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图：堆糖 / 文：张宏文   音乐 那年我正在乡下插队，整天忙碌着乡村的农事，不觉就到了冬季征兵的日子，于是我就报名参军了。到公社武装部报名后，就安心地等待公社武装部征兵处的通知，然后才能去区上医院体检。 当年，全公社已经普及安装了有线广播，那天早上，我和肖光立正在生产队的保管室（粮仓）守夜，一早就听到广播通知：“公社全体社员同志们注意了，现在公布今年全公社报名参军青年的名单，听到名字的人，今天就去区上医院体检。”我和肖光立尖起耳朵听，当听到有肖光立和我的名字后，我们高兴得跳起来，赶紧准备去镇上医院当兵体检的事，就顾不得管其他的事了。 镇上区医院里已经在开始征兵体检了，这时候来了好多应征当兵的青年，大家都认真地排队等候在医院走廊里，按照我们填表的次序，每次喊到名字的才能进去。当兵首先是要通过医院的体检，身体各方面都合格后，还要通过“政审”，才能有机会入伍。 我在乡下时，每天都坚持锻炼，知道自己身体没问题，家庭成分也没问题。只是担心自己个子小体重不达标，于是就偷偷跑到自来水管去灌了一肚子水，果然在称体重时，我的体重刚好达标90斤。 在全身体检的科室里，主管是一位漂亮中年女医生，旁边还有个军人。我们被叫进去了5个人，我们大队有个知青“老白”，军人喊“立正”时，他的头微微偏向左边，医生过去纠正了他两次，医生还没走他头又偏了。然后，医生一个个把应征青年叫进去体检，轮到我时，女医生让我脱光衣服（体检必须），我不好意思地犹豫着，女医生说：“大家都要脱光，你犹豫啥，思想还封建呢？小屁孩。”我自然不敢违抗。 好朋友肖光立，他和我在这次征兵中，通过了体检和政审应征入伍了。我们全家人都为我高兴，父亲和哥哥借了辆“架架车”，我们从古镇的黄土公路上去了公社，再从机耕道去到我们生产队，然后把我的衣物和分到的粮食、红苕等装满一架车，全都拉回家去。 我们应征入伍的新兵们全部到公社集合，公社武装部长和带兵军官亲手发给了我们军装和军用物品，然后公社敲锣打鼓地开大会，欢送公社全体应征入伍的青年。因为国家在71年没招兵，那年，我们公社应征入伍就去了48名青年。 运送新兵的军车把我们拉到了古镇的南华宫前，在市场坝集合后清点人数，然后镇上武装部长也为我们举行了欢送仪式，还为毎个新兵戴上了大红花。新兵家属都前来送别，当我和亲人告别时，全家人眼里都噙满了泪水，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父母噙着泪花说：“到部队后，要听党的话，为祖国守卫好边疆……”。开车时，哥姐弟妹都握手祝我在部队上进，一切顺利，父母亲们远远地向我挥手…… 我从小没出过远门，去县城也是当兵这天的第一回。崭新的军用卡车把我们送到了成都火车站，因上年部队没征兵，今年部队补充新兵的数量特别大，军列全是闷罐子车厢，我们新兵排共40位战友，由带兵排长带队，坐满了一节闷罐车厢，我们的军列共有40多节车厢。 军列上全体新兵安排好后，就集合去成都兵站开饭。开饭后马上集合登上军列，一声鸣笛，我们就从成都火车站出发了。战友们初次出远门，都想看看沿途的风景，但闷罐车厢4只角上就只有4个高高的小铁窗，看不到外面只能透风。为了安全，排长把车厢铁门开了一条缝隙，战友们打开背包在车厢两边躺下，军列轰隆隆全速奔驰在成都大平原上…… 黑色夜幕遮掩着大地，我们躺在车厢里，只能清晰地感觉到车轮在铁轨上“哐当哐当……”的磨擦声。这时候，有战友憋不住大小便了，高个子的山东排长亲自到车厢门口指挥，用背包带将解便的战友拴牢，让两边战友抓牢绳头，然后推开车门让战友解决问题。 这时候军列正在通过某座城市，透过车厢铁门的缝隙，我们可以看到城市灯火闪烁着一晃而过，瞬间，城市黑黢黢的轮廓已经丢失在黑夜中。军列运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恍惚感觉到火车正在吃力地爬坡，我知道军列正在翻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秦岭”了，秦岭的隧道弯环曲折，恍如天梯缠绕在崇山峻岭中，秦岭遂道不断在山间盘旋，我睡不着觉，就站在车厢铁门边，从缝隙中可以看到军列如蛇盘旋着首尾相交和山岭高低错落起伏，排长说：“前面有三个蒸汽火车头在拉，后面有三个火车头在推。”我们可以由此想见翻越秦岭遂道的陡峭程度。 我们终于在这“哐哐当当……”无休无止军列的轻微颤抖声中沉沉睡去。当我们苏醒时，从闷罐车厢的透气窗口看到，天已经微微亮了。在一晃而过的瞬间，有人惊呼：“大雁塔，快看大雁塔。”这是门缝边的战友在喊…… 不久，军列缓缓停在了西安兵站，排长指定车厢留下一个值班守车的兵，其他新兵都整队前往“西安兵站”食堂进餐。当时时间正是冬季12月，翻过秦岭后气候已经大变，原本在成都时穿上崭新军棉衣还嫌发烧，这时候棉衣内加上绒衣，也没有一点热的感觉，西安的天空上，轻轻飞舞着蜀中难得见到的雪花。 听前面军列开过饭的战友说，西安兵站全吃馒头和大肉炖白菜，我们好奇地问：“啥子是大肉？”那战友就说：“你土包子了，大肉就是猪肉啊。”在兵站开过饭后，排长让人给守车的战友带回一份饭菜，然后整队去卫生间后，马上全体点名集合回到军列。 军列在长途爬涉了两天两夜后，我们就到了甘肃的酒泉，一样是到兵站进餐后继续前进。又是半天的奔驰，就到了兰州兵站，先整队去兵站就餐，这一路上除了馒头、冻大肉炖白菜，就是馒头和冻大肉炖白萝卜片，也间或有大肉炖土豆片。 我知道，这都是北方冬天储存的主莱，喝汤除了玉米糊糊就是包谷糊糊。在兵站吃完饭，排长带领部队前往兵站仓库，兵站给每人发放了一件羊皮军大衣和羊毛军帽、一双羊毛大头军皮鞋。排长说：“大家一定要保管好，到了部队驻地，这些装备是一天都离不了的。”军列继续向前奔驰，过了天水兵站、又过了嘉裕关兵站…… 经过三天三夜军列的全速奔跑，我们终于到达乌鲁木齐火车站了，刚下火车战友们看到满眼的冰天雪地，兴奋得嗷嗷叫，跳下火车就跑，结果脚下一滑，“噼里啪啦……”个个都摔起了大跟斗，带队排长赶快说：“同志们不要慌，在冰雪地上走路，要一步步踏稳了再迈步。”这时我们才知道，适应北方的新环境，还得从头学起啊！ 这时候排长吹哨整队集合，要求大家背上背包，带上自己所有的装备，前往乌鲁木齐兵站吃饭，这里款待我们的依然是馒头和冻白菜炖大肉。兵站开完饭出来，迎接我们的草绿色军用卡车早已经等候在外面的停车场上了。 登上卡车，我们告别了才见面的冰封雪冻乌鲁木齐。几十辆解放牌军用卡车在乌伊公路的雪原上行进，经过数小时的奔波，我们的卡车在新疆昌吉州园艺场停了下来，园艺场一片白茫茫的雪野，我们刚到的新兵，由营部点名分到了各新兵连排…… 部队派来训练新兵的班长，接收了点到名字的新兵，然后带回到各班，由老兵班长安排铺位，新兵们在帐篷营房里一长溜铺板上挨个儿放下背包，由老兵班长教给整理内务的方法，然后大家跟着学习适应部队军营生活，几天的严格军事化训练下来，毎个新兵都必须学会整理内务，把被子叠得有棱有角，床单上没有一点皱折，各种用具摆放整齐划一…… 接下来就是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每天的课目就是出操跑步、走队列，还有经常的紧急集合、奔袭。新兵连长宣布：“三个月训练不合格的新兵就退回原址。”我们每个新兵都有自尊心，而且都是带着保卫祖国的决心来应征入伍的，新兵连的生活再苦再累，我们都必须坚持下去。 三个月快到了，我们遭遇了新兵集训中最苦最累的一个周末。晚上12点，大家刚刚入睡，突然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军号：“嗒嘀，嘀嘀哒哒……”战友们翻身起床，不准开灯，但大家早已练就了摸黑打背包的本领，迅速地折叠被子，摸到墙上的背包带，衣物包进背包中，就开始快速打好背包，胶鞋插进背包后面，带上所有装备，三分钟就赶到门外操场集合，集合完毕，报数点名后，1.8米的孙连长只背一支短枪，全连新兵跑步跟上，一跑就是长途奔袭10公里，我们背上出的汗，透过了绒衣、棉衣、皮大衣，在背上结成了霜，休息片刻，孙连长带队慢慢返回昌吉州园艺场。 当大家放松下来后，解开背包开始休息，然而不到半个小时，“嘀嘀哒哒……”的紧急集合号声又响起来了，战友们在老班长不准说话和开灯的催促下，赶快打好背包，三分钟到达集合地点，又是孙连长带队作5公里的越野，这回真把我们新兵战友们累坏了…… 好半天回到营地，战友们以为没事了，就开始放松休息，哎！谁知道呢？当天晚上就这样的紧急集合，我们一共经历了6次考验，回到营地天已经亮了，但全体新兵都累垮了，还不能发牢骚。我们终于坚持熬过来了，可以说，这是我人生之中遭遇的最艰苦磨练，但也给我个人意志的磨练和成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我们在新疆昌吉园艺场的新兵训练，经历过爬冰卧雪训练和实弹射击，以及紧急集合这样的艰苦磨练。三个月后，全体新兵没有一个人掉队，我们已经从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转变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战士。 三个月后，我们每个新兵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由孙连长负责，我们的新兵连每个战士都一个个走上前去，让首长给我们带上了象征着荣誉的红领章、红帽徽（五角星）…… 然后全师各军兵种，都前来挑选战士。不是我运气好，是在我新兵班老班长刘景尚的推荐下，我被三营部选中，正式成为了一名营部的通讯兵。然后我们部队用拉练的方式，在雪原上踏上了回老部队的征程…… 几十年过去了，我每当回忆起在新疆昌吉州园艺场的三个月新兵集训，我就格外地怀念这段日子，特别地怀念我的老班长，是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训练，让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解放军战士，让我能够在风雪边疆的这些艰苦岁月里，为党为祖国贡献了自己的青春和微博力量。 今天，虽然已两鬓如雪，但我依然感恩和怀念着这段刻骨铭心的日子…… 2021.7.18.日记 作者简介： 张宏文，男，籍贯金堂，生于50年代。下过乡，当过兵，退伍进成钢当工人，84年参加青白江文讲所学习，写作至今。现在退休，住青白江，青白江清白诗歌沙龙成员，青白江作协会员，四川散文学会会员。   香落尘外书斋 作伴结庐工作室 总编：湛蓝 主编、后台：王倩倩 你以双眸燃烧我的诗句，我以苦修等待天涯的相逢。把我的思念寄给你吧！就以月光为筏，以清风为摇橹，划进你冬意深沉的梦想......在长江浩流的梦境中，在雾霭重围的日子里，我是一枚小小的舟子，从未停止向彼岸的你进发。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