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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篇中，将逐渐交代诸葛亮和李严之争的详细过程。上一篇虽然略显冗长，却是全面的解释了蜀汉内部复杂的派系情况，以及刘备白帝城托孤的一系列安排，为蜀汉危机争取了缓冲时间，但也为之后相争留下了伏笔。 因此如果没有看过前一篇的，还是建议先阅读一下《暗藏汹涌的派系争斗，漫谈三国蜀汉诸葛亮和李严的权利之争（上）》的内容。 下面言归正传！  安邦定国章武三年四月，一代枭雄刘备病逝于白帝城，享年六十三岁。刘禅继位，并马上改元为建兴，这本是一件小事，但对古人来说却有重要意义。陈寿为此专门批评道：
意思是，老皇帝驾崩了，一般也是要等这一年过完，第二年才改新年号。陈寿责怪刘禅违背礼制，迫不及待的在当年就改了新年号。但在这件事上，阿斗的确是被冤枉了，他对诸葛亮“以父事之”，大小事务皆由其决之，这件事显然也是诸葛亮的意思。  果然在《三国志·先主传》中，陈寿就被自己打脸了：
意思就是说，事急从权，应该以大局为重，百官包括郡国太守、相、都尉、县令长只须服丧三天，之后朝廷百官全部进入正常状态开始办公。 其实这这些看似小事的细节却展示了诸葛亮政治手段的老辣。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蜀汉没有时间浪费，诸葛亮必须迅速的控制政权。 即使是后世皇帝服丧以日易月的做法，最短也需要整整27天后刘禅才能继位。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蜀汉将处在政治真空的状态，就给本土派充分的准备时间。尤其是谯周、杜琼等人都是擅长谶语图说的神棍，刘琮事件很可能会再次重演。  现在服丧一事，可以从权，只须三天，那么年号也是一样的。刘备死于四月，此后一年还有八个月时间，按照旧的礼制就会可能产生变故。 因此当年就改年号，一则是发出刘禅已经彻底控制蜀汉的信号，另一方面改元新政，很多人事变动就能顺利成章的进行，而不会受到礼制的制约。 于是刘禅迅速登基，诸葛亮开府治事（前面说到，刘备以诸葛亮为丞相，但没有开府），掌握真正丞相的权利，赵云被任命为中护军，掌握禁军，控制中下级将领。再加上被刘备任命为尚书令，托孤之臣的李严。 荆州、东州、元老，三派的力量迅速整合在一起，而马超于前一年病逝，流离派也早已依附于诸葛亮。因此本土派被诸葛亮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孤掌难鸣，内部的隐患也因此被消弭在无形中。  解决了内部问题，只剩下外部危机。但曹魏一直以来采取的是坐山观虎斗的政策，所以孙权方的态度才是关键，刘备以李严为中都护，统管内外军事，镇守永安，便也有防备东吴的目的。因此只要重新和东吴缔结同盟，蜀汉的一切危机都会迎刃而解。 其实早在刘备驻扎白帝城的时候，孙权就已经派人请和，刘备也派宋玮、费祎到东吴做出回应，按理说吴蜀之间已经重归和平。 但当时双方缔结的只是和约，而非盟约，同时孙权请和也是摄于刘备的威名。现在刘备已死，诸葛亮担心将会出现变故，这时候新野人邓芝毛遂自荐，被诸葛亮派往东吴。 孙权对蜀汉方面再次派使前来是比较疑惑的，所以开始并不见邓芝。直到邓芝上表，说“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们吴国。”这样孙权才召见了邓芝，邓芝表达的意思概括起来其实就是，蜀汉有险可守，你灭不了我，到时候我们和魏国联合起来，可以顺流而下的轻松打你，现在只有我们联合起来才能对抗魏国。 在邓芝的舌灿莲花之下，孙权断绝了和魏国的关系，重新和蜀国建立同盟。吴蜀联盟之后，魏国的威胁自然消除。  在诸葛亮的一系列政治和外交手段下，蜀汉顺利的渡过了危险期。但在此过程中，荆州派逐渐掌握了政权核心，而东州派也因此分裂成了两派。其中如董允、吴懿等和荆州派走的很近，并被委以重任。而李严虽然身为托孤重臣，却和益州本土派一样仿佛是被蜀汉君臣遗忘了。 因而随着蜀汉政局的稳定，矛盾也逐渐的浮现出来。 李严故事既然本文说的是诸葛亮和李严之争，我们当然也要了解一下主人公李严。李严字正方，南阳人。早期曾在刘表帐下效力，历任州郡，以才敢著称。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占据了荆州，于是时任秭归县令的李严便入蜀投靠了刘璋，成为成都县令。 所以李严虽然被归于东州派，但是因为不是刘焉时期的老班底，入蜀时间又短，也只算是东州派的新人，又从籍贯上与荆州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刘璋任命李严为护军，前往绵竹关抗击刘备，结果李严直接率军投降刘备。这是李严一次比较重要的投机行为，在刘备打下成都后，李严被任命为犍为太守，兴业将军。 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刘备正在争夺汉中，益州本土豪族马泰、高胜起兵作乱，聚集数万人。李严只率领郡内属军五千人，打败乱军，斩首马泰、高胜。战后李严在当地恢复民籍，将原先由豪族控制的流民，变为向蜀汉缴纳租税、劳役的普通百姓。 不久，高定又率军围攻新道县，被李严驰援击败。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曹操病逝，曹丕篡汉建魏。李严抓住时机，制造“黄龙现武阳赤水，九日乃去”的祥瑞，劝刘备称帝。 李严虽然在政治上投机，但是却又非常具有才干。在任犍为太守时，曾配合刘备进行大规模的“籍田”为蜀汉增加了大量在籍人口。另外又对通济堰水利工程进行大规模的修筑。 从上我们可以整理出： 1、李严颇具“才干”，在东州派中也是出类拔萃，因为才能在后期脱颖而出。 2、李严善于政治投机。 3、李严有将才，也因此被刘备关注，成为庞统、法正的后继者。  矛盾初显刘备生前任命诸葛亮为丞相，但不开府，以李严为尚书令，这实际上形成了一种相互制约。诸葛亮行丞相职责，但政令的发布却并非通过丞相府，而是尚书台来完成。 但刘禅继位后，诸葛亮开丞相府，这就导致了尚书台系统被丞相府取代，李严的尚书令也形同虚设。 从李严之前的政治投机来看，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如果说对诸葛亮的安排心甘情愿是不大可能的。但为什么李严一直没有对此作出反应呢？ 我认为这和诸葛亮的冷处理有关，从建兴元年开始，一直到建兴四年，史书上完全没有李严的记载。对和诸葛亮同为顾命大臣的李严来说这是很不寻常的，尤其是在建兴三年春，诸葛亮率众南征。 要知道，刘备当初在安排时，李严为中都护，统管内外军事，如今却是诸葛亮率众南征，李严完全被排除在外。 另外，刘备当初安排李严镇守永安的一个理由就是防备东吴，但是早在建兴元年，就已经“遣尚书郎邓芝固好於吴，吴王孙权与蜀和亲使聘，是岁通好。” 这时候，李严依然留守在永安，就更加的不合常理了。 所以诸葛亮正是借用刘备当初的安排伏笔，将李严和他的“尚书台”留在永安，逐渐以丞相府代替其职责。当木已成舟后，李严已经无力做出反应。  但诸葛亮为什么要把李严排除在权利之外呢？ 现在很多观点认为完全是因为诸葛亮想要独权。但从历史记载的细节来看，并非如此。而应该是李严糟糕的性格和人际关系导致的。 历史上记载李严性格孤傲，独断专行，非常难以与人相处。 《杨洪传》记载李严在任犍为太守期间，一意孤行的要迁移郡治官邸，当时郡功曹杨洪屡次谏止而不被采纳。杨洪一气之下辞职。 《费诗传》记载李严在都督江州时，又和牙门将王冲发生冲突，因为害怕被陷害，王冲叛逃降魏。 《杨戏传》记载李严又看不起和自己年龄地位差不多的辅匡等人，而辅匡是荆州派重要成员，后官至右将军，封中乡侯。 另外，李严生活奢侈，即使被罢免后依然“奴婢宾客百数十人”，这本来是三国时期豪族的正常生活状态。但对清廉且不喜豪族的诸葛亮来说自然会有顾忌。 应该是这些原因导致了诸葛亮和众臣都不希望这个与属下难以相处的上司回到蜀汉中央。  虽然已经有利益冲突出现，但从历史记载看，善于投机的李严早期并没有选择对抗，而是希望迎合诸葛亮，最具代表的行动就是劝诸葛亮“加九锡”。 有人将其和陈震评价李严“腹有鳞甲”结合起来，认为这是李严为诸葛亮挖的圈套。我觉得是这种可能性倒是非常非常小。 因为如果这是圈套的话，这时候的诸葛亮已经完成权利整合，并通过南征确定了自己的威望，加不加九锡只是多此一举。如果诸葛亮是如曹操一样，真的加了九锡后，李严也是自造强敌。 如果诸葛亮因为加九锡，在政治斗争中失败，那么首倡的李严将会被归为同党而遭到牵连。 因此，我认为这更像是李严向诸葛亮换取利益的筹码。 但显然李严错估了诸葛亮，因而被严词拒绝，两人真正的芥蒂应该从这个时候开始。但本着以“国家大事”为重的态度，诸葛亮并没有将这个矛盾公开化。 因而在建兴五年，诸葛亮写给孟达的信中称：
而李严写给孟达的信中也写到：
可见双方当时的关系在表面上还是和睦的。  矛盾爆发《三国志·李严传》记载：
《三国志·后主传》：
《华阳国志·卷七》载：
《华阳国志·卷一》载：
建兴四年，诸葛亮准备北伐，李严以为将由自己代替诸葛亮总领蜀汉内务，因而“提前”移屯到江州。但结果诸葛亮却将“后事”交托给了蒋琬，并要求李严领兵协助北伐。 李严的幻想应该是这个时候彻底破灭，其作为代表的守土派思想和诸葛亮代表的北伐派思想之间的矛盾也在此时完全凸显了出来。 之前提到过，李严本身属于豪族，而东州派和本土派之前的矛盾主要也是对于益州利益的划分。也就是说无论是本土派，还是李严这部分东州派都只是想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蜀汉政权内部分分蛋糕。 但现在诸葛亮领导的集团，却是想要北伐曹魏、克复中原，甚至不惜动他们的蛋糕，自然遭到了抵制。 因此李严以“穷难纵横，无有来意”直接拒绝了诸葛亮的要求。  至于“求以五郡置巴州”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提出的，但说明了李严已经开始和诸葛亮讨价还价了，以维护自身豪族利益。你要我派兵也行，划五个郡给我。 但这种有明显拥兵自重，划地自封的危险的请求，自然不会得到诸葛亮的要求。 如果说之前，二人虽然有利益冲突的地方，但却被搁置。但关于北伐国策上的政见相左，使两人的矛盾真正爆发，诸葛亮应该也在此时开始考虑要怎么处理李严。 不过因为北伐临近，诸葛亮也不得不将李严之事搁置，于建兴六年春，出兵北伐。 但这次北伐却以诸葛亮错用马谡，导致街亭失守，全军退回汉中而告终。事后追究责任，诸葛亮自贬三等，以右将军，行丞相事，所总统如前；赵云贬为镇军将军；马谡，以及 张休、李盛等主要责任人被杀。  这个处罚无疑来说是过重了的，尤其是赵云，在这次北伐中担任的是诱敌任务，虽然战败，但是战略目标达成，至少是功过相抵的。《云别传》中载：
可见诸葛亮对赵云是比较赞赏的，却被贬为镇军将军，似乎是不太合理的。另外对于马谡被杀，蒋琬后来也曾向诸葛亮表示惋惜和不解，诸葛亮的解释是：
马谡虽然是依法所杀，但也不是无可赦的，尤其是“于时十万之众为之垂涕。亮自临祭，待其遗孤若平生。” 如此看来马谡、赵云等人，甚至诸葛亮实际是因为政治原因而遭到重罚。 在《三国志·陈震传》中记载：
这封信写于建兴九年，李严被废后。而陈震分别有建兴五年和建兴七年两次出使吴国，具体不知道是哪一次说的。 当时诸葛亮认为李严虽然腹有巧诈，但不去惹他就是了，想不到他却做出苏秦、张仪那样的事情。 如果将两件事结合起来看，其中就蕴含了大量的信息了。 陈震是南阳人，和李严同乡，但是由刘备征辟入蜀的，属于典型的荆州派。这个同乡都说出了“乡党以为不可近”，显然是暗示李严的立场已经出现了问题。 而后诸葛亮说“不图复有苏、张之事出于不意”，苏秦、张仪最著名的是什么？纵横捭阖，合纵联合的那一套啊。 因此，这个这段话应该是表明，东州派和本土派的这些豪族们，已经联合起来和诸葛亮对抗，而李严在其中起到了串联领导作用。 第一次北伐失败之后，应该也正是他们借机动摇诸葛亮的势力。这才导致了诸葛亮不得不自贬三等，赵云、马谡也受到严重的处罚，以此将事态平息。 而这件事之后，诸葛亮也开始真正着手处理李严问题。 建兴八年，魏国大司马曹真率三路大军伐蜀。为了进行抵御，诸葛亮调李严率两万人前往汉中防守。 李严自然一如既往的不配合，甚至私下传言司马懿已经设置官署诱降他，表明了你要调我离开，我就叛变。 但这次诸葛亮却并没有和上次一样不了了之。他首先上表升李严为骠骑将军，后来又上表用他的儿子李丰接替李严为江州都督。 李严因此受到蒙蔽，率军北上汉中，但曹真走子午谷时遇到暴雨退回，伐蜀失败。而因为诸葛明年还打算北伐，就留下了李严，并以中都护署丞相府事务，同年李严改名为李平。但这实际应该是诸葛亮的驱虎下山之计。 李严被调离了自己经营多年的根据地，却领导被诸葛亮经营多年的丞相府，上下官员皆是诸葛亮的人，反而是处于监视当中。 监视什么？自然是李严和其他豪族的串联。 诸葛亮北伐后，以李严总督粮草，之后发生的事却透着一股诡异。《三国志·李严传》：
如果说是诸葛亮是借此除掉李严，可能性几乎为零。诸葛亮不会以北伐大事开玩笑，更何况李严被废后却没有怨言，一直希望得到诸葛亮的重新启用。如果当中诸葛亮真的做了手脚，李严却还是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可见当时诸葛亮还是希望重用他，责任应该也的确在于李严。但李严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真的遇到暴雨无法完成吗？李严一直以才干著称，从之前的政绩来看是不大可能。 从李严投机的性格，以及“运粮不继”，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把诸葛亮叫回来的情况来看，以及前后推诿责任的熟练程度来看，李严是经过周密计划的。 那么就是发对北伐的势力，希望借李严的手来阻扰诸葛亮北伐的进行。 而李严考虑通过欺上瞒下的行为，背后力量的保护，再加上自己位高权重，诸葛亮依然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但这次他错估了诸葛亮对北伐的重视，刘禅对诸葛亮的依赖，以及其在朝中的影响。 他没有想到诸葛亮会直接把“其前后手笔书疏本末”都拿了出来。并与刘琰、魏延、袁綝、吴壹、高翔、吴班、杨仪、邓芝、刘巴、费祎、许允、丁咸、刘敏、姜维、上官雝、胡济、阎晏、爨习、杜义、杜祺、盛勃、樊岐等二十多名重要官员，联名弹劾李严。最终将其废为民，徙梓潼郡。 在诸葛亮弹劾李严的表上写道：
其实从以上诸葛亮这段话可以看出，李严便是当时蜀汉豪族门阀的代表，他们不以蜀汉为自己的国家，只顾家族利益。如果以魏晋时期的门阀角度，以家族利益大于国家利益来考虑李严的所作所为就非常的合理了。 诸葛亮和李严两人从本身来说实际没有太大的冲突，但是诸葛亮代表的荆州派及部分东州和本土派中的有志之士，以蜀汉为大汉帝国在蜀地的延续，希望通过北伐克复中原，重振大汉。 但益州本土和东州派豪族们，则认为诸葛亮的北伐是在损害自身的利益，因为产生了严重的抵触情绪，甚至是破坏北伐的行为。 最终两者形成不可调和的矛盾，诸葛亮和李严之争，只是这种矛盾的具体表现而已。 而经过这次事件，诸葛亮之前的平衡政策，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体会到了益州豪族的不可信。 《三国志·后主传》记载：
诸葛亮在这一年中转而大力开发汉中，实际上正是为了避免益州豪族门阀对北伐的阻挠。 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建兴十一年冬，诸葛亮开始新一轮的北伐，这次他也一改之前的战略。改为利用屯田，进行持久战。 但建兴十二年秋八月，诸葛亮病逝五丈原。李严听闻消息，知道诸葛亮若还在，自己有复出的可能，诸葛亮一死，他的继任者绝不可能再起用自己，因而激愤病死。 但蜀汉内部的派系斗争并没有因两人的死去而结束，因为北伐的分歧，本土派又逐渐成为投降派。又随着诸葛亮的继任者蒋琬、费祎等人的相继去世，投降派逐渐占据上风，姜维被逼到沓中屯田。 最后刘禅还是没有逃掉被本土派们裹挟着投降的命运，正如唐代温庭筠《过五丈原》所写： 铁马云雕久绝尘，柳营高压汉营春。 天清杀气屯关右，夜半妖星照渭滨。 下国卧龙空寤主，中原逐鹿不由人。 象床锦帐无言语，从此谯周是老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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