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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队故事(13)假装着睡觉 张国领
初入军营的新兵，就怕紧急集合。 怕，是因为到部队时间短，对穿衣服、叠被子、打背包等一整套的基础动作，练得少、动作慢，做起来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这一套动作最讲究的恰恰是一个快字。 常言说一慢三分晚，用战场上的专业术语讲，叫一秒钟决定生死，一秒钟决定胜负，一秒钟决定成败。这几个一秒钟，哪个都是一个战士承担不起的责任，甚至稍不留神就会让自己成为历史的罪人。自古军事行动就讲究兵贵神速，可见速度对于一名士兵，对于一支部队，对于一场战斗，抑或对于一场战役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人们常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曹操是够快的，但这曹操的快是说出来的，而战士们的快，并不是说快就能快，并不是想快就会快，要想快没有捷径可走，只有一个字——练。怎么练?除了平时的团结紧张争分夺秒，每日每时的要求，紧急集合无疑是锻练速度重要的训练课目之一。 紧急集合有多快?通常要求是从集合号声响起，三至五分钟之内要叠好被褥、打好背包，穿戴好衣服，整理好着装，携带好枪弹、挎包、茶缸，扎好武装带、背好一个基数的手榴弹和一双胶鞋、一把战备镐，背齐挎好后，跑到指定的操场上集合为止。
既然称其为紧急集合，那就是在紧急情况下进行的集合，是应对突发情况的一种紧急行动。所谓紧急，是军人在毫无准备和预兆的情况下，非常规的突然集合。紧急集合的号令，一般是以吹紧急集合号或吹哨子等为信号，在极短的时间内对所属部队或一定范围内的人员按战备要求进行集中。快是首要的要求，谁快谁受表扬，谁快谁是英雄。 但这快不是单纯速度之快，还要求是按规定着装、佩戴相关武器或装备情况下的又快又好。如果别人全副武装集合，而你什么都没带，即便你再快到达集合地点，也是失败者，因为军人出动是要执行任务的，什么任务提前并不知道，那就必须在出发前把一切装备整理完毕，按要求随身携带。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紧急集合是新兵训练的主要内容，也是对单兵及连、排、班整体素质的综合考验，所有当兵的人都要过这一关。当然并不是一到连队就开始吹响紧急集合号，而是在一日生活中逐步练成的。 一开始的时候，紧急集合是写在新兵连的课程表里的，是必练课目，新兵一入伍，带兵的指挥员和军事骨干们，就在安排的训练中，有意培养和锻练新兵的时间观念和快速动作。可以说是辟出专门时间进行训练，这就是有准备的练习。等练过一段时间之后，基本要领掌握了，对不起，那种提前预告式的紧急集合，在课程表中就看不到了，只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行近似实战的练习。
紧急集合不分地点，不分天气，不分白天晚上。至于什么时候进行，全凭连队领导的兴趣和习惯，全看部队训练的需要和安排。有的领导可能是自己在新兵连时，被紧急集合训练练出了强迫症，非常爱拉紧急集合，时不时地就在全连拉动一次。有的领导估计是当战士的时候怕搞紧急集合，就以为战士们都不愿紧急集合，很少用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拉动战士们。 但无论是哪种类型的领导，都不能不搞紧急集合，这是训练大纲定下的，他们知道作为一个基层连队，必须具备打赢全天候战争的能力，这个能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不能准时到达、速战速决。 紧急集合，要求时间短，速度快，练，是达到目标最有效的途径，但也有人把功夫用在了“诗”外，特别是老兵，他们为了使自己所在的班抢在最前面到达操场，根据自己的经验，经常琢磨连队紧急集合的规律。比如说，熄灯以后连队领导迟迟没有就寝，他们就会让班里的战士有所准备;比如从前几次紧急集合时间间隔中，找出某种规律，从而预判下一次紧急集合何时发生。 当然，熄灯号之后，各班都熄了灯，班长老兵们并不知道连队领导是否睡觉了。但他们自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会向营区上自卫哨的哨兵交待，注意领导窗户透出的灯光有无异样，若有该熄不熄的情况，就有可能是紧急集合的征兆，有时候，虽然都熄了灯，但连队领导突然到营区或操场上走动，也可能是紧急集合的征兆。 哨兵因为得了班长的指令，发现这类情况要通风报信儿，所以，有的班长就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得出紧急集合的可能性有多大，然后决定是否在自己班里打提前量。 不过这种提前量也有预判错误、用不上的时候，因为以上所说的现象，只是一种可能性，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有时准备好了正巧紧急集合了，自然会争到第一名。有时准备多时，全班不睡觉，打好背包等待紧急集合，等到半夜却仍然空等一场。 古人说得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即使空等也比不等强，但怕的是班里的投机行为、违规操作被领导发现了，本来要进行的紧急集合，被临时取消。行动终止算好的，有的领导故意放出停止行动的虚假信息，待大家都放心、放松进入了梦乡，再让司号员吹响紧急集合号。 领导与部下，都有心理活动，这心理活动是各不相同的，雷同的一点是，彼此都在相互揣摩。 一般有了要搞紧急拉动的信息，新兵老兵都会紧张，但紧张的方式不同。老兵被紧急集合的次数多，习以为常，平时都已把工作做在了前面，比如背包带放置的位置、顺序，衣服放置的位置和顺序，各种必带的物品，都是放在随手可取、伸手可及的地方，听到紧急集合哨后只要按照程序，有条不紊，快速行动，都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指定位置。而新兵动作慢，就在打提前量上做文章，就是把背包先打好，躺在床上假装睡觉，等待紧急集合号音的响起。
连队领导都经验丰富，从当兵开始，到当上连队领导，不知搞过多少次紧急集合，自己部下那点小心思，都是他们玩剩下的，所以，连队紧急集合前，会先来个查铺查哨，发现打好背包的，没有脱衣服睡觉的，都会进行批评教育，并当场责令其解包、脱衣、睡觉。 有的兵自作聪明，睡觉时把衣服只脱一半，把靠床外面一侧的裤腿和袖子脱掉，查铺的来了，伸出脱了衣服的胳膊腿，显示已经脱去衣服，待查铺的离开后迅速再穿上。这样不会因为和衣而睡挨批评，也省下了不少穿衣服的时间。 有时尽管想尽了办法使自己的动作更快些，可是到了紧急集合时，还是有人关键时刻掉链子。 掉链子的表现各式各样，就我见过的情况，大致有这么几种： 一是穿错衣服鞋子的。这大都发生在新兵连，战士睡的是大通铺，人与人并排睡，脱掉的衣服都放在床头上，紧急集合是在不开灯的情况下进行，听到号声一慌张，忘了自己的衣服在哪边放，随手就把邻铺战友的衣服拉了过来。邻铺找不到衣服就乱抓，导致有的衣服俩人争着穿，穿到身上的不一定是自己的。还有的战士把脚上的鞋子左右脚穿反了，上衣扣子扣串门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二是解不开背包带的。本来平时背包带都有明确的缠绕方法，放在什么位置是固定的，紧急集合时抓住一端抖开即可，可偏偏有的战友在用的时候，死活解不开，抖不散，或拉乱了顺序，更有甚者，拉着邻床战友的背包带往自己背包上缠，等发现后再找自己的，时间已被耽搁，难免就会落在后面。 三是打错背包的。打背包的程序是先将被子横四折竖四折叠起来，用长背包带三横压两竖捆结实了，宽背带从背包的两端穿过，根据自己所需的长短调整打结。而有的战友为了求速度，从叠被子开始就没有按平日训练的要求做，结果自我感觉打结实了，背在身上还没有跑到操场，背包就已经零散开来。 四是忘带装具的。紧急集合分轻装和重装，即全副武装。不同的要求携带的装具也不一样，每次在操场上集合完毕，领导检查时，都会发现有人忘带装具，若是忘带鞋子或茶缸毛巾的倒是小事，还有人没有背枪就跑了出来。按理说，枪是战士的第二生命，这是入伍那天起就天天强调的，可紧急行动时却还是有人把自己的第二生命都给忘带了。 紧急集合完毕并不是就地解散，而是每次都要围着操场跑几圈，有时直接拉到野外去急行军。每当这个时候，连队都要让通信员、文书走在最后面，把前面掉的东西拣起来收好，收队之后放在操场上，让本人前去认领。 这些掉在地上的东西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有鞋子，有雨衣，有衣服，有挎包，最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人把背包里散开的被子跑丢了，自己还浑然不知的。
在连队，紧急集合虽不是天天有，但肯定是年年有，月月有。有首歌中唱道，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祖国需要我守边卡，扛起钢枪我就走，打起背包就出发。说明钢枪和背包就是战士的全部行囊。 从前的紧急集合重点是打背包。但现在我听说连队战士都发了行囊，行军时把被子装进行囊就可以了。不知道有了行囊是否还要打背包?如果连背包都不用打了，那将会使紧急集合的时间省出很多。 不过，若是缺少了打背包的程序，紧张又刺激的紧急集合，又将会变得多么索然无味! 网上有句话叫，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而假装睡觉的战士们，却是为了紧急集合的号令，为了练就保卫祖国、保卫和平和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本领，时刻准备着，一跃而起去冲锋。
(图片来自网络)
张国领：当代军旅作家、诗人。河南禹州人，现居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历任战士、宣传干事、电神编导、文学期刊《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失恋的男孩》，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决胜卡马》等13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张国领作品展示区；点击以下阅读 张国领系列作品：连队故事（7）第一次外出（8）开小灶（9）帮厨帮成了炊事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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