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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洁正在厨房里做饭，上初二的女儿萌萌放学回来了。萌萌没有像往常一样，进门后径直到爸爸的书房里去做作业，而是连背上的书包也顾不上放，就跑到厨房对尹洁说：“妈妈，我们班主任赵老师决定，下周二要在全班竞选班干部，我也要重新竞选才能上任呢！”尹洁不禁一怔。按常规，所有的学校每到开学初，班上的学生干部才调整一次，如同机关领导班子换届一样。女儿在班上当学习委员，干了还不到一个月时间，怎么现在又要竞选上岗呢？于是她停住手里的活，诧异地问：“这不当得好好的嘛，为啥要竞选呢？难道还要学美国人选总统？”萌萌对美国人选总统没有明确的概念，对班主任赵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一时不能完全说清楚。但尹洁从女儿零零碎碎的说明中，最后还是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萌萌班上的班主任赵老师，这学期是从其他年级调整来的，因而对他们这一班学生当中，究竟谁能当班干部的情况不了解。这一学期的学生干部，是赵老师开学初根据自己的想法，加上综合与平衡各方面的关系，最后由她指定的。但是现在运行了不到一个月，出现了两方面突出的问题：一是指定的学生干部，能力和素质不是很高，有的甚至不适合于当干部，因而从任课教师到班上同学，对此都有很大的意见；二是想当干部的学生太多，说情的家长也让赵老师应接不暇，她没办法照顾到每一个人，于是赵老师想了个应对的策略，干脆搞个竞选活动，既可以选拔出佼佼者，又可以阻挡来自各方面的说情者。但班主任的这一举动，却让萌萌以及全家人都紧张了起来。萌萌这天自从学校回来，就无心去做作业，而是先给做饭的妈妈说了一遍；爸爸魏雄邦下班回家后，她又跟前跟后地给爸爸说了一遍。总之一句话，就是要父母赶紧替她想办法，如何保住现任的职务，或者如何在竞选中取胜。本来，萌萌现在的学习委员职务，就是尹洁通过好几层关系，给班主任赵老师送了一份大礼才取得的。现在要搞竞选，等于原有的职务不算数了，也等于前边送的礼白送了，一切又都回到了原地，而且能否竞选上还是个未知数。这种情况，如何叫萌萌和父母不烦恼呢！看到女儿稚气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大人般的愁容，夫妻俩自然心里也不好受。当初鼓励孩子去当班干部，也是希望她能积极争取上进，不仅受到老师以及学校的重视，也能够培养她的组织领导能力，为将来能出人头地而打下基础。如今最受人追捧的职业，莫过于当个公务员了，因而夫妻俩早就和女儿商定，将来她大学毕业后就去考公务员，而当公务员自然是要具备领导能力的。可是实在没想到，这种简单而超前的想法，现在却成了女儿的精神负担。
这天是星期四，距离下周二班上召开竞选会，也就只有四五天准备时间。因而一吃完晚饭，一家人为了萌萌的竞选，便一起行动起来了。萌萌说，根据以前竞选班干部的程序，首先要由竞选者在全班同学面前做演讲报告，之后再由全班同学进行投票，最后以得票多少确定当选者。哪位同学的竞选词写得好，演说时又讲得好，同学们给他投的票就多。魏雄邦一听，还真和美国竞选总统差不多，于是便提示女儿，先写好一份演说词很关键。然而萌萌平时作文就不太好，因而写竞选词时很吃力，第一天晚上费了半夜时间，到最后仍然没有写出一篇像样的讲稿，急得她都快要哭了。尹洁看到女儿实在写不了，便命令魏雄邦代笔，魏雄邦也心疼女儿，只好亲自动手。但他以前写过行政材料，却从来没有写过孩子的玩意儿，坐在写字台前憋了半天，写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也看不过眼。他不禁暗想，本来是孩子们之间的竞争，现在却把好多压力都转嫁到家长头上了，让家长帮着孩子这样竞争，对孩子又有多少好处呢！再说了，如果孩子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当官上，哪里还有心思去搞好学习？他不禁对女儿的竞选打起了退堂鼓。第二天萌萌从学校回来，魏雄邦把她叫到面前，想了解一下班上的情况再说。他问女儿，班上一共有多少同学？大约有多少同学在竞争班干部？他们都是如何准备的？萌萌说，一共有五十二名同学，看样子有四十多个同学在竞争班干部，他们有的已经把演讲稿写好了。她看了班上两个同学的竞选词，写得一套一套的，太有文采了。魏雄邦心想，十来岁的孩子，如何能写得那样出彩呢？便问：他们都是如何写出来的？萌萌说，他们也是父母帮助写的，不过都在网上找了好多参考资料，加上自己的特点就成了。魏雄邦听了后，好半天没有吭声，最后他严肃地对女儿说：“萌萌，爸爸替你认真想了想，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我看咱们还是以学习为主，就不去竞争这个班干部了吧。”萌萌一听，不禁大声嚷起来：“那怎么行？比我表现差的王军、高虎虎都要竞争，我要是不去竞争，还不让他们给笑话！”魏雄邦劝阻女儿说：“学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能不能当上班干部，没有关系嘛！”“怎么能没关系？”萌萌稚气的脸一时涨得绯红，她眼睛睁得老大，理直气壮地反驳父亲，“当官可以管人，很神气哩!”魏雄邦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么小的人，这样乌七八糟的思想，究竟是如何到她脑子里去的呢！父女俩正僵持着，尹洁过来了，一听丈夫要女儿放弃竞选，立刻就变了脸：“那怎么行？人家孩子的父母，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当上官，恨不得把老师认个爹、认个娘，你却让咱女儿不要去竞争了，完全是吃错药了！咱们决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班干部，就是挤破脑袋也要让孩子竞争上！”魏雄邦不禁说服不了母女俩，还让妻子给奚落了一阵，只好继续去给萌萌写演讲词。这次他没有再靠自己去憋，而是上网找资料，没想到网上的参考资料还真多，要什么样就有什么样的。原来家长帮孩子写竞选演讲词，早已成为时尚，从小学到大学各个学段、年级都有现成的。魏雄邦一连下载了好几篇，据此终于攒成了一篇文采斐然的竞选词，萌萌看了很满意。但萌萌仍然十分紧张，总怕自己竞选不上，晚上在睡梦中还念叨这事。这周双休日，萌萌没有像往常那样，要父母领着她去公园玩，而是把自己关在家中，花了半天时间背熟了那篇稿子。尹洁年轻时登台当过报幕员，于是她按照自己的理解，并结合如今电视节目主持人的样子，替女儿设计了演讲时的姿态、腔调和动作，直到萌萌练习得十分熟练时才罢手。演讲稿准备好了，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哪些方面也需要准备。尹洁觉得萌萌的校服宽宽大大，颜色也不好看，穿在身上没有形状，便提出给孩子买一套时尚的衣服。魏雄邦觉得，不穿校服穿时装演讲，好看也许是好看，但是否有些小题大做。另外，学校也一直是要求学生穿校服的，让孩子穿上时装到学校，学校会允许吗？萌萌最爱穿新衣服了，立刻对父母说，学校主要是要求早操和公共活动穿校服，其他时间并不强求，竞选时穿新衣服演讲，肯定能吸引同学们的注意。于是尹洁便决定，给孩子买一套专门供竞选的新衣服。一说起买东西，萌萌便又提出，她想买一些巧克力之类，发给和自己平时关系密切的同学，这样他们就会一定投她的票。星期五她上学时，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在赠送小礼物了，萌萌还打开书包，把其他同学送她的文具、画片、小玩具等，拿出来给父母看。魏雄邦看了萌萌收到的小礼品后，皱着眉头说：“我们最近的中心工作是换届，从中央到地方都有一系列的规定，严格禁止领导干部为拉选票请客送礼。你们为了竞选班干部成功，这样大张旗鼓地送小礼物，班主任老师能同意吗？”萌萌撇了撇嘴说：“赵老师不但没有禁止，她还吃了王佳怡送的草莓呢！”魏雄邦叹了一口气说：“看看，老师也搞起不正之风了！”尹洁不满魏雄邦的说法，放开嗓门说：“别上纲上线，孩子送个小玩意，无非是耍个小心眼，能有多大的事？”魏雄邦不无忧郁地说：“这么小的年纪，心思不好好放在学习上，就开始搞不正之风，长大了还了得！”尹洁说：“一定要说孩子搞不正之风，那还不是你们这些人给传染的，他们小小的年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懂得个啥！”到了晚上，萌萌把下午妈妈给她买的新衣服穿上，像彩排似的又练习了一遍讲演。为了避免干扰，家里连电视也没有开，魏雄邦和尹洁坐在一边，既当观众又当导演。正练着，放在卧室里的电话响了，尹洁便去接电话。“喂，是萌萌的妈妈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尹洁一听声音很陌生，但仍然勉强地答应着：“是啊，您是……？”“我是萌萌的同学王佳怡的妈妈，打搅您了。”电话里的女人很有礼貌地说，“咱们俩去年在家长会上见过的。当时你为校园安全的事，给学校提过几条中肯的意见，我紧接着发言，表示支持您的意见。您还记得吗？”尹洁回忆了一下，的确有过这么一件事，她有些诧异地问道：“我想起了，您有事吗？”对方说：“也没有多大的事。就是萌萌和佳怡，下周二都要在班上竞选班干部，我想和您交换一下意见。萌萌和佳怡，平时就是好朋友，所以佳怡希望她们俩，到时候能相互照顾一下。”“就是萌萌和佳怡，互相给对方投票，这样两个孩子就都能当选上了。”王佳怡的妈妈说。尹洁听了后，觉得对方的主意不错，便表态说：“好啊，我给萌萌说一下，让她到时投佳怡的票！”对方高兴地说：“那我也给佳怡叮咛一下，到时一定记住给萌萌投票！”两个女人，代表各自的孩子，在电话里完成了一桩交易。尹洁放下电话，正要走出去时，电话又响了起来。尹洁拿起一听，是一个鼻音很重的男人打来的。“喂，您是魏萌萌的家长吗？”还未等尹洁出声，对方就在电话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是贾金宝的爸爸贾大才！”贾大才尹洁是知道的，他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个体老板，和尹洁同住一个小区，两家相隔四五栋楼。去年秋天，萌萌放学时正赶上下暴雨，路上的水有一尺深。尹洁爬在家里窗户上，等了半小时也不见雨停下来，正愁如何接萌萌回家时，萌萌却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一问才知道，是同住一个小区的同学贾金宝的爸爸贾大才，开着车去学校接儿子时，顺便把她也带回来了。这样，贾金宝以及爸爸贾大才，父子俩便给尹洁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于是尹洁试探地问：“贾老板，您有啥事吗？”贾大才在电话那头说：“咱们就直截了当地说吧！您女儿萌萌和我儿子贾金宝，下周二都要竞选班干部，现在竞争很激烈，不想点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吃亏。所以我希望这俩孩子，能相互配合一下，您觉得呢？”尹洁想起刚才王佳怡妈妈的话，便说：“就是到时能相互投对方的票，是吗？”贾大才说：“不光要相互投对方的票，还要注意有些人的票，坚决不能投，这些人是咱们孩子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投给了他们，咱们自己的票就相对减少了，明白吗？”贾大才说：“我让金宝给您说一下名字，您找张纸记一下。”过了一会儿，尹洁从电话中听到一个男孩子的声音：“阿姨，告诉萌萌，让她不要给苏新龙、王佳怡、高琼、郝强这四个人投票。”贾金宝支支吾吾地说：“我爸说，投给他们，我和萌萌的票数就不突出了。”尹洁心想，孩子到底是孩子，未必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现在看来，与其说是孩子在竞争，还不如说是家长在竞争，或者是家长指使着孩子在竞争呢！她还想再问什么，贾金宝已经把电话给贾大才了。“告诉萌萌，写选票时，尽量写估计票数最少的那几个学生，这样可以分散票数，保证咱们孩子的优势地位。”贾大才叮嘱道。两天双休日，先后有四位家长和两位同学，往萌萌家打电话，话题都是一样的，即希望到时候能相互投票。有的家长尹洁熟悉，有的不太熟悉，但他们的要求都让她难以拒绝，担心影响了孩子和同学的关系，所以尹洁全部都答应了下来。但是到后来，她便对这样拉票究竟能否产生预期的效果，产生了怀疑，她对魏雄邦说：“家长们都承诺得天花乱坠的，可是谁知道，他们已经跟多少家长私下结盟了，她们说选举时一定投票给咱萌萌，到头来，谁知道究竟会把票投给谁。”魏雄邦烦躁地说：“看看，不过是孩子间的一场游戏，却搞得几乎和行政机关换届一样，所有的不正之风都出现了。”尹洁说：“学校也是社会的一部分嘛，现在是社会上有啥，学校里就有啥。比如，社会上有乱收费，学校里也有乱收费；社会上搞弄虚作假，学校里也搞弄虚作假。”魏雄邦感叹道：“是啊，以前说学校里是一块净土，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了。就说这竞选学生干部吧，以往家长千方百计地让孩子当干部，主要是孩子当了干部，在升学或选三好生时可以加分。现在不仅如此，家长看得更远了，希望孩子能通过当干部，从小锻炼组织领导才能，这样好为将来进入公务员队伍打基础。现在好多人都想当公务员，不光是盯着公务员工作稳定，收入待遇旱涝保收，更重要的还是为了能有个一官半职，这样好在社会上占据有利地位。所以，为了达到这样一个目的，家长们从中小学就开始培养孩子了。”到了下一周星期一，萌萌下午放学回来告诉父母说，按计划明天下午班上召开竞选会，班主任赵老师说了，不光要全班同学为竞选者投票，还要请科任老师来当评委，到时给演讲的学生打分，最后确定优胜者时，同学们的投票占百分之六十，科任老师的打分占百分之四十。萌萌又说，有些同学早在前几天，就得知科任老师要当评委打分的消息，因而这几天都请老师们吃饭了。尹洁大吃一惊，同时脸色也大变，十分气恼地责怪女儿：“怎么没有早点把消息带回来，现在想请老师吃饭，恐怕也来不及了！”魏雄邦赶忙安慰母女俩：“没多大的事。你们也不想想，那么多的同学，在这三四天内请老师吃饭，如何能请得过来？我断定吃饭的作用不会大，你们不要吓唬自己。”尹洁十分忧虑地说：“谁请到老师吃饭，谁就占便宜了，这些老师吃了人家的嘴软，肯定会给他们打高分！”魏雄邦想了想说：“这也未必，最高、最低的分都会被取掉，最后大家的得分差距不会大。”但尹洁却认为，吃饭不吃饭，结果肯定会不一样。哪些请老师吃饭的家长，肯定都不傻，他们早就算计好了。魏雄邦感叹道：“越搞越复杂了，既像美国竞选总统，又像电视上选秀，这样训练出来的学生，将来都能到联合国竞选秘书长了。”尹洁却并不认为魏雄邦在说笑话，她一本正经地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事，现在啥都要和国际接轨，这也是其中之一，还真没准，这些孩子将来肯定都比我们有出息。”魏雄邦摇摇头：“我看这都是舍本求末，把孩子们都给害了。”吃过晚饭，萌萌到爸爸的书房练习演讲去了，尹洁仍然放不下请科任老师吃饭的事，便对魏雄邦说：“就剩明天中午这个机会了，还是得想办法请老师们吃一顿饭，否则咱萌萌到时可就吃亏了。”魏雄邦不太想跟尹洁理论，就推脱说：“你愿意请你就去请吧，反正我认为没有多大用处。”尹洁说：“请老师吃饭，还是由你来请为好，好歹你也是区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面子比我大多了，我请他们不愿意来的。”魏雄邦说：“让我来请，他们更不愿意来了，你想想我是干啥的？专门管纪律检查的，他们来能把饭吃安稳吗？”俩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由尹洁挨个给老师打电话。果然如他们所料，老师们不愿意吃饭，有的说中午要回家给孩子做饭，来不了；有的说中午时间紧张，顾不上；还有的说已经有朋友相约，要会客等等。尹洁气恼地把电话一扔，骂老师们太势利。魏雄邦想了想说，也不是老师们太势利，八成是请吃饭的家长太多了，吃不过来，所以索性谁请也不去。但尹洁却认为，肯定是老师们见人行事，挑来头大的家长去吃饭了。魏雄邦说，反正几十个学生呢，老师们这几天就是顿顿吃，也不过吃五六个人的饭，影响不了大局。尹洁说，说不定啊，正好就是这五六个请老师吃了饭的学生，最后当选了班干部。没有请到老师吃饭，尹洁对此耿耿于怀，半夜都没有能睡好。第二天下午对于尹洁来说，是一个备受煎熬的时刻。自萌萌吃过午饭去了学校，尹洁的一颗心就一直悬着，默默地为女儿而祈祷。上班期间她不停地看表，一会儿嫌时间过得慢，一会儿又嫌时间过得快。好不容易过了五点半钟，她估计竞选演讲结束了，便给部门领导打了个招呼，就提前往家里赶。到家后，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做着饭，一边在胡思乱想着女儿演讲的结局，好几次都趴在窗口上眺望，一心等待着孩子回来。好不容易等到了萌萌进门，她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问萌萌的得分、得票情况。还好，萌萌兴冲冲地说，一共有三十九个同学演讲，自己演讲得了八点六分，排名第八；同学投票得了三十三票，排名第六，综合排名是第七名。班委会正副班长加上五个委员，一共是七个人，因而萌萌正好可以进班委会。尹洁问：当选的班干部，赵老师当场宣布了没有？萌萌说，只公布了票数和分数，还没有公布正式当选的班干部名单。尹洁听了后却笑不起来。萌萌的得票正好处于临界点上，如果后面的人，通过贿赂班主任或者向班主任施压，就有可能让票数超过萌萌，从而让萌萌落选。这类事，如今在社会性的招考中出现的频率很高，只要有人想做这样的事，他就有办法达到目的。因而尹洁认为，现在高兴还有些太早，事情很多时候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样简单。再说了，老师只公布了得票和分数，而并没有当场公布当选者，显然为变更结果埋下了伏笔。果然，在随后几天里，尹洁的担心，很快就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部分证实。竞选结束三天了，班主任赵老师还迟迟没有公布结果，这便让尹洁更加相信她的直觉。一直到周四晚上，尹洁实在憋不住了，便想打电话询问一些情况。她和班主任赵老师不是很熟，没有敢冒然给赵老师打，她和教数学的钱老师熟悉一些，便把电话打到了钱老师哪里。尹洁从钱老师口中得知，班主任赵老师迟迟没有宣布当选者名单的原因是，这几天找他说情的人实在太多了，让赵老师应接不暇，难以招架。有的是家长自己来说情，有的是搬动学校领导来说情，还有的竟然在市委市政府或区委区政府找到相关领导，而这些领导又几乎都把电话打到市教育局或区教育局，总之希望班主任能照顾某某某，尽可能给这些孩子安排个一官半职，不要挫伤了他们的积极性和自尊心。赵老师一时无法满足每一位家长的要求，只好一方面在应付家长的攻势，另一方面在积极寻求解决的良策。不过据钱老师估计，班主任赵老师已经得到有经验的老师的指点，很快就会有一个完满的办法出来。周五下午放了学，萌萌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尹洁一看女儿的神情，就知道班主任宣布了竞选结果，于是连忙迎上去打听。萌萌说，四十二个竞选的同学，除了有两个前几天打过架、一个偷了同桌十块钱的同学没有当选外，其余的三十九个同学，均被班主任任命为不同层次、岗位的干部：计有正副班长三名，正副学习委员、文艺委员、体育文员、生活委员各一名，正副学习小组长八名，语数外物化生史地音体美等科代表各一名；正副团支部书记三名，正副组织委员、宣传委员、文艺委员各一名……萌萌说完，尹洁愣怔了片刻，突然仰头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两腿发软，最后竟坐在地上爬不起来。萌萌莫名其妙地望着妈妈，一时搞不清她在发什么神经。一直到魏雄邦下班回来，尹洁还坐在地上嘴里嘟囔着：“太搞笑了，太搞笑了！”尹洁便把萌萌所说的情况又说了一遍，最后说：“只有五十来个学生，当官的就有将近四十个人，这官也实在是太多了！”萌萌说：“我们赵老师说了，这样安排，只是为了让更多的同学得到锻炼的机会，我妈妈不应该嘲笑我们赵老师！”尹洁从地上爬起来说：“看看，不光让孩子紧张了好多天，也让我们做家长的陪着练了多少天，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这不是耍笑学生和家长吗？”萌萌有些欣慰地说：“反正我仍然是学习委员，管的人和原来一样多。王佳怡这次可惨了，原来是文艺委员，这次给降成了小组长，才管十三个人。”萌萌显得十分在行地说：“那当然，谁管得人多官就大，就风光神气，管得人少了就没面子，干起来也没什么积极性嘛。”看到女儿小小年纪，居然也装了满脑子的官经，魏雄邦不禁思绪万千。一个上中学的孩子，应该发展自我，展示自我，知识和智慧，才是他们应有的追求。但现在呢，家长的希望、学校的引导以及社会的暗示，无不将他们的追求引向当官。家长为了让孩子当班干部，不断给孩子施加压力，一些家长还赤膊上阵贿赂老师；老师刻意强调班干部的榜样作用，灌输“不想当班干部的学生不是好学生”的意识。可以说，在小学、初中、高中阶段，未成年的学生所能接触到的种种教育，无不在说权力是多么地美好，孩子们根本不清楚，拥有权力意味着具有责任，也不明白权力需要面对约束、制衡，更不知道世间除了权力外，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追求……就在班干部竞选尘埃落定的下一周，有一天萌萌放学回来对爸爸说，好不容易通过竞选当上了生活委员的贾金宝，发现每天中午都不能下楼玩，不但要督促值日生一起打扫教室，还要和政教处老师一起检查班级卫生，干了一周觉得太耽误玩了，于是便向赵老师提出了辞职……
张黎明，生于1963年，1985年毕业于西北师大中文系，先后从事过教育工作、公务员工作以及企业中高层管理工作，现供职于新课程报社。从1985年起，先后在等国内100多家报刊上，发表各类作品共600多篇。出版散文集《瞬间的灿烂》、励志类读物《做个知本家》（与张琦合作）长篇小说《前途无量》、红学研究随笔集《万千滋味品红楼》。审核：三丫、晓霞、吴静 编辑：安蓝 纯粹 | 简单 | 治愈 - 《白银作家》编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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