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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文德 阳光从窗户钻进来，在床和地板上画出图案。 打开门，不远处是弯曲的多科河，绿荫荫的河水，不紧不慢地向东流。河的对岸是连绵的高山，众多松树布满山腰，静谧地晒着太阳。再过些天就可以去那里采蘑菇了，老师说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羊肚菌。山顶上有积雪，藏人说那是神山。 天很蓝，蓝得能让人流泪；几朵白云懒洋洋地躺在那里，极其缓慢又极其随心地改变着形状；偶尔飞过几只叫不出名字的空行，传来清脆的叫声。 我来这里有大半年了，很清静，虽然风景很好，但从来看不见游客，是个修行的好地方。有道是“远恶境故惑渐减，离散乱故善自增，心澄于法起定见，依静处是佛子行。”意思就是说，如今的时代，诱惑太多，想要好好修行还是要找个“静处”。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摄影/文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想起一件事，该理发了。不由自主地在头上抓了几下，是该理发了。 看了一眼远方，我转身走进房间，用电水壶烧上水，寻了条毛巾围在脖子上，拿出电推剪，找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开始给自己理发。 这个地方离小县城有点远，大约两小时车程，我有时一两个月才下山一次。所以，能自己做的事尽量自己做，理发也是如此。 我也没想过会自己给自己理发。 小时候在农村，是那种挑着担子上门理发的老师傅，他只会理一种头型：平头。老师傅每次都说我的头型好看，我很高兴。后来到了县城上学，才知道那个发型有多土，于是再也不肯让那老师傅理发了。 再后来参加工作，总觉得理发师水平不行，发型和我头型不配，不断换理发店。再后来找到一个水平很高的理发师，就是有点贵，剪一次打完折还要两百多块。 现在自己给自己理发，一分钱不花！想到这里我一阵惬意。
摄影/单衣 左手在头上来回抚摸，去感觉哪里有头发，右手拿着推剪，跟随左手的指引。头发纷纷落在地上。 有人把头发比喻成三千烦恼丝。我觉得很形象啊，头发多，烦恼多，更重要的是，头发剪了还会长，就像烦恼一样，去了还会来。 人们总以为解决了眼前的烦恼，就会过上幸福的生活。须不知烦恼就像头发一样，减掉一截，还会长出更多的烦恼。这就是生活。 我现在的发型很简单：光头。 我印象中上初中剃过一次光头，那天晚上纠结了很久睡不着，第二天不好意思上学，连续好几天内心都忐忑不安。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剃光头了。 现在倒好，每次都是剃光头。 想想以前觉得可笑。有谁会在意我的发型呢？就算有人当时说了一句，我敢保证过不到五分钟他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为什么以前那么在意发型，而现在却一点都不在意呢？ 或许是因为自己长大了吧。
儿子之前很喜欢玩托马斯小火车，那曾经是他最在意的东西，谁要是把他的托马斯弄坏了，他会很伤心。如果想让他做什么，只要用托马斯做诱惑就肯定能成。托马斯就像一根绳子，能把儿子牢牢的拴住。 我忽然发现，“发型”也是一根绳子，栓了我几十年。 电推剪在头上震动，头发继续落下，有点像断成无数节的绳子，我觉得无比轻松。但瞬间又有些沮丧，因为脖子上好像还有很多绳子：好名、好利、贪睡、女色、贪吃、游戏、小说 ....... 几分钟不到，头发都剃完了。照了照镜子，头上有几处不太干净，继续用电推剪来回推动。差不多了，从水壶倒出热水，掺了些冷水，开始洗头。 洗头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特别是用热水洗头。 在镜子里照了照，头上还冒着热气。嗯，不错，很干净。 有人说我剃光头很像大和尚，说不定上辈子就是当和尚的。上辈子是不是和尚我不知道，但宿世中我肯定有好多辈子是当和尚的。否则我怎么会对修行这件事这么上心？！
很多人不信轮回。 忽然觉得，理发不就是轮回么？每一两个月一次，每次换个发型，但还是我。四季不就是轮回么？春夏秋冬周而复始。每一天不就是轮回么？从早到晚又从黑暗到黎明。每一刻不都是在轮回么？ 每一刻都是上一刻的轮回。 洗了洗毛巾，又擦了擦脖子，伸了伸懒腰，我走出房门。阳光依然很大，我拿了把凳子，坐在门口，背靠着墙，远眺着高山。 一阵微风，头顶传来丝丝凉意。我看了看天，眯了眯眼，阳光抚摸在头皮上，送来一丝倦意。 世界很安静，时间也很安静。
摄影/文德 （完）
【编者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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