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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藏之间:盐源和西昌

 春友社xufan 2022-10-18 发布于云南

滇藏之间:盐源和西昌(定笮和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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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ven in my eyes-10

入夜八九点钟,在盐源县杨柳桥住宿。国道两旁,尘土飞扬。当地盛产水果,客栈阿姐送了几只自家产的苹果。天色已晚,依旧温暖,馆子里人头攒动,觥gong筹交错,四川的厨子天下第一,终得以吃顿饱饭。第二天醒来,透过窗户俯瞰内院,昨夜停满的车辆均已出发。相比之下,令我觉得自己不够勤奋。

盐源,古称定笮zuo,东晋《華陽國志-卷三蜀志》中提到:“筰,笮夷也,汶山曰夷,南中曰昆明,漢嘉、越嶲曰嶲xi,蜀曰鄧邛qiong,皆夷種也。縣在郡西。渡瀘水,賓剛徼,曰摩沙夷。”从中可以推断,定笮这个地方曾是彝族傈僳族先民聚居之地。人以群分,部落聚居在先,地名由此而得。《华阳国志-卷四南中志》则详细记述了三国时期蜀国从成都出兵平定南中的原委和经过,其中定笮是诸葛亮首战告捷的地方。

古代山南水北为阳。华阳,是指华山之阳。《尚书-禹贡》里说“禹別九州隨山浚川”,“華陽、黑水惟梁州”,是说上古九州之一的梁州,北至华山之阳,西至黑水之滨。元朝征服大理國后,设云南行中书省,之所以封云南的王为梁王,也正源于此。

南中,则是三国时期的说法,因为这一块都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故统称为一个整体而存在,相当于今天四川省大渡河以南以及云贵地区。

首先,诸葛亮亲征平南中的原因是:“先主薨hong後,越嶲叟帥高定元殺太守,舉郡稱王以叛。”说的是刘备死后,越嶲郡的傈僳族将领高定元起兵叛乱。叟,又称“勞溲”,是曾在今天凉山、昭通地区生活过的彝族傈僳族先民。当时诸葛亮忍了,待服丧三年满,率军亲征。

其二,诸葛亮的行军路线:“建興三年春,亮南征。自安上,由水路,入越嶲。”简言之,从成都出发,由岷江南下,在宜宾转入金沙江(泸水),进入越嶲郡境内。越嶲郡,今天凉山彝族自治州,郡治邛都,今天的西昌市东南。这里的安上,指今天宜宾境内岷江、金沙江、长江交汇处的屏山县。

第三,丞相的仗是怎么打的:“高定元自旄mao牛、定笮、卑水多為壘守。亮欲俟si定元軍眾集合,并討之,軍卑水。……斬定元”。高定元的军队在今天四川的汉源县、盐源县、昭觉县三处固守城寨。诸葛亮屯兵卑水,今天四川昭觉,按兵不动,等待时机。高定元缺乏耐性,集合部队,放弃城池,主动出击。蜀军以逸待劳,一举歼灭高定元的叛军。

后续,“夏五月,亮渡瀘,征益州。由于还有一叛军的主力,在昆明滇池,今天的澄江县西。那个叛军的首领,此时已经换成没有文化的孟于是丞相率领蜀军,沿水路从雅砻江顺流而下,在今天攀枝花市转入金沙江,向昆明滇池方向进军。诸葛亮令孟诚服的故事家喻户晓,发生在滇池南,澄江西,大致属于今天的昆明市晋宁区东部。那里曾是汉武帝设益州郡时短暂的郡治所在。

最后,诸葛亮如何消除隐患。说他平定南中地区后,“移南中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为五部,所当无前,军号为飞。” 由此,蜀国北移南中地区的青羌部落到成都。

而五百年前,秦末汉初,羌族部落正是经蜀国从甘肃、青海的故土南迁进入滇藏川边。再过五百年,唐朝王室衰落,吐蕃联合南诏一度兵临长安城下,彼时南诏国曾从成都劫掠大量珍宝和工匠带回苍山洱海。羌人的南南北北,宛若历史的倒带。世人哪知羌人泪,但见汉人哭。中唐成都诗人雍陶的《哀蜀人为南蛮俘虏五章》便是描述这段往事,每一首都令人动容。第一句便是:“但见城池还汉将,岂知佳丽属蛮兵”,看得出成都男人对南诏国恨之入骨,下一句就开始哭了:“锦江南度遥闻哭,尽是离家别国声。”

时过境迁,今天的云南大理同四川成都之间,彼此的渊源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青,深色,或蓝或黑。羌人尚白,源自他们的故土多在雪线之上,南迁进入滇藏川边,便演化出着深衣的青衣部落。布衣的青,或许是我在西双版纳刮风寨曾见到过的院前屋后瑶族人家所晾晒的布匹颜色,或许是我在大理周城看到的白族世代相传的扎染工艺所用的蓝。在上古汉语中,蓝仅指可以染色的植物,而那种颜色正是青。

经过盐源县城而不逗留,因为邛都就在前方,今天的凉山州首府西昌。相较于盐源定笮的故事,西昌邛都的往事,更值得回味。上一章节,盐源的故事讲了一半。这一章节,西昌的故事只讲十分之一。终究,都有不能令我为之驻足的理由。

出盐源,向东,沿国道348,途中金河大桥是经公路跨越雅砻江的唯一通道。金河大桥,交通咽喉,地势险峻,新旧二桥并列,旧桥已不通行。遇上下雪,道路结冰,新桥常常临时封闭。

站在金河大桥,对面的山崖像一堵墙,东面看不见的山峰名字叫做煤炭沟。穿过煤炭沟隧道,距离西昌市区有40公里的路程。这时,空气的味道已经能够察觉,空气的浓度开始变得稠密,雾霾已经开始了。

西昌,彝语方言“虎城”之意,古称邛都,汉朝越嶲郡的郡治所在,唐代属于南诏国领土,西昌之名始称于清,今天则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首府。二战中,曾作为重庆失守后的最后根据地,在此设置西昌行辕。历史上曾多次发生巨大地震。规模最大的一次大约发生在汉初,“四十里与城俱陷为湖,土人谓之为陷河”,形成了今天市区内的邛海风景区。

邛都古城的风光,好事者用“松风水月”来形容,是为泸山的松、安宁河的风、邛海的水、西昌的月。“松风水月”带有典型的禅门意象,唐太宗曾在圣教序(《大唐三藏圣教序》)里面,用来比拟玄奘法师的气质,而叹不如。“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清朝乾隆皇帝弘历则一口气用“松风水月”这个主题,创作了不下二十首诗。

滇藏川边,总绕不开邛都西昌这座城。这条路线,是当年羌人南迁求生走过的路,是诸葛丞相出征平叛走过的路,是成都佳丽恸tong哭别国的路,“越巂城南无汉地,伤心从此便为蛮。”明初通过征伐,始归皇土。诗人杨升庵被嘉靖皇帝谪戍滇南三十载,新都老家几度回。他曾数次在这条漫漫长路上下求索,虽然写过很多诸如“江声月色那堪说,断肠金沙万里楼”,在旅途中望金沙江而兴叹的诗句,但也不尽是忧伤,留有《夜宿泸山》:“老夫今夜宿泸山,惊破天门夜未关。谁把太空敲粉碎,满天星斗落人间”,颇有豪情的诗句,从中我们可以领略邛都西昌夜景的奇丽风姿。


即便今日的中国交通空前发达,西昌地理位置依然凶险。为何能够高度集中人口、具备超越地理承载能力的城市规模和工业化水平?

八十年前,抗战中的国民政府为重庆失守计,选定西昌作为退守之处。当时的西昌极度落后鸟不生蛋,从1939年起陆续开辟机场和广播电台,铺通电话线路,开办国立医院,并设置西昌行辕,构建行政管理体系。

当时通往西昌仅有几条马帮山路,交通运输乃首要问题,国民政府动员20万农民开辟了穿越崇山峻岭极度艰险的乐西公路(从乐山到西昌),共五百二十五公里长,并藉此连通滇缅公路。由此建立了西昌得以发展成为川边大城的基础。

八十年后,是我第一次到西昌,在距离城区40公里外便遭遇上浓密雾霾,是我在整个中国西部,无论南北都极少遇到的状况。过去数年,连年山火是自然环境超载的反面例证。在地图上查阅西昌卫星中心,距离城区有50公里开外的路程。

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令我向雾霾妥协。而此前,我一度憧憬在那里度过数个夜晚。熬过安宁河桥拥挤不堪的交通,交警隔着车窗对我说你的车不准上高速,请走国道。或许高速公路正不堪重负。


驶离西昌城区,我继续向前。向北沿着国道G 108,正是抗战时修筑乐西公路的路线。预期在日落前赶到大渡河边的石棉县城,去寻找一位阔别了十年的老友。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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