洱河蛮、松外蛮、姚州蛮等;乌蛮已形成蒙巂诏、邓赕诏、浪穹诏、施浪诏、越析诏、蒙舍诏等“六诏”,其中“蒙舍诏”地处最南,故称南诏。乌蛮六诏是在汉晋时期的昆明、哀牢、么些等乌蛮诸部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从随畜迁徙发展到相对定居,从毋君长发展到组成酋邦形成大酋长并实行王权世袭,这是历史的进步,是洱海地区走向统一的第一步。而此时唐蕃对洱海地区的激烈争夺,就推动洱海地区迅速迈出走向统一的第二步:六诏归一。 早在唐贞观年间,南诏就在唐王朝的支持下兼并了由白蛮建立的白子国,以后又兼并了同在一川的蒙巂诏,实力逐渐强大起来。唐朝面对咄咄逼人的吐蕃势力在洱海地区的发展,也迫切需要扶植一个统一强大的地方政权作为其西南屏障以抗御吐蕃的进攻,用唐玄宗李隆基的话来说就是“蛮夷相攻,中国大利”[3](P126)。因此,唐朝采取“以夷攻夷”的策略扶植南诏,封南诏王皮罗阁为台登郡王,后又封“云南王”;任命其子阁罗凤为阳瓜州(蒙巂诏故地)刺史;又派御史严正海与南诏共同策划统一洱海地区。在唐朝的大力支持下,南诏在不长的时间内便消灭五诏,全部占领“西洱河蛮”旧地,统一了洱海区域。公元739年,皮罗阁迁都太和城,建立起以洱海地区为基地,以乌蛮王族和白蛮大姓为主的南诏联合政权。南诏在一定程度上,也确实成为唐朝抗御吐蕃的西南屏障。唐朝为进一步加强对云南的统治,决定开筑从安宁至越南的步头路,从而对继续称霸滇池地区的爨氏势力构成威胁。爨氏不甘退出历史舞台,便利用修城筑路给当地百姓带来的沉重负担,鼓动民众联合起来追随诸爨首领起而反抗,杀了筑城使,占了安宁城。南诏奉唐朝命令平息了这次动乱,并乘势将其势力由滇西发展到滇中和滇东。此时的南诏已变得“日以骄大”,引起了唐朝的警惕,唐朝便转而扶持和保存诸爨势力,借以抵制南诏,力图将南诏势力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但是,受唐王朝扶持的两爨大鬼主爨崇道,在姚州都督李宓的挑拨下残杀其他爨氏首领,受害者亲属向南诏求援,南诏正想占据滇池富庶之区,于是出兵东进,捕杀了爨崇道,尽俘其家族。至此,爨氏在滇东的统治彻底崩溃。 南诏占领爨地后,唐朝与南诏之间出现了矛盾。唐朝一面准备军事进攻,唐云南太守张虔陀则采取“倍税军粮,征求无度”的手法力图削弱南诏。在南诏王皮罗阁去世后,又图谋用阁罗凤的异母兄弟取代阁罗凤继承王位遭到失败,后来竟发展到侮辱阁罗凤的妻子,派人辱骂阁罗凤本人,终于激怒阁罗凤起兵反唐,成为引发天宝战争的导火线。 唐天宝八年(公元749年)唐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军8万兵分3路进军云南。公元750年,阁罗凤在唐军未至之际先发制人,出兵攻下姚州,杀张虔陀。次年,鲜于仲通率大军进抵曲靖,阁罗凤遣使谢罪求和,表示愿意遣返俘虏,赔偿损失。使者陈诉说:“往因张卿(虔陀)谗构,遂令蕃、汉生猜。赞普今见观衅浪穹,或以众相威,或以利相导,倘若蚌鹬交守,恐为渔父所擒,伏乞居存见亡,在得思失。二城复置,幸容自新。”[2](P159)并告:“今吐蕃大兵压境,若不许我,我将归命吐蕃,云南非唐有也。”[4](P6907)鲜于仲通自恃兵众,断然拒绝南诏的再三求和,率军进逼洱海,另派大军绕道点苍山,以图腹背夹击南诏。南诏被迫投向吐蕃,双方联手攻唐,8万唐兵全军覆没。公元752年,吐蕃册封阁罗凤为“赞普钟(小赞普)南国大诏”,并“赐为兄弟之国”。南诏割据局面自此形成。唐朝宰相杨国忠既想掩盖败绩又“耻云南无功”,遂于唐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再调集10余万大军,加上转输粮饷的辎重近20万人由李宓率领进攻南诏,唐兵孤军深入直逼南诏都城,结果又在南诏与吐蕃合力夹击下再次全军覆没。唐玄宗“蛮夷相攻”的民族歧视政策和“唯言屠戮”的武力镇压政策,遭到了彻底失败[5](P70)。 然而,南诏与唐朝关系恶化到如此地步,也非南诏本意。南诏纵然在势力壮大后“日以骄大”,暴露出据地自雄的政治图谋,但却深知离开了唐朝的支持是难以抵御吐蕃威胁的。因此,阁罗凤虽然在天宝战争中取得了重大胜利,但仍然为以后归唐预留了后路。他收拾唐朝阵亡将士尸体“祭而葬之”,又特地在王都太和城立德化碑,勒石表明其叛唐乃属不得已,决心“世世事唐”之意,并说:“我上世世奉中国,累封赏,后嗣容归之。若唐使者至,可指碑澡祓吾罪也。”[6](P6721) 尽管如此,南诏反唐后,出于其割据称雄的政治意图,仍然多次与吐蕃联合进攻唐朝西川(今四川),曾经掠得“子女玉帛,百里塞途,牛羊积储,一月馆谷”[2](P160),给汉族民众带来深重灾难。公元779年,阁罗凤卒,其孙异牟寻立,再度与吐蕃联合出动20万大军进攻西川,遭到唐军有力反击,损兵10万溃退,南诏与吐蕃的实力均受到重创。吐蕃将失败责任归咎于南诏,遂改南诏的“东帝”为“日东王”,将其从兄弟之国降为臣属,并向其征收繁重的赋税和劳役,从而加深了双方的矛盾,导致南诏产生了弃蕃归唐之意。受南诏王宠信的清平官(宰相)郑回向异牟寻进言曰:“'中国尚礼义,以惠养为务,无所取求。今弃蕃归唐,无远戍之劳,重税之困,利莫大焉。’牟寻善其言,谋内附者十余年矣。”[7](P5281)南诏的这一动向引起了唐朝的重视。唐朝为集中力量对付吐蕃已调整对南诏政策,制定了“北和回纥,南通云南,西结大食、天竺”的全局战略,这一战略构想的提出者李泌对招抚云南的可能性作了具体分析:“云南自汉以来臣属中国,杨国忠无故扰之使叛,臣于吐蕃,苦于吐蕃赋役重,未尝一日不思复为唐臣也。”而招抚云南一旦成功,则可“断吐蕃之右臂也”[4](P7505)。在此全局战略指导下,南诏与吐蕃之间又出现裂隙,唐西川节度使韦皋便一方面连年致书异牟寻以示劝喻和招抚,另一方面又离间南诏与吐蕃关系使其矛盾激化,同时又派大军多次破袭吐蕃。韦皋三管齐下的策略促使异牟寻最后下决心派3路使团入长安,向唐朝廷表示“愿竭诚日新,归款天子”[6](P6273)。唐贞元十年(公元794年),唐节度巡官崔佐率领唐朝使团到达南诏都城,与异牟寻会盟于点苍山。 点苍山会盟结束了南诏和唐朝40多年的对峙局面,南诏弃蕃归唐,使唐朝西南边疆的局势发生了根本改变。南诏归唐后又反过来派数万大军突袭吐蕃于神川(今中甸塔城),摧毁金沙江上游之铁索桥,收复吐蕃在云南的城堡16座,擒其五王,降10余万众。吐蕃势力遭此重创后逐渐衰落,唐朝争取云南、环攻吐蕃的战略获得成功。唐朝为进一步巩固点苍山会盟的成果,于贞元十年(公元794年)应南诏要求派出以尚书祠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袁滋为首的官方高级使团赴云南,向南诏颁发“贞元册南诏印”,册封异牟寻为“云南王”[8](P45),异牟寻表示“子子孙孙永为唐臣”[6](P6375)。南诏归唐使云南与内陆的经济文化联系更加频繁,南诏为表示绝对附唐的诚心而将其贵族子弟送往唐朝做人质,而韦皋则一改传统的“质子”制度,在成都办了一所专门培养南诏子弟的学校向其传授汉文化,前后50年,培养数千人,学成后全部返回云南,成为向云南民族地区传播汉文化的中坚力量,这对加强云南与祖国的联系以及云南文化的发展都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公元808年,异牟寻卒。其后南诏在权臣左右下几位幼君相迭,改变了异牟寻与唐修好、保境自立的政策,转而奉行向外扩张的方针。公元829年,南诏进犯成都,掠走子女百工数万人及无数财物,致使成都以南、越巂以北800里之间人畜皆空。自公元860—874年,南诏不断发大兵击唐,曾“两陷安南、邕管,一入黔中,四犯西川,徵兵运粮,天下疲弊,踰十五年,租赋太半不入京师,三使、内库由兹空竭,战士死于瘴疬,百姓困为盗贼,……皆蛮故也”[4](P8227)。战争不仅使唐朝为之虚耗,天下骚动,也使南诏疲敝和国内矛盾加深,双方在战争中两败俱伤,迅速走向衰落。 ![]() 三、南诏大理国的历史作用 ![]() 参考文献: [1] 张九龄.敕吐蕃赞普书[A].方国瑜主编.云南史料丛刊(第2卷)[C].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8. [2] 南诏德化碑[A].汪宁生.云南考古(增订本)[C].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 [3] 敕剑南节度王昱书[A].方国瑜主编.云南史料丛刊(第2卷)[C].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8. [4] 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6. [5] 王连芳主编.云南民族工作的实践和理论探讨[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 [6] 新唐书.南蛮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 [7] 旧唐书.南诏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 [8] 木芹.云南志补注[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 [9] 尤中.云南民族史[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4. [10] 宋史.大理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7. [11] 宋史.食货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7. [12] 方铁.边疆民族史探究[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 [13] [清]倪蜕辑,李埏校点.滇云历年传[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2. [14] 马曜.民族团结的颂歌[J].云南民族学院学报,1996,(1). [15] 费孝通.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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