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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征文 | 刘华保:难忘童年牛眼炉包

 结庐作伴 2022-11-09 发布于四川

文 :刘华保 / 图:网络(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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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时候常常跟随大人去赶集,最吸引我的是,那集市上刚刚出锅的小小炉包。炉包两面被烙出的饹馇金黄金黄的,泛着油光,木柴的熏香、炉包的肉香,阵阵扑面而来……“牛眼炉包”是我给它们取的名字,它们小小一个,比牛眼大不了多少,故“牛眼炉包”而冠之。为什么做这么小的炉包呢?据说,不费柴火、熟得快。牛眼炉包比鸡蛋大不了多少,小巧玲珑,令人爱不释手。
而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牛眼炉包便宜,都能买得起。从最初的五分钱一个,到后来的一毛钱一个,那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别看几分钱、几毛钱,如今花钱零头都用不上了,那时的钱可顶钱,“一分钱掰八瓣”的说法一点不过。说实话,即使五分钱一个、一毛钱一个,我也吃不起。
这小小的牛眼炉包,是我贫困的童年时代里,最棒的美食、最憧憬的生活画卷。小小的我曾经紧随在牛眼炉包主人的身后,一步一趋赶往集市上。他们拉着大板车,车上装着铁锅、柴禾、铁做的锅灶,以及风箱,瓢盆桌椅等。天还不亮,他们就开始在集市的一角,立起锅灶点柴生火。女人用一把麦秸草引燃,火苗跳起来,随后她往炉膛里放玉米芯棒、木柴,火越烧越旺。
膛里的火越燃越旺,锅里咕嘟咕嘟烧水,有人在旁拉起风箱……有时为了讨人家一个炉包吃,我屁颠屁颠帮忙干活,拉风箱、烧火,端水等。这家做炉包的主人是我们家邻居,除了种地常年做炉包生意,他家的炉包味道是弥漫在我童年里最美的香气。一年四季他家的炉包生意,也越做越好,很受乡邻欢迎。
因季节不同,炉包里的馅,也各有不同。春夏一般用韭菜、芸豆等,秋冬季节的炉包馅大多用的是大白菜,基本上用大白菜的帮。他们把白菜帮切成一个个小方丁,大人的指甲盖大小,切好后放在一只大盆里,洁白水嫩。而另一只盆里,盛着的是事先切好的肉丁,方方正正红红白白的。
要动手包炉包的时候,才将白菜帮和肉丁搅在一个盆里,加盐和其它配料、搅匀。之前没有搅拌菜和肉,为的是避免白菜被“杀”出汁 ,腌了的白菜口感和口味,会大打折扣的。一只面盆里还有在家早已发酵好的面团,包炉包前大伯挽起袖子,再将面团揉揉,掐出一个个剂子,将剂子用面杖擀成一张张圆形面皮。
包馅前,还有一道工序,这道工序真的给炉包画龙点睛,也是炉包的精髓。大伯将一粒粒花椒洒进热锅里,慢慢炒,炒得略微糊点,再用面杖研成花椒粉投馅里。这略带糊味的胡椒粉,是肉香的最搭,使炉包醇香不腻。我看到他们往里包馅也很有一套、很讲究,先将菜包在底部,再将肉丁包在上面,这样吃炉包咬到的第一口就是肉了。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别说吃肉,就连吃饱肚皮都不容易。
炉包馅里五花肉的汁和白菜帮的汁,荤素相搭,溢满口腔、驻住唇齿,味蕾被激活。那时,他们使用的都是平底锅,有八印的、有十印的大锅。大伯用一根筷子绑上纱布,蘸油往平底锅上涂,要涂匀。之后,将包好的炉包,一一放进锅里,一个挤挨着一个地摆。炉包挤一点没关系,有利它们起锅后,粘连在一起。
在锅里摆好炉包后,先不急着盖锅盖,目的是让炉包底部起起干。盖盖前,淋上一点水,水里加一捏面粉。这时候是最好的时候了,等吃炉包的食客们,伸长脖子、瞪大眼睛,鼻翼煽动着,捕捉从锅里飘出的每一丝香气……炉包熟了、起锅了,揭开锅盖,炉包主人用一块特制木板插入炉包底部,再用另一块木板比在炉包上面,两块板托出炉包。两块木板在我的记忆里,呈枣红色,油光闪闪……
有人咽下口水,喉头耸动一下,有人小声欢叫一下。炉包摊前的马扎子小桌子摆好了,热水也都倒进大碗里,就等炉包入口了。当然这时的我也是最活跃的那一个,乐不可支地帮着撑开马扎子、摆好小桌子,还喜滋滋地大声吆喝着,“炉包出锅喽,炉包出锅喽,都来吃热炉包啦……”大伯会赏我一两个炉包。
有时家里缺钱不舍得给我买,稍宽裕点,也就给我买一二个。仅仅是尝尝鲜、解解馋而已,我永远没有对炉包吃饱、吃足的时候。我最喜欢看的是炉包起锅前情景:大伯再用筷头抹一层熟油在上面,炉包油光锃亮,整整齐齐码盘里。也许食客和我一样,所有的饥饿、欲望和冲动,都会集中在盘里的炉包上。
享用炉包过程中,感觉自己活脱脱赛神仙呢!咬一口刚刚出锅的炉包,金黄的饹馇酥脆、凝香,它和劲道、柔性的面皮形成不同的触感和味觉。炉包馅里的汁水呲一下溢出,舌尖带着整个人都醉了,汁水从舌尖到咽喉的距离很短,却也是很长很长的。嚼那被包裹的馅,由浅入深、由慢变慢,真不舍得咽下去哟,反反复复咀嚼、品尝。咽下每一口,心疼得不行,恨不得留住这每一口……
我那童年的小小牛眼炉包呀,如今四五十年过去了,我吃过,也亲手做过各种各样馅的炉包,却再也找不回当年你的味道……而我对炉包的情结,也就在四五十年前种下了。工作后,我的第一份工资,买的是炉包犒劳自己;我学做的第一个面食,当然是炉包;我孝敬岳父的第一次礼物,是我亲手做的饹馇金黄的炉包……当然它们已不是牛眼炉包,或被叫做“生煎包”,丰富多彩的馅料不胜枚举。
再回到故乡,那个胶东半岛上的小村庄,一路寻往那个当年的集市,却是物是人非。它已经成为一条高速公路,集市的街景已成昨,唯有在记忆里寻找。小小的牛眼炉包,人间蒸发一般,来自它的视觉、味觉和嗅觉,似乎已经杳无音信。在我开车回去的路上,就是家乡集市变成高速公路的这条路尽头上,我蓦然惊喜发现“牛眼炉包”四个不起眼的字,在一块广告招牌上……
远远地,我终于看见广告招牌下,同样是不起眼的一家小小炉包店。我心跳加快地走近它,突然,一阵阵燃烧玉米芯棒、干柴的特有熏香,从院门飘出来,我疾步走进去。店主人的样貌似曾相识,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他,那不是当年的大伯吗?原来这个店主是大伯的儿子,他子承父业,干起炉包生意。
一排排饹馇金黄、油光锃亮的牛眼炉包,又刚刚出锅了……我早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作者简介:
刘华保,男,青岛市人。业余作者,笔名天宝,擅长散文与纪实文学作品的写作,有作品发表于报刊。青岛市文明市民、道德模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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