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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洲歌水富春江

 昵称7rPAgOJQ 2022-10-09 发布于浙江

行万里路——古代,十之七八为水路。

试想,杭州富阳,江南烟雨,富春江碧波飘渺,两岸,浓似春云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青山迤逦,水送山迎。坐船的人,斜阳流水推篷坐;眼前所见,翠色随人欲上船。身处此景,哪个诗人不会诗兴大发?

历代诗人,谢灵运、吴均、吴融、李白、孟浩然、罗隐、苏轼、陆游、杨维桢、黄公望、郁达夫……都情不自禁为富春江留下了脍炙人口的佳作。

因此,富春江是一条流淌着诗歌的河流。钱塘江诗路文化带,富春江处在核心带。

慢条斯理的富春江,以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推动沙随水流动。数不尽的沙又摆脱水而驻足留恋,慢慢堆成渚、汇成洲。千百年来,沙洲一直在新陈代谢,不断有新的出现,不断有旧的消失。来富春江,怎么可以不去沙洲看看?大桐洲、小桐洲、王洲、月亮岛、中沙、悬空沙、新沙、下悬空沙、东洲沙、无名浮沙、五丰沙……大小不一,妙趣横生。

事实上,除却原住民,对沙洲,古人比现代人亲近多了。

富春江上,水路悠悠,平缓慢摇。长时间在船上,忽然间,江中出现一片绿洲,任何人都会按捺不住地上去休憩观景的欣喜,何况浪漫的古代诗人?洲、渚,四周被流动的水环绕,远比两岸吸引人。诗人们不约而同,弃船登洲。当然,吟诗是少不了的。

但是古代富春江水流,不像如今这样缓慢。“溯流触惊急,临圻阻参错。”明显要湍急得多。南北朝诗人谢灵运曾有富春江之行。他不辞辛苦,连夜赶路,在夜中渡过富春东三十里的渔潭浦,清晨舟抵富阳城外,宵济渔浦潭,旦及富春郭。”这首题为《富春渚诗》的五言律诗比较长,足足十八句,庆幸自己奇迹般惊险地闯过了富春江上的险滩难关,对自身人生进行了检讨与悟参。“怀抱既昭旷,外物徒龙蠖。”心胸顿时豁然开朗清明旷达,随物推移从此如同龙蛇尺蠖。富春渚对诗人心境的深刻影响由此可见一斑。谢灵运被誉为山水诗派的创始人,富春渚应该有一定功劳。

谢灵运笔下的富春渚,即富春江畔。泛指古富春地区。类似的,唐郎士元《送奚贾归吴》“东南富春渚,曾是谢公游。”唐孙逖《夜宿浙江》“富春渚上潮未还,天姥岑边月初落。”唐皎然《送陆判官归杭州》“明朝富春渚,应见谢公船。”清吴伟业《毛子晋斋中读吴匏庵手抄宋谢翱西台恸哭记》诗:“言过富春渚,登望文山哭。”

而《尔雅》说:“小洲曰渚。”富阳被称为“渚”的地方,至今还有一些。渌渚镇,从“绿渚”演化而来。那里水缓河弯,又有潮汐影响,江面积沙成洲,是为渚;渚上草木从生是为绿,所以成为“绿渚”。后来,由于江水清清是为渌,最后成了现在的名“渌渚”。渌渚镇有六渚村,新桐乡有春渚村。

真正作为“小洲水中小块陆地”把“渚”入诗的,唐代诗人孟浩然《早发渔浦潭》算一首。第一句诗云:“东旭早光芒,渚禽已惊聒。”旭日东升,一早露出光芒,小沙洲上水鸟好似受惊一样,喧嚣闹嚷起来。一下子就表达了清晨旅途的快乐情趣。

渔浦潭,位于富阳渔山乡境内,是富春江、钱塘江、浦阳江三江交汇之处。孟浩然《早发渔浦潭》与谢灵运《富春渚诗》中的渔浦潭为同一个地方,不同的是,谢灵运夜过渔浦潭,而孟浩然是早发渔浦潭。早上江渚所见,欣欣向荣,自然“舟行自无闷,况值晴景豁。”心情大好。

杭州文化人邹滢颖熟悉富春江,她认为,对富阳富春江而言,“沙洲是一个隐喻,是一个特征的揭示。”这不由得使人想起阿尔弗雷德·丁尼生晚年的著名作品《过沙洲》,“寂寞沙洲莫哭泣,扬帆起航出海时。……愿我亲眼见领航,穿过重重沙洲后。”丁尼生用沙洲来隐喻生命和死亡之间的界限。沙洲是潮水在海岸上堆积起来的沙垄,海水击打在沙洲上,发出巨大的“呻吟声”。

当然,我理解邹滢颖说的不是这样的隐喻。渚,对富春江而言,也许是诗的纽带。是让古代诗人驻足停留,凝聚和爆发诗情的一个节点。

譬如中沙。中沙处在富春江的江心,早时通过东门渡、馆驿渡等往来过渡。王义祖写过《中沙落雁》:“秋水涨平沙,秋雁送落霞。隔江一行雁,飞入白芦花。”秋水、秋雁、白芦花,组成了富春江中沙秋天的独特标记。“中沙落雁”是“春江八景”之一。明时任富阳教谕的陈兴作诗:“中沙潮落海天长,疏影纷纷下夕阳;自是江心栖息处,月明何必忆潇湘。

富阳带有“洲”“沙”的小地名,一直不少。新桐有江洲村、小桐洲村。东洲有长沙、齐家沙、黄沙地、下沙头、铜钿沙、紫沙、学校沙、后江沙、湖上沙、华墅沙、外浮沙、里浮沙、青果沙等等。

写富阳洲渚的动态美,晚唐著名诗人李郢有一首诗,实在是妙。这首名为《秦处士移家富春发樟亭怀寄》的诗,其中两句写道:“潮落空江洲渚生,知君已上富春亭。”江面慢慢变低了,富春江上可看到更多的洲和渚……不像一般的诗人那样,仅仅描写眼前所见之景,而是想到潮落空江之后的情景,仿佛让人看到时空变幻,富含哲理。

景之美,给人以何之情,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古今中外皆如此。富春江之美景,诗人们在江渚之上是抒发出的,既有愉悦之情又会有郁闷之感,既有踌躇满志又会有心灰意冷。

南朝诗人江淹过富春江,写了《赤亭渚》,但是这首诗其实并没有真正去写富春江上的景色。大约公元474年秋天,江淹得罪了宋建平王刘景素,被贬为建安吴兴令,赴任途中经过富春江。仕途失意,我们能够理解他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无心领略山川江河之美。也许是在赤亭渚歇息逗留时,写下了“坐识物序晏,卧视岁阴空。一伤千里极,独望淮海风。”赤亭渚就在富阳富春江上,是当时从都城建康到浙江南部和福建一带去所必经之地。而关于江淹,有一个成语也许更为世人熟知——“江郎才尽”。其实,江淹既是南朝辞赋大家,又是骈文大家,与鲍照、刘峻徐陵齐名。不过是中年以后,官运亨通,到齐武帝后期,忙于政务,少有传世之作罢了。

不过,与众多描写富春江上的秀丽景色、幽深气氛,表现悠闲心境、淡泊志向、隐逸情怀、开阔胸怀的诗作相比,《赤亭渚》中沉郁苦闷的江淹同样让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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