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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之地 | 魏治祥:烦恼丝

 结庐作伴 2022-11-09 发布于四川

/ 图 :堆糖 / 文:魏治祥



// 烦恼丝

古人对头发极重视,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可以随意处置的。三国时期,曹操率军经过麦田时,命令官兵们不能踩踏农民的麦地,否则要杀头,结果曹操的马被飞鸟惊吓,闯入麦田中,曹操让执法官为自己定罪,执法官拒绝了,于是曹操举刀自杀,却被众人阻拦,结果是曹操割断了自己的头发。割发代首表明军令如山,曹操是不是真的打算自杀可以不论,割发代首却说明了头发的重要。然而在佛家看来,头发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只不过是烦恼丝罢了。凡下决心出家修行者,都必须弄成光头,谓之剃度。

今年冬天我也把头发剃了,成了光头。是老伴用推子剃的,她觉得很好玩,剃完头还抚摸了好半天。老伴说:“穿上袈裟就像了。”把我看成了和尚。

我的剃光头并非看破红尘,要去与古佛青灯作伴,而是头发——哪怕是短发——的的确确给我带来了太多的烦恼。

从小头发就特别好,黑而且亮,粗而且硬,弄一个寸头人显得相当精神。然而好景不长,40岁那年头发开始白了。先是一根两根,不细看很难发现,随后便是两鬓斑白,日渐显出“老”来。为了显得年轻,便开始染发,遮掩岁月留下的沧桑。头发单是白也就罢了,紧接着又“瓤”了,且开始秃顶,须地方支援中央。每回理完发,染毕梳好,倒是人模人样,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可惜也就是半个多月,头发褪色了,变得说黑不黑,说黄不黄,就像烈日暴晒过的杂草。头发褪了色,人自然显得蔫丝丝的。于是又染,又是好一阵忙活。每回染发,看着“中央”稀疏的绒毛就发愁,晓得染不了几回,“地方”上也撑不下去了。

及至年长,又添了新问题,一到冬天头皮便瘙痒。稍微拨拉一下头发,那头皮屑便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医生说是人老了皮肤干燥,易生头癣,得用药。抹药时却发现头发太多了,老伴一手分开头发,一手抹药居然搞得手忙脚乱。她倒是耐烦,我却无法忍受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弄成了亮堂堂的光头。

光了头那天面对镜子里简单明快的形象,忽然拈花一笑,真的看破了一点“红尘”:人生一世,本该活得简单,顺其自然,偏要自寻烦恼。不年轻的非要显得稚嫩,不漂亮的非要显得貌美;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拥有这还得拥有那。更有那莫名堂的好事者,养个猫猫狗狗,也要穿上这样那样的衣服,烫出这样那样的发型。很多人以及他们的猫猫狗狗,都是活给别人看的,不烦恼,不累,才怪!

进而又想,要放下的可不仅仅是头发。人一辈子,顶着各种各样的名头,例如“作家”以及别的什么家,以及各种名头撑起来的身架。

为什么舍不得放下呢?就像我这头发,无须染,无须遮掩,一推了之,酣畅淋漓,何等痛快!

谁知与亲朋好友见面后却让我哭笑不得。多数人的反应是“不好看”,“不习惯”,问我几时当的和尚。还有人表情凝重地、长时间地打量着我,然后说:“气色还可以。多保重。”我知道,对方从我的气色里看出了“化疗”的痕迹。我也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怜悯”。

于是我开始解释:“本来皮肤就不好,一到冬天就痒。你不晓得有好恼火!——还是光头安逸,免得染来染去的,染多了谨防得癌症。”

多解释几回,便懒得多说。留着头发烦恼,明明剃成光头了,那“烦恼丝”还在,而且平添了新的烦恼。我把自己剃成光头跟别人有什么关系,用得着去解释吗?说白了,还是没有放下,还是在活给别人看啊。我的光头,别人可以看,可以发表评论,但绝不是用来给别人看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笑了。此后无论别人对我的光头是褒是贬,一律,报之以微笑。

作者简介:

魏治祥,1953年出生于成都金堂,资深媒体人。曾在《四川文学》,《青年作家》,《山花》,《文学青年》等期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


香落尘外书斋

作伴结庐工作室

总编:湛蓝

主编、后台:王倩倩

编辑:兰若

你以双眸燃烧我的诗句,我以苦修等待天涯的相逢。把我的思念寄给你吧!就以月光为筏,以清风为摇橹,划进你冬意深沉的梦想......在长江浩流的梦境中,在雾霭重围的日子里,我是一枚小小的舟子,从未停止向彼岸的你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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