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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旭明:鹿鸣岐山

 安蓝2021 2022-10-20 发布于甘肃

鹿鸣岐山 」
文丨马旭明

想不起来我是怎么跟鹿儿塬攀上亲戚的,几年过去,我就成了姐夫有日子不见就想的瓜兄弟。姐夫姓刘,年龄上还长我父亲两岁,在这个像父亲又像兄长的男人跟前,我将姐夫的称谓叫得跟鹿鸣一样柔软……
山、川、塬、梁、沟、峁、壑是黄土高原陇中地区自然地貌最显著的特征。自然隶属陇中地区的会宁也不例外。在会宁县头寨镇的川塬交界地带,有个塬边村,下辖塬边、上塬、北塬、旮旯、下塬、马塬、小塬、乱沟八个村民小组,栖居着刘、常、李、马、牟、武、陈、柴、王、赵等众姓人家。多少年来,这个村一直有个富有诗意的名字:鹿儿塬。
20085月,鹿儿塬西北角的新庄镇泉坪村出土了猛犸象化石,据考证,此为距今约300—500万年的骨化石。它的出土,对研究当地史前地质、气候意义非凡,也足以证明远古时代的这一方土地,森林茂密,水草丰盛,动物繁多,生态良好。
会宁地貌结构复杂。据《会宁县志》记载,素有“七川、八塬、九道梁”之说。离鹿儿塬最近的川有关川,塬有西海道家塬,梁有铁木山梁。川是塬的下亲,梁是塬的上亲,反正都是有处盘算的老亲戚。
鹿儿塬何其幸运,有上亲,有下亲,像活在尘世里的人,身前身后,身左身右都是亲戚。还有那些盘算不上的,土拍板定性了,管你是川,是塬,还是梁,祖上都属于黄土地一脉。
作为鹿儿塬的亲戚,自己何其幸运。我看见攀不了亲戚的它们都不说话了,只见梁挺直了腰,一直在蓝天下高耸,川也伸直了腿,在低处尽情地四面延展,只有鹿儿塬不说话,守着四面的山梁沟峁,聆听人活一世的声响。至此,梁让川有了依靠,塬让梁有了停留。

要我说,历史上的鹿儿塬,很可能本就是一处世外桃源,很少为外人所知晓。也可能是铁木山和西海道家塬的神仙们喝醉了,忘记了时常享用膳食、游览写生的鹿儿塬。不说别的,单从这有趣的地名就知道这是众神朝会的地方:天爷顶、凤凰山、猴儿牙岔、鹰哥嘴、牧鹿顶、鸡头山,哪一个不与赋有灵性的飞禽走兽有关?
诚然,鹿儿塬以它应有的历史和传说,夹在季节河流沙河和关川河之间,夹在铁木山和西海道家塬山塬之间,向世人展现了它独有的色彩和光鲜。比如独特的自然气候:在鹿儿塬,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天的霜,冬天的雪,都来得比别处早,且带有明显的标签性质。风常从夜里起,雪常从天明白。这片深情的土地,对天气有着无可比拟的感知力。再比如独有的地理结构:在鹿儿塬,二阴地居多,又是黑土地,庄稼喜欢,人也喜欢。它的四周都是山,独留它这一处平坦。川里坊间有言:“生了姑娘,嫁到塬上,仓里有粮,心上不慌……”
鹿儿塬境内有丘陵,调整生活,舒缓心事;有沟壑,贮藏秘密,掩盖疼痛;有山坡,坡下长树,坡上长庄稼,从这坡到那坡,放牧牛羊,放牧鹿马,也放牧希望。可要跟它攀亲,每一步都离不开山梁。上山考验的是诚心,下山考验的是耐力。
从山背后出发,过了望河亭,步入西岐路,就上了鹿儿塬。在这片群山交错延绵之地,因为有了季节性河流沙河,有人世代在此依水而居;因为有了众山,有心能交换良善,背负山一样的人生沉重。这里山依着水,水傍着山,是水让山有了停顿,是山让水有了弯曲。心齐了,手搭手、肩并肩就抬起了鹿儿塬,山抬塬高,人抬人高。跑累了,想歇会儿,鹿儿塬就伸出了山的臂弯,把古刹揽在怀中栖息。
立在塬畔,极目四眺,那古刹就像坐在一堆经卷中,刹在经中,经在心中。回身再看整道武家沟,就是一幅活脱脱的众山生活图:你不看那山拉着山,山望着山,山守着山,山抱着山,山背着山。有世间情深,有人间疼爱。人什么时候老的,山知道;山什么时候老的,人不知道……
站在塬底,向上看,同行的老兄迕许,给了我不一样的解读:你瞧,那众山就像一扇一扇的大门。若是对生活缺少热爱,对信仰缺少敬畏,这些门,也许进得了这扇,不一定能进得了那扇,进不了门,就上不了塬。

鹿儿塬自古就有“鹿鸣四县”之美称,四县者:靖远、榆中、安定、会宁也。在鹿儿塬,东可望云秀寺众山经卷,西可观兴隆山陇上名胜,南可瞻铁木山旱塬秀峰,北可瞰道家塬黄土高原。
从那塬望这塬,人间的高高低低皆为一瞬间,鹿儿塬就像大自然给神仙摆好的桌案:品茶,煮酒,观世间。看鹿鸣苔塬,听鸟啼山涧。从这塬望那塬,那是布满褶子的众多老脸,如果说鹿儿塬也有老脸,那么这些个老亲戚,就是相互间老脸瞅老脸,道家塬老了,鹿儿塬也不小了。
从那塬到这塬,“一经修行通西岐,数峰排闼开洞天。”先进沙河,再爬众山。人往高处走,心向山里行。从这塬到那塬,“此去西岐无他路,得道东土探游踪。”那在经卷里来回盘绕的西岐路,像心事,被雨淋湿了,晾晒在塬畔。又像人生的经卷,被风翻开了,洗涤灵魂,度化万物。
从低处到高处,从沟涧到山畔,鹿儿塬北面都是经卷山,一卷一卷竖立着,拱起了鹿儿塬。低处的从来都是人生,高处的才是灵魂信仰。古刹就在那不高不低处的半山腰,上通天意,下达民心,遍撒人间良善,教化子民万千。
你看那宝刹,就坐落在经卷山的底端,承接天露,也汇集力量,洗涤心灵,也洗涤良善。那经卷山,底端沿河而扎根,顶端跟塬而立居。
漫步田野间,若是蹲下身,低头细看,鹿儿塬野生草本植物遍地皆是。仅蒿类有油蒿、铁蒿、臭蒿;刺类有:枸杞刺、狼牙刺、猫儿刺;蓬类有:骆驼蓬、灰蓬、棉蓬、革蓬;药材有:野菊花、苦苣、芦苇、大黄、麻黄、柴胡、车前草、甘草。可直接食用的有:沙葱、蔓瓜、灰葱、驴奶头。可割来饲喂家畜的有:冰草、苜蓿、柠条、股子蔓、灰条、香茅、莠谷子、野胡麻。至于养活人的粮食更不必说,同样是麦,有小麦,有洋麦,有大麦,有莜麦,还有燕麦和荞麦;同样是豆,有豌豆,有扁豆,有黄豆,有蚕豆,还有绿豆、回回豆……
有人活得像蒿草,有人活得像粮食,有人活得像野刺,有人活得像药材。鹿儿塬的足下,遍地皆是人生百味。

在山背后,我第一次听智贤兄跟我说起西岐精神:“一群人,一件事,一条心,一起干,一定赢。”人生一世,活的就是精气神。鹿儿塬的地理如是,鹿儿塬的子民如是。
我去鹿儿塬的那晚,连风都没有睡。饱餐了宗伟兄弟爆炒羊羔肉的手艺,在姐夫家,我又闻到了鹿儿塬绵长的酒香。有那么一刻,我跟智贤兄、老牟兄和宗伟兄弟这一群人站在场院里,望着天上的云遮月,月追云,饮尽了杯中酒。朦朦胧胧中,似乎瞧见腿细长、善奔跑的野鹿在田野里又昂起了头……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马旭明,笔名乔远,甘肃会宁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摇曳的灯火》。现供职于会宁县文化馆。



审核:三丫、晓霞、吴静

编辑:安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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