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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露水如雨水一般滴落下来，匀刷刷的。凌晨4点多的田间，还确实有些凉。我穿着一件从我大那儿继承下来的厚实的粗布中山装，依然无法抵御周边的寒气。 昨天下午打下的枣在竹笼里经过露水一夜的浸泡，能增加不少分量，更显得新鲜红润。我用一根扁担就把满满两笼枣挑起来了。离开地头之前，我看了一眼已经干枯的白豆（黄豆）叶子，心想着腾出手就该拔了。 我挑着扁担融入漆黑而又笼罩着薄雾的乡间小路，一会儿工夫就上了进城的官道。一路的奔走让原本有些寒凉的身体瞬间热腾起来，汗滴很快就沁满额头。 凌晨五点，正是城里的商贩在东门十字批发农产品的时间。我把两笼又大又红的鲜枣并排摆起，就等着买主上门。第一个客借着昏黄的路灯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第二个来访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女。她看了一眼我的枣，很随意地抓起一把，熟练地扔进嘴里，含混地问了一句：“啥价？”随后吐出一个完整的枣核。
“八毛。”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价钱我在心里都踏摸了多少回了，谁来都不搞价。 “八毛？零卖都不敢这么要价。”胖女人显得很不屑，随即又把一个枣扔进了炕洞一样的嘴里。 “她一定是贪吃，要不然嘴大身子阔的？”我心里想着，不再搭理她。 我要价本就不高，市场上的鲜枣零售一块五、两块的要价比比皆是，还都不如我的品质好，八毛钱一斤绝对的良心价。农民种点东西能长成本就不容易，不是说扔一颗枣核就能长成树，就能结枣！ “四毛一斤！发不发？”胖女人又抓了一大把枣吃起来。我点一根烟，连看她的兴趣都没有。 她不走也不说话，就蹲在枣旁边“尝枣”，脚跟前一堆枣核。这时候，旁边一个贩子叼着烟来到我跟前：“咋卖？” “8毛。”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装！”说完随手递来两个蛇皮袋子。我提起竹笼把枣倒进了蛇皮袋子。 那女的挡住贩子：“我先来的！” 贩子瞪一眼她：“你先来的你说成了没有？怪事情！倒！”
女贩子多少还想放弃：“那给我留一笼！” 那贩子根本不搭茬，只是催促我装袋。我提起笼就要把枣倒进蛇皮袋子，那女贩子道：“五毛，不……六毛一斤，给我留一笼。” 我一下火了：“人家八毛一斤我不卖，没给你五毛六毛？你当你是谁？还是你把我当瓜子（傻子）？起开！” 我不再耽搁，立即把枣倒进蛇皮袋子里。贩子拿出一根粗长的杆秤，随后又借来一根杠子，我俩抬着把枣称完。等贩子结了账，我收拾起扁担竹笼准备回去，那女贩子才起身离开。 我刚走了几步，那贩子追上来道：“小伙子枣不错，明儿不要乱碰了，老时间到市场东头寻我就对了，你有多少我收多少。价钱好说，随行就市！” 我感激地道：“能成！我记下了！” 贩子又道：“遇到那女人就不要招识，吃人不吐核儿！” 我说：“吃人我没见过，吃枣倒是吐核儿哩。刚刚一根烟工夫，吃我二三斤枣。” 十几里路两脚一颠就到了。此时天已经大亮，初升的太阳用金黄柔和的光线驱散着清秋的寒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把昨天笼在一起的芝麻棵重新分散开，让他们充分接受阳光的暴晒；吃罢早饭，我又拉上架子车，去南坡跟前把二亩白豆拔完拉回，全部摊在前院里晾晒着；下午时节，我把余下的苞谷掰完，又打了两笼枣，放在了地头……这一天忙碌而充实。 第二天五点多，我把两笼枣直接送到了市场东头的贩子手中。正准备走，那女贩子却急匆匆地寻来了：“今儿咋不摆摊？” 我没搭理她，贩子却说：“以后不摆了，直接给我送。” 女贩子道：“你不敢收他这枣，这枣人吃了往后走（拉肚子，因原先农村的厕所都在后院，故而用“往后走”指代拉肚子）哩！我昨天吃了他几个枣，拉得我都快走不动路了！打了一天针才强些。我今儿找他赔偿来了！” 不等我说话，贩子很不屑地笑着对那女人道：“你吃人家小伙的枣，人家收你钱了？你是买的还是发的？还是人家求着你吃的？你一口气白吃人家二三斤生枣，自己吃得不美了，还想来要赔偿？做梦嫁皇上，你想得美！再说了，嫑说吃那么多生枣，就是吃二三斤白馍，你也得进医院！” 贩子说完对我道：“五娃你赶紧回去忙你的！怪事情！”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那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女贩子倒是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声，具体是啥我没有听太清楚。我着急回去还要架苞谷哩！ 最后，请大家来尝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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