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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谨 | 走走拍拍看美国(二)

 默默7qrvsleytp 2022-11-06 发布于上海

走走拍拍看美国

文 | 张  谨


如果世界上存在着“天堂”国家,那么就一定还有“人间”国家。如果说北欧是天堂,那么在我看来美国就是人间。人间就是好坏与善恶、是非与正邪、美丑与高下,都按正常的比例存在着。


(二)



一到美国,我发现几乎世界上所有民族的人,都到这里来集合了!身边是肤色各异的人,讲着墨西哥打着嘟噜的英语、日本拖着长音的英语、越南高音带鼻腔的英语,还有中国小地方的学校里教出来的普通话英语等,各说各的,就像听上海滑稽剧团的姚慕双和周柏春演的滑稽戏《学英语》里面的宁波英语、苏北英语、山东英语一样可乐。

但这也给我带来了麻烦。我初中时的英语老师毕于上海外国语大学,她读书时中美尚未建交,那时学的可能是标准的牛津英语。这位英语老师教我们音标时会走下讲台,一个一个地听每个学生的发音。她说:一点点的差异就是另外一个单词,所以发音必须准确。

而我们大学的英语老师曾留学英国,一口的牛津英语,所以我从来就不知道还有什么“美式英语”。因此听美国人或华人说英语时,明明一个熟悉的单词却常常令我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比如最简单的问候语“How do you do”(你好),美国人却说“How are you doing”!——这说的是什么鬼?在芝加哥机场和那位黑人警察对话时,似乎没觉得有多大的麻烦啊!跟瑞典人用英语对话也没有感到这么困难过。

后来才知道,美国北方人和瑞典人讲的英语更接近“英式英语”。而且,假如其中的一方或双方用非母语交流时,一般都会选用比较易懂的单词和句式,这样,在一定的语境中再伴着手势,就不会产生多大的障碍。

而在表述方式上,英国人和美国人也大有不同,大概有点像老年人听不懂年轻人的网络语一样罢,所以没想到在讲英语的美国,我变成了聋子和哑巴!

新奥尔良市中心

有一次我参加一个华人聚会,女主人是一位嫁给美国人的广西女士,她跟着丈夫从零开始学英语,讲的是一口南方腔英语还带着广西口音。那天她丈夫问我先生怎么没有来?我说:我先生下班很晚(got off work late),这个“late”的最后有个“e”,所以英式发音有一个轻轻的“特”音。她的丈夫倒是听懂了,她却听不懂,反而哈哈哈地嘲笑我,说我这个好歹也算大学英语四级的人,居然不会讲“late”?于是她一本正经地教我:应该说“累”才对!你说“累特”,美国人怎么听得懂!——她不说她听不懂,晕。

假如不是常用词的发音不同倒也罢了,但很多是常用词的发音也和我们学的大相径庭,这就令我抓狂了。比如英国人说车库是garage,念“盖拉居”,重音在“盖”之前;而美国人说“各拉居”,重音在“各”之后,这听上去完全就是两个词了好吗!我怎么知道美国人会这么说?!

还有最常用的“水”字,英国人说“沃特”,美国人说“瓦德尔”——还带个儿化音!天呐,我真的很崩溃。在班级里经常被老师叫起来朗读范文的人,居然被自己的音准误导了!

于是,我干脆三缄其口,我不说话了可以吗!我也不想努力听懂美国人说什么,而来自中国不同省份的人讲英语还带着他们浓重的家乡口音,听起来就更奇怪了。我也不想学说南方英语,怕说这种英语时自己先忍不住会笑起来。不过我回国把南方英语学给我的朋友们听时,他们也都哈哈大笑,感觉太滑稽了。

这种抵触情绪使我在美国那么多年,美式英语没有什么长进,中国人说的滑稽英语倒知道了不少。比如中国人想说“马马虎虎”,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应着翻译成“horse horse tiger tiger”,最好笑的是中国人说“不三不四”说成“no three no four”,而“美中不足”则说成“American Chinese not enough”等等,能让我笑到岔气。

不过美国人很好说话,大概他们周围有太多的新移民,逼得他们很会猜你的意思。所以当他们终于弄懂了Chinglish(中式英语)的意思后,就表现得很宽容:既然你们要这样说,那么就接受你们的说法吧!而且不少美国人居然也学会说“不三不四”的英语了,包括“er nai(二奶)”等等。

奥尔良的天际线

好笑的是,有几次我礼貌地回应美国人的问话时,对方居然跟我侃侃而谈起来。大概他们听我的发音,以为我的英语很棒呢!这可能就像北京当地人能听懂你的普通话,而你未必能听懂北京土话一样。所以每次我都要解释:我只是发音比较准啦,但词汇量很少唉,所以听不懂你说什么哈!

因为在瑞典感受过基督教会里人与人之间的友好、互助和爱,所以到美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华人教会。有一位先于我移民美国芝加哥的老朋友,说我一定有高人指点,后来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原来大多数华人到了美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华人教会,倒不是他们一到美国就信了上帝,而是需要扩大人脉,所以教会实际上成了他们的社交场所。

华人教会的建筑很简陋,没有欧洲教堂的那种宏伟和美观,甚至连高耸的尖顶也省去了,只有外墙或门前的标志显示这里是一座教堂。而里面更没有任何装饰,除了讲台后面竖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以外,整个气氛就像工厂的大会堂一样,华人牧师在上面讲话就像做报告一样,没有那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不过华人牧师带领大家祷告、读经、唱歌以及“十一奉献”(按个人收入的1/10奉献给教会做慈善和教育等)都做得像模像样,但真正信仰上帝的华人究竟有多少,恐怕谁也说不清了。

后来搬到州立大学所在的城市,我参加那里的华人教会时,经常看到一些“积极”做礼拜的华人在午餐后,像抢一样地搜刮剩下的饭菜打包回家,似乎要把自己付出的那点奉献再赚回来。甚至有一个中国留学生参加教会好几年以后,在毕业前竟直言不讳:“其实我根本就不信上帝。”难怪美国人称华人教会的基督徒是“Sunday Christian(星期天基督徒)”——只有在星期天他们才当基督徒。

不过华人留学生参加教会的并不多,而一旦发生“辱华”事件,比如有一次美国电视上播出的脱口秀令他们不爽,马上就有中国留学生干部出面,号召大家游行抗议。他们能在一两天的时间里就搞到一批统一颜色、印着统一口号的T恤衫,发给中国留学生甚至他们来美探亲的父母们,然后组织起一批小车,载着要去参加游行的人们赶往新奥尔良。

那天我正好有空,就拿着相机跟着他们的车也去了新奥尔良,亲眼看见他们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举着标语喊着口号,愤怒地抗议美国佬对华人的“歧视”。我捧着相机站在街边注意美国人的态度,结果行人都无动于衷,看一眼笑一笑就走过去了,甚至连警察都懒得来驱散或者拘捕游行的人,可谓波澜不惊。

后来美国脱口秀的节目学各国人讲英语,有学印度人、墨西哥人、日本人、韩国人、越南人的,引得下面各族裔的观众哈哈大笑,但就是不学我们占移民总数最多的华人讲英语,以免惹怒那些爱读美国大学却非常痛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们。

中国留学生在新奥尔良游行示威

有一次,留学生网站上聊起了中国留学生的父母不适应美国的生活时,我也说起了在飞机上遇到的那对退休教师夫妇如何不了解欧美人的礼貌习惯,不料立即遭到那伙中国留学生的攻击。后来有人私下提醒我,要小心这些留学生,避免有麻烦!——嗬?!

搬到州府后,我们在一个非常幽静的小区旁租住了一套公寓。有一次我们在小区里散步时,遇到了一对老年夫妇,他们很远就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自我介绍说丈夫叫多明戈(估计是意大利后裔);妻子叫卡罗琳,自己说祖母是法国人,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红砖房说:那是他们的教堂,每周都为各国留学生用简单英语讲解《圣经》,欢迎我们去。

那个教会的牧师瑞克,是毕业于美国某神学院的专职牧师,他与华人教会那个搬到人人向往的加州去的华人牧师相反,他是听从教会的安排,反而从相对富裕的田纳西州搬到了路州。他为新移民办英语对话班,每年为新移民举办野营,并带新移民参观路州的历史建筑,包括各种办公楼等,帮助新移民很快适应美国的生活。

绿树成荫的小区

教会每周末还安排华人留学生、新移民们到教会的美国人家里共进晚餐、练习口语对话等,每个拥有大房子能接待大批人马的家庭都会轮到,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几十年。

教会里有一对犹太裔的老夫妇里欧和玛格丽特,他们每次都帮牧师为华人举办野营。有一次圣诞节之夜,教会要华人唱诗班演出,这对夫妇就提供他们家的客厅和钢琴作为我们每周的排练场地。当我们在他们家客厅里完整地唱出了声部《奇异恩典》时,里欧夫妇竟然激动得热泪盈眶。玛格丽特说:感谢你们唱得这么美好!我们感受到了基督的大爱!

后来我们买了房子,就参加了另一个教区的美国人的教会,那里有一个华人分会。这个教会为中国留学生的付出也令我感叹。

美国的大住宅

有一位美国老先生七十岁了,还经常开车在各个住宅区转悠,搜寻被淘汰的家具和家用电器。美国人会把不用的东西放在门外供需要的人拿走,老先生看到便会搬回家擦洗干净。他的家里专门搭了一个大库房,堆放这些还能用的旧物,供初来乍到的中国留学生们免费取用。

有一位中国陕西农村的年轻母亲,女儿刚一岁就查出严重的心脏病需要手术。然而在中国的农村,这样的家庭无力承担高昂的手术费用。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她们联系上了我所在的这个教会。教会的基督徒们立即为这对大洋彼岸素不相识的中国母女募捐筹款,帮助她们获得了赴美签证,并联系了医院免费为那个小女孩做了心脏手术。教友们轮流照顾这对母子的生活起居,直到她们平安回到中国。

在这个美国人的教会里,我还有幸地遇到了一对华人基督徒夫妇,他们活出了基督的样子,令我由衷地敬佩。这对夫妇在美国留学毕业后,丈夫在政府部门工作,妻子在荣军医院当医生。他们的家和美丽的后院就是我们读经班学习和团聚的好地方。

读经班人家的美丽后院

每年暑假过后,这对夫妇就会驾车去机场迎接来自祖国的留学生们。他们把没有找到宿舍的学生接到自己家里,提供免费吃住,直到帮助他们找到合适的住处为止。他们为素昧平生的华人留学生做这一切,不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而是经常和年年。在我还没有学会开车时,他们还轮流着每周全程接送我去教会和读经班。

我很享受在这个基督教的国家里,人与人之间有着最基本的信任和尊重。记得有一次在Costco买了我最喜欢吃的三文鱼,回家后却找不到了,估计是忘记从购物车里拿出来了吧,于是赶紧拿着收银条回Costco去找那位收银员,但原先那位收银员已经下班了。一位管理员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然后看看我的收银条说:你进去再拿一包吧。我会告诉收银员不再收钱,我在这里等你。——吔,在一个互相信任的国度里生活,感觉真好。

我进去拿了一包三文鱼跑出来,那位管理员果然站在收银员的身边等着我呢,他们示意我可以通过。然而我回家拉开冰箱放三文鱼时,却赫然发现原先买的那包三文鱼已经放进了冷冻格!哎呀!真是忙昏了头。我只能第三次去Costco找到那位管理员,不好意思地说明了情况,不料管理员笑着说:很高兴你喜欢我们的鱼,拿回去吧,Enjoy it(好好享受)。当时,我只有感慨、感动和感叹。

还有一次,我们开车去德克萨斯州的牛仔之乡旅游,我们在蜿蜒的小路上行驶了很久后发现油快没了,但是一直看不见有加油站。就在我们靠边停车搜索加油站时,一辆大卡车在我们的身后停下来,司机从车门里伸出头,问我们需要帮助吗?我说我们的车没油了,他居然用一个塑料桶舀了一升汽油给我们,说前面一个迈(1.6公里)就有加油站,让我们跟着他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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