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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马车》作者:黄汝兴

 作家文坛 2022-10-17 发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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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鞭一甩哎,叭叭地响,我赶起了马车出了庄......要问大车那里去,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这是当年电影《青松岭》的主题歌,唱红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故而把马车推上了历史的巅峰。

  马车是上世纪农村的主要交通工具,是流动在乡村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马车有多种式样,各地不同,用途也有所不同。我们家乡的马车与其它地方的马车相比,就是结实、耐用、载重,能当一辆小汽车。马车由三个部分组成,即:车辕(架杆)两根粗20公分,长150公分的黄栎木,连接在车身上,连接在车身的一段稍粗一些,远端的稍细一点,车辕是驾辕马(掌堂马)用的。车身有车梁、车厢、车帮。车梁是用两块长约200公分,宽约20公分的两块方板再用铁螺丝固定在车轮的横轴上,用5公分厚的木板制成一个深约30公分,宽80公分,长约200公分的长方形车厢,车厢两头,用两块挡板,可随时抽出。车厢两边用一块厚5公分,宽30公分,长200公分的木板连接在车厢上,并在两头用两个铁支架固定稳,专供人坐,车身用的木料全都是用坚硬、结实的栎木。车轱辘是两个胶轮,中间一根轴,两个轮子中间是弹子盘,比古代的木轮子先进多了。马车的动力主要是骡马,我们家乡的马车,只用三匹骡马,架辕的堂马,两匹边马,堂马既要承受马车的压力(当车上的货物往前倾就形成了压力,)又要承受马车的刁力(当车上的货物往后倾斜就形成刁力,)所以,堂马大部分是用骡子,因为骡子不但个头大、力气大,耐力也强,边马用骡子和马都行,堂马用马鞍和兜肚把它固定在车辕上,套上笼头和口嚼,口嚼上配有两根长缰绳,马车师傅就是用两根缰绳来指挥堂马方向的,笼头是用细牛筋编织成的,上面还缀有一些塑料花、彩色珠子的装饰,堂马还配戴一串铜铃,“好马配好鞍。”辕马用的鞍子也是很讲究的,鞍子是用黄梨木做的,鞍子下面用一层细软的棉布垫起来,整个鞍子的表面很光滑,辕马装饰起来,显得十分有强壮、威武、精神。

  马车是家乡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每个生产队都有一辆,平时运送肥料、货物,外出帮单位拉货。榨季是马车最忙的时节,我们生产队种植的几百吨甘蔗,全靠马车运送甘到糖厂压榨。生产队的那辆大马车,拉车的是一匹大黑骡和大青马、小黄骡,大黑骡驾辕,大青马和小黄骡拉边,它们相互配合给力,拉三至四吨重的甘蔗没问题,所以说,我们家乡的马车是天底下最能载重的马车。当榨季开始,一辆辆满载甘蔗的马车,来往奔跑在土路上,成了蔗乡一道流动的风景。

  马车对我来说,有一种很深的情缘。

  我第一次出远门到县城,便是坐生产队的大马车。我们生产队对妇女有一项特殊的照顾,就是每年的冬天用马车拉着她们到县城附近的温泉泡澡,顺便逛逛县城。我五岁那年,母亲跟生产队长说要带着我一起去泡澡,费用她自己出,母亲为人正直,勤劳善良,在群众中很有威信,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他就爽快地答应了,母亲告诉我后,我高兴得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天还没亮,母亲就把我叫醒,收拾妥当后,带着我到村头,村里的大妈、婶婶们早也在哪里等候了,大马车来了,女人们蜂拥地挤上了大马车,有的坐在车帮两边,有的坐在车厢中间,把马车给挤得满满的,大家坐稳当后,马车开始出发,大概走了十分钟后,马车就走上了通往县城的国道,马车师傅把马车赶得稳稳当当,大家很放心。女人们最大的特点就是话多,一路上叽叽喳喳,讲个“镰刀割不断。”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我坐在母亲身边,心情格外激动,睁大眼睛,放大瞳孔,舍不得放去路上的每一处景致。

  母亲关爱地对我说:“路还很远,你睡一会就到了。”

  “妈,我睡不着,我要看一路的景色!”

  “傻儿子,这一路的景色多的是,你怎么看得了呢!”母亲摸着我的小脑袋说。

  “人家就是要看吗!”我倔强地回答说。

  第一次感觉通往外界的路很远、很远,翻过了一座座山,穿过了一道道弯,走过了一个个村庄,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县城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时,太阳快要落山了,晚霞映红了整座小县城,县城附近农户的烟囱飘起了缕缕炊烟,熙熙攘攘的行人挤满了通往县城路道。我们从县城南门进了城,马车师傅拉着我们绕过拥挤的城中心,找到了一家叫“向阳旅馆”的马店住了下来。一路上的长途颠簸,全身骨架都给颠散了,马车驾驶员告诉大家说:“大家赶快找自己的房间把带着的东西放好,我们出去找饭店吃饭,吃过饭后回旅馆睡觉,明天早上七点钟起床去泡温泉。”妇女们虽说个个是身子骨结实的女人,但也经不住一路的颠簸,早早就睡去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喧嚣热闹的街道,第一次进县城的感觉是县城比我们那个小寨子大多了,完全就是一个新的世界,再看那些满天的星斗,我们那个寨子显得太小太小了。远方就是一个新奇的世界,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天地,在我年幼的心中萌发了一个对未知世界的梦想,这个梦想一直吸引着我!

  马车是小寨子通往外部世界的桥梁,因而,我最喜欢坐马车出去玩。我们村赶马车的是个身强力壮,素质较高的年轻人,是我们大队的团支部书记,人们都亲切地叫他二哥。我上小学五年级时,遇到不上课时,就跟他出去拉甘蔗,时间长了,我已就学会了一些赶马车的基本常识和使用牲口的口令,如:“驾!”催马快跑,“吔,吔!”叫马停下,“喔!喔!”左拐,“喂!喂|!”右拐,“嘚!嘚!”后退。要叫马快跑时,边喊口令边用马鞭抽打马,双手拉紧缰绳一下一下地往后逮,如果要叫马车左转,边喊口令边用手紧拉左边的缰绳,要往右转时,同样是喊口令,紧拉右手上的缰绳,这些基本常识掌握后,一天,空车在平坦的公路上行走时,我说:“二哥,你让我过一次赶车的瘾吧!”他爽快地回答说:“好吧,就让你过过瘾!”随后,就把缰绳递到我手上,我站在马车上,双手拉紧缰绳,双脚成八字形蹬紧,两眼目视前方,不敢有一点懈怠,二哥看我过度紧张,笑嘻嘻地对我说:“放松一些,不要那么紧张,马很听话的。”自打那以后,二哥经常让我赶车,自己在车上打一会儿盹。当然,装着甘蔗的马车,又高又重,他是绝对不会让我赶的。我坐在装有甘蔗的马车上,一会儿肯吃甘蔗,一会儿望着天空上的蓝天白云傻想。晚上回家吃过饭后,还会去帮二哥铡甘蔗稍喂马,喂水,时间长了,它们一见到我,就点头、踢脚,嘶鸣,好象是欢迎我似的,不知咋的,我对马车产生了感情,几日不去赶上一回,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只有赶着马车,在蔚蓝的天空下,奔驰在大路上,心情才格外地舒畅、坦然,仿佛自己也像大人似的,可神气了。我想:“长大后,说不定,我会成为一个赶马车的人。”世事难料,我没有成为一个马车夫,而我的大侄子却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出了名的赶马车的好把式。大侄子与我同龄,小时候体弱多病,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在家。我却一直上学读书,高中毕业后,从军离开了家,没想到我回家时,他已经是一个身子骨十分硬朗、强壮,给生产队赶马车的马车师傅,几十公斤重的甘蔗捆,用手提在肩上,腰一挺,双手一撑,便丢到高高的车上去了,一天要装拉几十吨甘蔗,这是一种超强度,超人体极限的重体力活。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生产经营责任制后,生产队分田、分地、分资产,好像是马和马车与我家有缘,大马车就被我家抽签给抽到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一辆大马车可是农村中的大交通工具,所以多少农户羡慕不已,眼睛都给瞅红了。我家补交了生产队部分资金后,大马车就是我家了,全家很高兴,八十多岁的老父亲,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整天嘴里叼着根旱烟杆,在马圈附近摇来逛去,神气得很,他经常会对全家人说:“我忙活了一辈子,奢想了一辈子,想不到老了,还真的想来了一辆大马车,你们呀,真有福气,要好好经营管理它!”全家人都把大马车当作至贝,精心饲养三匹骡马,侄女每天早上出去割一挑马草来喂,榨季主要是喂甘蔗稍,当然也少不了包谷、蚕豆之类的谷物,每天傍晚,在村头老远就会听到马车铃声,由远及近,响彻在被晚霞染红的田野上空,回荡在小村内外,家里人知道是马车回来了,都走出家门,围着马车转,御鞍、遛马,铡草、钉掌,各有分工,大侄子主要负责赶好马车。饲养骡马很有学问,马料要精细,粮草搭配要均匀,夜间还得起来喂。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哥瞌睡少,夜间经常起来给马喂水添料,经过全家人的精心饲养,三匹骡马长得膘肥体壮,毛光水华。

  马是佷通人性的一种动物,你对它好,它也对你好,听你的话,忠诚地为你卖力,为你赚钱。大马车的活计每天都是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冬季开榨后帮农户拉甘蔗,榨季结束后,到外边给单位运材料跑生意,马车拉来了钱财,我家的小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的。一天深夜,大青马突然病了,吃不进草料,肚子胀得圆鼓鼓的,全家人急得睡不着觉,都守在它身旁。我看大青马十分难受,它静静地躺在地上,眼里噙满泪花,屋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雷电交加,暴雨倾盆,大侄子说:“你们不要着急,我到兽医站去请医生。”说完,穿上雨衣,打起手电筒,消失在暴风雨中,兽医请来了,经过诊断,医生说:“不要紧,是中暑了,给它打一针,消消炎,再把肚子里的水放出来,吃点药后,明天就会好了。”说完后,医生用一根长长的针头戳进大青马的肚子,马肚子里的水汩汩地往外流,而后是打针,喂药,下半夜后,大青马的肚子渐渐瘪下去了,疼痛也减轻了。第二天,大青马全好了,又见它又活蹦乱跳,不停地点头,踢脚,仰天长啸,像是在感谢主人似的。

  马车满载着童年的自由、天真、与欢乐,承载着一份特殊的情感,朝着远方驶去,葳蕤成一份永远挥之不去的乡愁。

  人类历史永远不会停止在一个圆点上,发展、变化、向前是其自身的自然规律。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改革后的农村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农民口袋里的钱开始鼓起来了,很多农户家有了汽车,糖厂为了方便收榨甘蔗,规定了只许汽车拉甘蔗入厂,其它的运输工具一律不准入厂,慢慢地机动车成了农村的主要交通工具,汽车比马车更先进,马车轮子始终跑不过汽车轮子,因而,汽车取代马车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家乡的土路上没有了马车奔跑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汽车、摩托车,马车渐渐从人们的生活中远去,远去的是马车,留下的是马车在历史上的功绩,是留在古老大地上那一道道深深的辙印。多少年来,不管是天阴下雨,还是烈日酷暑,马车常年累月地奔跑在乡间田野的土路上,运送甘蔗、货物、肥料,沟通城乡之间的物资交流,为农村社会经济的发展作出了贡献。马车是农村社会经济发展的一个载体,它承载了一段厚重的历史,它是乡村文明的使者,遥远的都市文化是靠它一路颠簸运送来的,而作为马车动力的马,一生默默奉献,吃进的是草,奉献的是生命,人们所赐予马的,就是在马的笼头上戴上一朵红花,在马的脖子上挂上一串铜铃,这就是对马的最高奖赏,即便是这一样它们也心领神会,高昂着头,以此为荣耀,卖力拉车,年复一年,车子旧了换新的,马老了,换年轻的,生生不息,奉献不止。

  马车曾经风光、辉煌的时代已经远去,如今马车已经走过了它承载历史使命的时代,在历史的长河中伴随着翻天覆地的伟大变革,消失在历史的大潮中。我想,当人们把地下的煤挖完了,石油也采光了,地球上的能源消耗殆尽,人类面临能源危机的时候,汽车、火车、飞机、摩托车、等交通工具将会成为一堆废铜烂铁,也许到那时,马车又会重新回到人们的生活中,成为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但未来人类使用的马车,不会是现代意义上的马车,而是一种全新的、豪华的、气派的马车,它们行驶在城乡之间的马路上,将会是一道更为美丽的风景。

  曾经因为年少和无知,感受不到马车时代那份诗情和唯美的田园意境,而现在,只能在回忆的浪花里去寻觅那份至真至纯的乡村田园生活的诗情画意,在红尘滚滚中去嗅闻那点少得可怜的人间烟火!

  马车带着古老的铃声,沿着乡间古道已经远去,但我心中的马车依然奔驰在乡间的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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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黄汝兴,男,傣族,大专文化,云南省红河州弥勒市人,喜爱文学,有百余篇文学作品见诸于各种报刊和网络平台,系红河州作协、弥勒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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