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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归人

 土而不渣 2022-10-10 发布于重庆
公路边横七竖八的小瓦屋里好不容易偶尔挤出的亮光散落在公路边的鹅卵石上。对于夜归人却像是打在舞蹈者黑色裙子的亮片上的光。夜归人总是透过这些光寻找到公路的边界,然后小心的骑行。
被汗水浸湿的扁担从早上到现在,经历了清晨的露水,正午的阳光,落日的雾霭,更经历了无数个上百斤的担子。它帮助夜归人一担一担地挑起砖瓦和灰浆。现在它已经很累很累了,被夜归人扎实的绑在横梁上。它的身上还挂着夜归人的汗水。汗水正慢慢浸透肌理,成为扁担灰黄颜色的一部分。扁担在横梁上慢慢轻松下来,迎着车行走顺来的阵阵透着夏夜深露清凉的风渐渐睡去。啊,又是一天扎扎实实的累。
被扔在太阳地里烧烤了一整天的自行车却在深夜里发出极不情愿的哼哼声。和扁担比起来,它确实被夜归人冷落了。现在终于可以为夜归人所用时,它本来要高兴的歌唱,用歌声帮助夜归人驱散疲劳。此时睡眼惺忪的它虽然强打起精神来驮着,只在走了几步后就明显觉着身子越来越沉了。生锈的链条被尖尖的齿轮扎的生疼。它来不及歌唱就开始发出痛苦的哼哼声了。它实在太老了,老得车轮裸露,车垫开裂,刹车时有时无,老得即便休息一整天也驮不起干了一天活计的人。夜归人还是坚持使劲地埋头蹬着,一点也不在乎。
被体力活折腾了一天的夜归人们一言不发。稀稀拉拉地拖着疲倦身子兀自地蹬着车,机械地前行。像高速运转之后的齿轮靠着惯性运转,慢慢地冷却,慢慢地停止。夜归人终于在停止的那一瞬间挤进家门,蹑手蹑脚地揭开温在锅里的已经凉了的饭菜,大口大口地吞咽。然后在屋檐的某个角落里扑扑地用凉水冲个澡便匆匆地睡去。他已经来不及盘算,来不及总结,也来不及说话,来不及亲昵就睡着了。鼾声响彻里屋,震得屋瓦嗡嗡作响。
一旁的妻子也只是囫囵翻个身,便似乎睡得更沉了。
 
PS:我的父亲常常是这样的夜归人。小时候虽然同居一屋,却是常常不见的。只在他负伤修养或是没有活的时候我们才能正常见到,仿佛他出了一趟很远很远的门。那个时候,我们对父亲的认识多来自于母亲的描述和偶尔的所见。
可他不是故事,是真实存在的事实。这些事实依然时常激励着我,让我开始学着承继父亲身上的忍耐、倔强、责任与担当。
我本想用这篇小文写清楚他生活的某一个片段,却还是言语不及,已是疼痛不已。
罢了,活着本不易,难得再矫情。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他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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