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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南倾”末日:好头颈,谁当斫之?隋炀帝的“炀”作何解释?

 昵称vUWeivtn 2022-10-24 发布于陕西

历史上面对国家社稷生死存亡之时,历朝帝王的表现各不相同,作为一位“亡国之君”,隋炀帝杨广的性格很容易走极端,顺境下无比慷慨激昂,逆境下容易颓废保守。

天下大乱之后,隋炀帝杨广并没有考虑如何收拾江山,而是不顾朝臣的反对,执意选择了迁居江都。

恐怕,在隋炀帝的心里,此时只剩下了对他人的怨恨:怨恨关陇贵族集团对自己的背叛,怨恨天下百姓的“违法作乱”,怨恨身边人的无能为力……

隋炀帝“南倾”末日,“好头颈,谁当斫之?”

【隋炀帝至江都,荒淫益甚,宫中为百馀房,各盛供张,实以美人,日令一房为主人。江都郡丞赵元楷掌供酒馔(zhuàn),帝与萧后及幸姬历就宴饮,酒卮(zhī)不离口,从姬千馀人亦常醉。——引自《资治通鉴·唐纪一》】

到了江都之后,隋炀帝就派人在江都宫修建了一百多间华丽房屋,每一房都装饰得富丽堂皇,而后都以一个美人作为一间房子的女主人。同时,隋炀帝还让江都郡的郡丞赵元楷专门负责特供事宜,保证供应最好的菜品和美酒,而自己则与萧皇后以及众多宠幸的嫔妃们天天在一起喝酒,可以说是杯不离口,不仅隋炀帝自己时常喝得酩酊大醉,就连身边的一千多美貌姬妾和嫔妃们,也一样天天喝得烂醉如泥。

因此,隋炀帝杨广在我们老百姓的心目中,似乎就是一个天天醇酒美人,骄奢淫逸的一代帝王。

实际上,隋炀帝曾经也是一位非常勤政、非常励志,并且拥有雄才大略的君主,先前的他根本不是这样,只是在第三次到了江都之后,他的私生活才变成了这样。

那么,现在的隋炀帝如此纵情山水、沉迷酒色,是因为他的本性变了吗?

当然不是!

只能说,此时的隋炀帝杨广,他的内心已经非常绝望了,因为他的心里很清楚,如今国家的整个局势早已完全失控,自己要成为千古一帝的雄心壮志肯定付诸东流了,而千秋大业也再和自己无缘了,到了这个地步,杨广也只能用醇酒和美人来麻痹自己的痛苦心灵了。

在江都宫内,隋炀帝没事儿就用方巾把自己的头扎起来,而后再穿上很随意的衣服到御花园里去游玩,亭台楼阁、湖光山色,他每天都要仔仔细细地看上一圈,直到夜色降临,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宫殿。

隋炀帝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实际上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肯定来日无多了,所以他要把这些人生美好的景致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其实,隋炀帝当时的内心已经非常消沉和绝望了,他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的情绪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帝自晓占候卜相,好为吴语;常夜置酒,仰视天文,谓萧后曰:“外间大有人图侬,然侬不失为长城公,卿不失为沈后,且共乐饮耳!”——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为了安慰和麻醉自己,隋炀帝还时常仰观天文,而后再喝上一顿大酒,接着就用吴侬软语跟身边的萧皇后讲:“皇后,外面有很多人都在算计我,即便如此,我大不了就当长城公(陈叔宝)那种人,你大不了就当沈皇后那种人,偏安江南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来,让我们忘忧,一起接着喝酒吧!”

忽然有一天,当着萧皇后的面,隋炀帝拿起了镜子左顾右盼,在那里顾影自怜,照完之后,隋炀帝和萧皇后说了一句话:“好头颈,谁当斫之?”

【注:“好头颈,谁当斫(zhuó)之?”——这么漂亮的脑袋,谁能把它砍下来呢?】

萧皇后一听,这未免也太不吉利了,大惊失色之下赶忙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隋炀帝苦笑着说道:“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人世间的苦乐贵贱都是轮着来的,想通了这个道理,还有什么值得你我难过的呢!)

当时正值天下大乱,每天提心吊胆,隋炀帝觉得扬州毕竟位于长江北岸,还是不太安全,到了江南,利用长江天险才能保证日后划江而治,割据的时候更为安全,所以丹阳郡就成为了隋炀帝心目中最为理想的地点。

关于“丹阳”,大家今天听起来或许有些陌生,其实隋朝的丹阳就是今天的南京,在隋朝之前,丹阳还有一个很显赫的名字,叫“建康”。

南朝时期,有六个政权都曾在建康定都,包括孙权建立的东吴,还有东晋,而后就是南朝的宋齐梁陈。

之所以称之为“六朝金粉”,就是因为“建康”是六个王朝的首都。

但是,早在隋文帝时期,由于击灭了陈国,杨坚就下令把建康城夷为了平地,一方面表示铲平割据,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压制建康城里所谓的王气。

如今,隋炀帝已经丧失了君临天下的能力和决心,因此才想起了这块曾经的六朝金粉之地,想在江南重新建立一个坚固的都城,而后依托长江天险得过且过。

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曾经的杨广作为晋王,作为北朝统帅,亲自灭掉了南方的割据政权,如今竟然要重新谋划,自己偏安割据,确实称得上历史极大的讽刺!

对于隋炀帝想要迁都丹阳的事情,内史侍郎虞世基等人肯定是表示支持的,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江南人,但他手下的禁卫军军将们,包括出身关陇贵族集团的武将们,肯定是表示反对的。

最终,隋炀帝亲自拍板,马上修建一座“丹阳宫”,准备迁往江南,把那里作为真正的老窝和据点。

如此一来,那些家在长安和洛阳一带的禁卫军军将们听说消息之后,就开始大规模地逃跑。

骁果出逃,人心惶惶

对于皇帝来说,禁军叛逃带来的威胁确实很大,政治影响也极其不好。

在得知禁卫军军将们大肆逃跑之后,隋炀帝大怒,马上下令抓捕那些逃兵,一旦抓回来就立刻砍头。

而且,隋炀帝还出台了一项硬性规定,如果哪个营的禁卫军骁果逃跑了,他所在军营的长官就要负连带责任。

【注:“骁果”——骁果军是隋朝的骁卫御林军。隋炀帝大业九年(公元613年),为了扩充军队,除了征发府兵之外又在国内招募新军,这批新军大多都是关中人,膀大腰圆、身强力壮、骁勇善战,所以被称为“骁果”。】

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隋炀帝下江都的时候,是以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统领着一万多骁果,当作最贴身的禁卫军随行,全部集中驻扎在江都的东城。

由于隋炀帝下令对逃兵所在营部的将领实行连坐,不仅没有震慑住骁果逃跑,反而使得将领们也开始人人自危,一个个都盘算着如何逃跑了,而当时最想带头逃跑的就是骁果的统领司马德戡。

司马德戡出身关陇贵族集团,曾经跟随杨素一起打过汉王杨谅,还和隋炀帝一起打过高句丽,不仅战功卓著,心眼儿还很多,属于那种深受皇帝宠信的将领,因此才被隋炀帝任命为虎贲郎将,统领全部的骁果禁军。

心慌之余,司马德戡就和平日里关系很好的禁军将领元礼与裴虔通二人商量:“如今,骁果个个都想逃跑,我想和陛下谈谈此事,又怕说早了被杀头,可要是不说,如果哪天骁果都跑光了,我也逃不掉,说不定还会被族灭,这可如何是好?我还听说关内陆区基本都沦陷了,李孝常不仅把华阴城献了出来,还和那帮反叛的人走在了一起,陛下得知后,马上囚禁了他在江都的两个弟弟准备杀掉。现在想想,我们的家属大多在西边,没准也会被那些叛乱的人抓起来,或者就近投靠了那帮人,真是让人担心啊!”

听司马德戡这么说,元礼和裴虔通二人也慌了神,马上问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司马德戡叹了口气,说道:“如果骁果真的大逃亡,我们倒不如和他们一起跑!”

商量来商量去,三人就开始在军中互相联络,不停地串联,很多人都逐渐加入到了即将逃亡的阵营当中,其中还包括了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以及勋士杨士览等人。

直到后来,这些人更是毫不顾忌,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公开商量、串联如何逃跑的事情。

【有宫人白萧后曰:“外间人人欲反。”后曰:“任汝奏之。”宫人言于帝,帝大怒,以为非所宜言,斩之。——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没过多久,一位宫女得知了骁果要逃跑的消息,就跑去告诉了萧皇后:“皇后,如今外面人人都想造反。”

萧皇后想了想,说道:“罢了,我也不想直接告诉陛下,还是你自己去向陛下说吧!”

宫女便来到了隋炀帝面前,把自己听到和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隋炀帝,隋炀帝当时非常生气。当然,他此时的生气并不是对即将逃跑的骁果生气,而是气在这个宫女涉及了自己不该过问的事情,于是马上让卫士当场就把宫女杀了。

其实,这件事情就类似于后来的《花剌子模信使》中君王的心态:根据野史记载,中亚古国花剌子模有一种很古怪的风俗,凡是给君王带来好消息的信使就会得到提升。反之,给君王带来坏消息的信使就会被送去喂老虎。

在此之后,又有很多宫内的宦者对萧皇后说起了骁果要逃跑的事情,萧皇后叹息着说道:“天下局面已经到了糜烂不堪的地步,再也无法挽救了,还是不要告诉陛下了,免得白白让他感到焦虑和忧心。”

自此,宫内的宫婢、宦者和卫士再也没有人说起过外面的情况了。

司马德戡和禁军统领们此时正在拼命地发展下线,扩展逃跑的人马,发展来发展去,竟然发展到了将作少监宇文智及那里。

宇文智及是佞臣宇文述之子,宇文述在世时,隋炀帝非常宠信他,还把自己的女儿南阳公主嫁给了宇文述的儿子,算起来还是儿女亲家。

宇文述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宇文化及,二儿子宇文智及,和南阳公主结婚的是三儿子宇文士及,此人还算不错。

至于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二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胎里坏,自小轻薄浮浪、贪婪残暴,还时常犯法,以至于当时如果不是南阳公主求情的话,隋炀帝早就把他们哥俩推出去杀了。

宇文述深知自己的两个儿子是祸患,怕他们日后会给家族带来族灭的祸事,也曾多次想主动除掉他们,最后还是隋炀帝看在女儿南阳公主的面子,再加上宇文述又是自己的宠臣,所以才当了一次老好人,劝说宇文述:“算了,这两个儿子你也别杀了,我把他们都贬为你们宇文家的家奴,你将他们关在家里,不要让他们出来惹事就行了!”

因此,宇文述就把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这两个狗才儿子一直关在家里,一关就将近十年,锦衣玉食养活着,唯独不允许他们出门。

宇文述在江都病死之后,由于怜念这位老臣,隋炀帝就重新启用了这兄弟俩,把宇文化及任命为右屯卫将军,掌管禁军,又把宇文智及任命为将作少监,类似于建设部门的部长。

【德戡等期以三月望日结党西遁,智及曰:“主上虽无道,威令尚行,卿等亡去,正如窦贤取死耳。今天实丧隋,英雄并起,同心叛者已数万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之业也。”——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听说骁果禁卫军将领们谋划要集体逃跑,宇文智及当时就立刻表示反对:“当今皇帝虽然无道,但他毕竟还有皇帝的权威,如果你们现在想逃跑,那就只能像先前逃跑后被抓住杀掉的人一样,自取死路。如今上天都要灭亡隋朝,天下英雄并起,我们一起商量逃跑的就多达上万人,与其逃跑,不如干脆造反算了,这才是帝王大业。”

听了宇文智及的一番话,司马德戡等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想也是,既然逃跑和搞政变一样都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冒险,还不如来一票大的!

在大家同意了宇文智及建议的同时,这件事情的性质完全改变了:从原来的为求自保、消极逃跑,一下子变成了主动政变。

谣言引起的宫变

作为虎贲郎将,司马德戡当时只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并不具备服众的能力,而搞政变又是一件大事,肯定需要推出一个真正拿得出手,带得了头的人。

思来想去,大家一致决定,推举宇文智及的哥哥宇文化及担此重任。

【宇文化及,鲜卑人。隋朝末年群雄之一,北周上柱国宇文盛之孙,左卫大将军宇文述长子。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发动江都政变,弑杀隋炀帝。】

大家要知道,宇文家族一直就是关陇贵族集团的重要成员,而刚刚死去不久的宇文述又是隋炀帝时期的宰相,宇文家的三儿子宇文士及还是隋炀帝的女婿,既然要推举宇文家族的子弟,那就肯定要让三兄弟中的老大宇文化及当头儿。

当时,宇文化及的官职是右屯卫将军,正好掌握着朝廷禁军,相比弟弟宇文智及更适合当首领,于是司马德戡等人便一起去找宇文化及。

眼见一大批军将呼啦啦地上门来找自己,再一听说要造反,别看宇文化及是个胎里坏的主,自青少年时代就无恶不作,但真让他主持搞政变这样的大事,还是把他吓得脸色煞白、汗流浃背。

不过,宇文化及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些军将们的推举。

事实上,宇文化及当时的心态也很清楚:骁果禁卫军们已经把如此的政变大事都说给自己听了,如果自己当时说不同意,肯定会马上死在他们手中。

那么,既然政变计划已经敲定,首领也选定了,接下来该如何实施呢?

【德戡使许弘仁、张恺入备身府,告所识者云:“陛下闻骁果欲叛,多醖(同'酝’)毒酒,欲因享会,尽鸩(zhèn)杀之,独与南人留此。”——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为了实施这个政变计划,宇文智及和司马德戡造了一个谣言,同时还派出了几个人在骁果当中煽风点火:“陛下听说你们这些骁果都要叛逃,准备了好多毒酒,想找一次大宴将士的机会,把你们这些关中籍贯的骁果全都毒死,而后陛下自己再和那些南方籍的士兵留在江南享乐。”

此谣言一出,骁果们全都气红了眼:我们不过只想活着逃回老家,你皇帝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把我们全都毒死啊?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我们一起干大事!

看到骁果一个个愤怒至极,司马德戡觉得时机已到,在大业十四年三月十日这一天,把骁果中的大小头目全部集中在一起,坦白了自己的意愿,跟他们挑明,咱们即将发动政变了。

听了司马德戡的一番话,骁果们没有丝毫犹豫,异口同声地说道:“唯将军令!”(我们都听您的命令!)

因此,三月十日当天下午,江都政变正式开始。

那一天正好赶上阴天下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司马德戡和手下趁着昏黑把御马厩里的马全都牵了出来,之后就让手下人开始准备兵器。

宇文智及等人主要负责在宫外策应,宫城里的政变主要由司马德戡来负责,而当时司马德戡的两个哥们,元礼和裴虔通原本就是殿内的宿卫官,可以说是近水楼台。

于是,司马德戡又把负责宫门的将领唐奉义找来,交代他把城门虚掩上就行,千万不可上门栓,必须确保宫城内外往来便利。

而后,司马德戡就率领着参与政变的几万骁果,集中到达江都东城作为战斗主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三更时分,司马德戡按照提前约定好的信号,点燃了火把和城外的宇文智及联系,隋炀帝当时还没有睡,他也看到了夜间的火把晃动,觉得非常蹊跷,于是就问殿下负责侍卫的首领裴虔通:“外面为何有火把在晃动,难道出了什么事?”

裴虔通不慌不忙地答道:“草坊失火,外人共救之耳。”(陛下,可能是草料场着火了,军士们正在救火,没什么大事儿。)

裴虔通是隋炀帝当王子时的老部下,属于他绝对信任的贴身将领。因此,听他这么说,隋炀帝也就不再怀疑了。

那么,如此危急的关头,难道江都城内真的没有人看出政变的苗头吗?

当然有,还不止一个!

第一个看出问题来的就是燕王杨倓(tán)。

杨倓是先前病死的元德太子杨昭(隋炀帝长子)之子,当时只有十六岁,相貌俊秀、聪明伶俐,是隋炀帝最喜欢的一个孙子。

此时的杨倓住在宫外,而宇文智及在宫外集结军队的时候,声音肯定非常嘈杂,再加上兵士们集合的时候大声嚷嚷。因此,他内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入宫,给自己的爷爷隋炀帝通风报信。

【燕王倓觉有变,夜,穿芳林门侧水窦而入,至玄武门,诡奏曰:“臣猝中风,命悬俄顷,请得面辞。”裴虔通等不以闻,执囚之。——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想了半天,燕王杨倓就偷偷潜伏到了宫城北面的芳林门,突然发现旁边有个排水道,就从排水道里爬了进去。杨倓的本意是想从排水道到达玄武门,只要过了玄武门,就是爷爷隋炀帝的后宫。岂料,他刚刚到达玄武门,就被几个卫兵给拦住了。

第二个看出问题来的就是宰相裴蕴。

宇文智及在宫外乱哄哄地集结兵力,江阳县的县令得知消息之后,马上派人告知了宰相裴蕴。

裴蕴一听,既着急又害怕,当时就想着假传圣旨,把城外所有的战斗部队划归给大将来护儿指挥,而后再把那些给隋炀帝划龙舟的船夫集结起来,交给燕王杨倓指挥,如果这两路人马成功汇合,肯定就可以把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兄弟二人先解决掉,之后再攻入皇宫救援隋炀帝。

实际上,裴蕴想的这个主意还是特别好的,但他自己却不好作决定,毕竟自己还是人臣,于是就紧急通知了和自己官职一样的宰相虞世基。

作为一个文人,虞世基当时就觉得禁卫军造反的消息太过离奇了,究竟是真是假还不能确定,而且现在又是大晚上的,所以就没有同意。

因此,裴蕴的这个计策也就没能实施。

江都兵变,隋炀帝被生擒

按照时间来算,这个时候其实已经进入政变的第二天了,也就是三月十一日的凌晨时分,此时的叛军兵分两路,开始进入隋炀帝的后宫。

第一路,禁卫军头目裴虔通率领着几百骑兵直接扑向隋炀帝的成象殿。

【右屯卫将军独孤盛谓虔通曰:“何物兵,形势太异!”虔通曰:“事势已然,不预将军事;将军慎毋动!”——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负责宿卫成象殿的是右屯卫将军独孤盛,他忽然看到裴虔通大半夜气势汹汹地带了一哨人马过来了,觉得非常奇怪,大喝一声:“什么人的队伍,行动竟如此奇怪,想要干什么?”一看是旧同僚,裴虔通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关独孤将军您的事,您还是小心一些不要轻举妄动!”

当时,独孤盛身后只有十几个士兵,而且近乎赤手空拳,算得上是冒死而进,直接就想阻挡裴虔通率领的几百骑兵。

大家要知道,真正的古代宫廷和影视剧中完全不同,禁卫军并不是随身携带刀剑的,即使是宫内的禁卫军军将,平时没有特别的命令,也是不能携带刀、剑、长枪等锐利武器的。

面对明晃晃的兵刃和高于自己数倍的叛军,独孤盛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就领着手下十几个士兵冲了上去,然而寡不敌众,他们很快就被裴虔通等人砍杀了。

如此一来,叛将裴虔通等人就顺利入宫了。

第二路,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率领大军直扑宫城正北方向的玄武门。

隋唐时期,出于风水考虑,皇帝都住在宫城的正北面,只要能从玄武门进去,前面就是皇帝的后宫。

因此,玄武门的位置是非常重要的。

熟知隋唐两代历史的人都知道,好多次宫廷政变都是从玄武门发生的,包括李世民杀兄杀弟的“玄武门之变”。当然了,李世民时期的玄武门指的是长安的玄武门,并不是隋炀帝现在的江都玄武门。

既然玄武门的位置如此重要,作为皇帝肯定非常重视对玄武门的把守,往往会把自己最精锐、最忠诚的部队布置在玄武门,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隋炀帝到了江都之后,就从官奴(国家奴隶)中挑选了几百名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的年轻人,还给他们起了一个名字——“给使”,让他们专门负责把守玄武门。

因此,这些“给使”算是隋炀帝亲手安排的皇宫内院中最后一道防线。

隋炀帝对这些人的待遇也非常优厚,甚至还把宫内长相美貌的宫女嫁给这些人里的小官,而这些“给使”对隋炀帝绝对也是忠心耿耿、誓死报答皇恩。

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可以想象:一旦叛军到达玄武门,肯定会遇到这些“给使”的殊死抵抗。

很可惜,错了!

不是“给使”们不忠诚,而是他们当时根本就不在玄武门……

隋炀帝身边有一个姓魏的宦者(太监),平时专门负责和“给使”对接,而他事先竟然被司马德戡等人买通了,在政变的当天,他就假传圣旨让“给使”们出宫休息了一天。

因此,司马德戡率领的叛军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很快就从玄武门冲入了宫内。

忽然之间,隋炀帝听到宫内乱作一团,深知大事不妙,马上换了一身衣服逃到了西阁。

此时,裴虔通和元礼二人已经带领兵马闯入了寝宫,见隋炀帝不在寝宫内,便马上冲往永巷(宫女住的地方),兵士们在永巷抓了一位宫女,拿刀顶着她的身体逼问道:“陛下在哪里?”宫女吓了个半死,赶紧用手指了指西阁方向。

于是,叛军中一个名叫令狐行达的将领,立刻提刀直奔西阁而去。

隋炀帝此刻正躲在屋子里面,透过窗户看见已经有人提刀过来了,他就知道躲也躲不过,便隔着窗户问令狐行达:“汝欲杀我耶?乱者为谁?”(你想杀我吗?始作俑者是谁?)

令狐行达说道:“臣不敢,但欲奉陛下西还耳。”(我还真不敢杀陛下,我们只不过想奉迎陛下一起回长安而已。)

虽说,令狐行达的态度非常谦恭,但他还是直接冲进了西阁之内,把隋炀帝从房间里给“逼”了出来。

隋炀帝一看,拿刀的几位将领都是自己多年的亲信,不禁大吃一惊,便向面前的裴虔通问道:“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你不是我的旧部吗!有什么仇狠要谋反?)

裴虔通答道:“臣不敢反,但将士思归,欲奉陛下还京师耳。”(臣不敢谋反,但将士们都想回家,我不过是想奉迎陛下回京师罢了。)

【帝曰:“朕方欲归,正为上江米船未至,今与汝归耳!”——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此时,裴虔通是想先把隋炀帝给稳住,而隋炀帝也想先把裴虔通给稳住,于是就顺口回答说:“其实我正想回去,只因为长江上游的运粮船还没有到达,既然你们都急着走,我现在就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事实上,隋炀帝的这种妥协,其实肯定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毕竟,对于这些叛将们来讲,政变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帝已经在自己的手里,应该已经算成功了,至此就该迎接先前已经选定好的将领宇文化及了。

【宇文化及,本姓破野头,代郡武川人,鲜卑人。隋朝末年群雄之一,北周上柱国宇文盛之孙,左卫大将军宇文述长子。】

作为大家一致推举的政变头目,宇文化及在整个政变的过程当中,什么具体事情都没有干,就是待在家里战战兢兢地等消息。

如今,禁卫军来人报告说皇帝已经被控制住了,让他赶紧出去主持工作,即便是这样,宇文化及依旧没有什么正当的反应,还是哆哆嗦嗦,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后,将士们只得簇拥着宇文化及,骑着马往宫城里赶。

一路上,叛军们从军将到士兵都知道宇文化及是头儿,纷纷走到他的马前向他行礼,可宇文化及却依然惊魂未定,吓得一直趴在马鞍上低着头,连声说道:“罪过,罪过……”

一根白绫送帝归

司马德戡把宇文化及迎接到了朝堂里,还将其称之为丞相,准备让他在这里见一见被抓的隋炀帝杨广,而后顺便当着叛乱的军将们的面宣布一下改天换地的命令。

【裴虔通谓帝曰:“百官悉在朝堂,陛下须亲出慰劳。”——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安顿好宇文化及之后,裴虔通就对隋炀帝说道:“如今文武百官都在朝堂里等着,陛下应该亲自到朝堂走一道,去慰劳一下大家。”

话音刚落,裴虔通就牵过来了一匹马,逼着隋炀帝上马。

从西阁被抓直到现在,隋炀帝才心神稍定,他看了一眼马鞍,抱怨道:“这马鞍又脏又破,你们赶快给我换个新的来!”

裴虔通听了挺生气,但还是忍了下来,给隋炀帝换了一个新的马鞍,而后众人就逼拥着隋炀帝出了寝宫,开始往朝堂方向走去。

看到平时恍若天神般的皇帝,如今灰头土脸地骑在马上成了囚徒,沿路和殿前叛乱的士兵们欢声雷动,个个高喊着:“杨广,你太不人道了,竟然还想把我们都毒死!”

眼看隋炀帝马上就要被裴虔通等人牵着进入朝堂,坐在里面的宇文化及却突然间后悔了。

【化及扬言曰:“何用持此物出,亟(jí)还与手。”——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其实,宇文化及的内心还是非常胆怯的,他不敢直面先前对自己这么好的皇帝,也不知道该和隋炀帝说些什么。

于是,宇文化及干脆对身边的叛将们说道:“干嘛把这个废物拉过来,赶快弄回去解决掉。”

听宇文化及这样说,裴虔通只好牵着马把隋炀帝又拉回了寝殿,而后便与司马德戡一起拔出了刀,面对着隋炀帝。

知道自己死到临头,隋炀帝反而镇定了,开口问道:“我何罪至此?”(我有什么罪,该当如此?)

【文举曰:“陛下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矢刃,女弱填于沟壑(hè),四民丧业,盗贼蜂起;专任佞谀,饰非拒谏;何谓无罪!”——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当时,裴虔通和司马德戡二人还没有答话,叛将当中一个名叫马文举的就站了出来,高声斥责道:“陛下抛弃宗庙,四处巡游,对外征伐不已,对内穷奢极欲,大隋国内的青壮年男子许多都战死疆场,老弱妇孺都饿死在沟壑之中,士农工商四民全都失去本业,使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乱,都是因为你一味地任用奸佞,拒绝忠言,你的罪过大了!”

别看马文举是兵将出身,可他说出的一番话却非常到位,如此一来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情:隋炀帝杨广当时确实已经人设崩塌,整个天下包括身边的人对他也都积怨已久!

【帝曰:“我实负百姓;至于尔辈,荣禄兼极,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为首邪?”——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面对如此指斥,隋炀帝低下头想了想,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确实辜负了百姓们,但对于你们这些人,我一直许你们高官厚禄,何至于要背叛我呢?今天的这件事情,到底是谁首先发动的呢?”

此时,司马德戡不耐烦了,回答道:“普天同怨,何止一人!”(整个天下的人都心存怨恨,何止一个人!)

正当气氛紧张到快要窒息的时刻,隋炀帝的小儿子赵王杨杲(gǎo)也被带到了寝殿之内,看着平日里低眉顺眼对自己无比恭敬的军将们,如今却一个个手持白刃,恶狠狠地对着自己,杨杲忽然被吓得号啕大哭。

作为隋炀帝平时最宠信的贴身将领之一,一听杨杲在那里号哭,心里特别不耐烦,顺手一刀砍了下去,这位粉雕玉琢的王子就当场死在了父皇隋炀帝的面前,鲜血溅了杨广一身。

【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看到心爱的儿子当着自己的面被杀,隋炀帝杨广也知道自己的死亡不可避免,帝王天性中凛然不可侵犯的尊严感突然又回来了,他厉声对几个叛将说道:“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么能对天子动刀,给我取毒酒来!”

【谓所幸诸姬曰:“若贼至,汝曹当先饮之,然后我饮。”——引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一》】

其实,隋炀帝此次到江都之后就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所以提前准备了不少毒酒装在小瓶子里,交给身边的那些姬妾,并且还跟她们说:“万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们就先把这些酒喝了,然后我再喝,以免受辱于贼寇。”

常言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如今,那些姬妾和美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还有谁能够拿着毒酒在这里伺候隋炀帝呢?

直至此刻,叛军中的几个头目全都失去了耐心,令狐行达立刻走上前来,双手把隋炀帝摁倒在了座榻之上,举起手中的大刀就准备砍。

绝望之余,隋炀帝也没有办法了,只得解下自己的练巾递给令狐行达。

【注:“练巾”——用白绢做的巾,裹缠发髻的长巾。因为当时隋炀帝在宫内穿的是常服,没有穿特别复杂的皇帝衣服,所以就只有这根带子可用。】

接过练巾之后,几个叛将也不敢怠慢,马上用练巾绞死了这位大隋皇帝,时年五十岁。

政变过后,萧皇后和宫人也得知了这件事情,见皇帝已死,只得拆掉床板把杨广和杨杲父子二人的尸体埋在了西院的流珠堂。

到了唐朝贞观五年(公元631年),隋炀帝杨广的尸身才以帝礼被正式移葬到雷塘。

隋炀帝的“炀”字何解?

在此之前,隋炀帝杨广其实是有谥号的:明皇帝。也有庙号:隋世祖。

只可惜,这两个体面的称号是由隋帝国的洛阳留守政权给出的,唐朝立国之后很快就将其推翻,改谥为“炀帝”。

根据古代的谥法:

好内怠政曰“炀”——贪恋妻妾,懈怠政事。

好内远礼曰“炀”——贪恋女色,不遵礼法。

去礼远众曰“炀”——破坏礼制,背弃公众。

逆天虐民曰“炀”——违背天理,虐待人民。

可以说,“炀”是个差得不能再差的恶谥,当初杨广刚登基的时候,在隋朝当了十五年亡国俘虏的陈后主(陈叔宝)病死之后,大隋朝廷就追封他为“长城公”,当时因为对陈叔宝从前荒淫玩乐生活的轻蔑,杨广给陈叔宝定的谥号就是“炀”。

十四年之后,杨广自己被宇文化及的党羽绞死了,唐朝人给他的谥号也是同一个“炀”字。

而且,杨广这个隋炀帝要比先前善终的那个“陈炀公”陈叔宝名气大得多。

【陈叔宝(陈后主),字元秀,小名黄奴,吴兴郡长城县人。南朝陈末代皇帝,病逝于洛阳,终年五十二岁,追赠大将军,谥号为“炀”。】

事实上,陈叔宝的谥号“陈炀公”,至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只是以“陈后主”而知名。

因此,这也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最大的黑色幽默之一!

结语:

纵观隋炀帝杨广的一生,绝对称得上是悲剧人生,但他的为人也绝对不是明清小说中渲染的那样不堪入目,那样地坏。

毕竟,明清小说只是为了迎合当时小市民的口味,所以才把隋炀帝描绘成了一个像西门庆一样的色鬼,和明朝正德皇帝一样的昏君。

首先,我们先来说一说关于隋炀帝的“色”。

明朝时期,有一个署名为“齐东野人”的创作者,曾写过一部名为《隋炀帝艳史》的长篇小说,其中就有很多不负责任的胡编滥造。

可以说,这是最泼污隋炀帝杨广人品的一部小说。

其实,隋炀帝在女色方面根本算不上过分,正妻萧皇后十四岁就嫁给了他,一直到他临死都没有受过冷落,夫妻二人一直都是相敬如宾。

而且,盛壮之年的隋炀帝一生也只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其中有两个儿子都是萧皇后所生。

相比之下,隋炀帝的表哥唐高祖李渊,在女色方面还真不如他,李渊刚一起兵之后,东征西杀之间,就能在几年之内制造出二十多个孩子来。

由此可见,比起成天和女人鬼混的功夫,李渊要比表弟杨广大得多了!

其次,我们再来说一说关于隋炀帝的“昏”。

与其说隋炀帝杨广是一个昏君,不如说他是一个暴君。

【“上美姿仪,少敏慧,高祖及后于诸子中特所钟爱。”——引自《隋书·杨广传》】

根据史书中的记载,杨广美姿仪,少敏慧,风流倜傥,神采照人,当王子的时候就曾南平陈国,北却突厥,绝对不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大草包。

【(第一首)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第二首)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晖。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二妃。——(隋代)杨广《春江花月夜二首》】

隋炀帝文采飞扬、能文能诗,由他亲自创作的《春江花月夜》等诗文,可谓是高妙绮丽,无论意境还是用词造句,比他的表侄李世民都要高出上百倍,就连我们中国的科举制度,其实也是从隋炀帝杨广真正开始的。

而且,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攻伐高句丽、击败吐谷浑、四处巡游,也并非我们想象的就是因为好大喜功,就是为了玩乐,其中也包含了统驭天下的政治意图和效仿古代明君的壮志豪情,有文化巡礼的意思,也有政治威慑的意图。

但是,隋炀帝杨广志大才疏、性情险躁、不纳忠言、滥用民力,最终使得自己成为了独夫民贼(众叛亲离,对国家人民有严重罪行的、残暴的统治者)。

大家要知道,隋朝之富在我国明清之前的封建王朝中,基本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人口总数高达4600多万,这个数字在古代已经算非常多了。

只不过,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军事目标,隋炀帝急功近利,根本无视人民的生存权利,在大隋国内开展了一项又一项大工程、大徭役,无休无止。

大略估算下来,在隋炀帝发起的22项大劳役中,征用的人力高达3000多万人次,可以说是整个隋朝全民就役,最终造成了天下骚动,将一个又强又富的大隋王朝抛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比如,隋炀帝营建东都洛阳,十个月就完工了,每月役使200万工,总役丁高达2000万。

其中,宫殿使用的梁柱都是从豫章(今江西地区)运过来的,每根大木都要2000人才能拉得动,下面要拖着铁轮才能行走,但铁轮走上一二里地就坏了,还得要有数百名铁匠专门抬着大铁轮在一边伺候着,一天之内也就只能走上二三十里地,仅一根木柱从豫章到洛阳就得花费数十万人力。

因此,在各项大工程面前,隋朝的官府、官员和胥吏都督役甚严,根本不顾老百姓的承受能力,使得大量平民死在了工地和道路之上,臭秽盈路(遍地都是死尸)。

繁重的徭役,加上永无休止的兵役,如此苛刻的政权,想不亡也难!

话又说回来,我们如今聊历史谈历史,其实也是在无数次地充当“事后诸葛亮”,总是不厌其烦地在故纸堆里复盘,目的也是为了让后人能当一次“事前诸葛亮”。

隋炀帝杨广在历史上只有一个,但和他性格特质一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也许并不少,无论用于自省还是劝诫他人,都希望大家能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全面地认识隋炀帝杨广,转而也能全面地认识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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