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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想起七十年代，江猪随时可见。那时，我生活在长江棉船洲上，记得光明大队一带水面起风之时，一头头江猪兴风作浪，露出众多黑脑袋，油黑光滑亮丽，十分可爱。记得有一年，日新大队东埂江边有人挑水时，一头江猪冲到岸边，那人拿起扁担向江猪砍去。那时人们没有环保意识，也不知黑鳍豚是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那只被抓的江猪被人放到家门前菜园水沟里，很多人来近距离观赏，小孩子们也来凑热闹，调皮地动动手摸摸江猪光滑的皮肤。可怜的江猪虽然无肉可吃，还是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一身的脂肪用来熬炼成油，冬天用来涂抹在人的脸上、手上，滋润皮肤，防止皲裂。我记得有鱼肝油的味道，不喜欢。到了八十年代，江面很少见到江猪了，进入二十一世纪江猪几乎绝迹。 二 四五十年以前不只是长江里有许多江猪，洞庭湖里也不例外。岳阳的朋友说起四十多年前的有关江猪的一件往事： 俗话说，三月三九月九，无事莫到江边走。洞庭湖上八面风，逢此节令湖上往来的大小船只倒樯息橹，停靠岸边。有一天，停靠在洪船厂码头的两条运载木船翻船了，齐刷刷地来了个底朝天，船上两百多吨大米泡在水里。 当地人对着外地两位船老板不停地训斥：“昨天我就不许你们停靠在这里，要你们到岳阳楼河下去，那里不是落风口，你们船懒得起头，这下好了。” 趸船上的水手大声告诫：“前天起就有一群群的江猪子来码头拜风，那些江猪我过细看了，每一只都是头朝洪船厂的，那些灵牲它们晓得这边是落风口，提醒船不能在这里停靠，停在落风口靠得住是要翻船的耶。” 船老板自言自语地嘟嚷：“我们是从沅江下来的，都说停靠洪船厂最安全，那个晓得会在岳阳最大的码头边上翻船咧？我们外地来的哪个搞得清楚呢？” 一位老人说：“你们这些保古佬只识江水深浅不懂湖上风浪，这洞庭湖上八面风，每面风洞庭王爷都给它立得有规矩，这八百里洞庭每回起风就都有起风口和落风口，起风口在那里不要紧，要紧的是落风口，船要停在落风口是要丢命的，你还算好只丢了货。告诉你，每回要起风，这洞庭湖上就一定会有江猪子从水里起来拜风的，这些灵牲的头朝哪里拜哪里就是落风口，这是老天爷可怜我们水上人家，上苍的好生之德哟！” 江猪，原来还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啊！它能够给人类预警着危机的到来。 三 余同友在非虚构作品《村里有座庙——1990年安徽东至“1·24海难”民间记忆的打捞》中写道： 船刚开动的时候江面上起了点雾，但并不大，能见度尚可，隐约还能看见对岸的灯火。坐在甲板上的老刘忽然发现前方江面上涌动着一群黑黑的东西，密密麻麻，它们不断地跳跃，甚至发出了“咕咕”的叫声，那声音叫得密集而又紧张不安，老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群江猪啊！看那数量有几百头之多，长江上已经很少见到这么大群的江猪了，老刘叫唤着：江猪！江猪！ 一些人闻声赶到了甲板上。那些江猪游得越来越靠近“东挂114”，这些长江上体量最小的鲸类，顶着它们黝黑的小背，迎着江浪，不时地从水面跃起，挤着它们的小眼睛，像是对轮渡上的人急切地诉说着什么。 船开出去了很长一截距离，这大群的江猪仍旧拥挤着，叫唤着，追随着“东挂114”好一阵子后，忽然之间就消失了。 看着那成群的江猪倏忽消失，老刘不知怎么了，忽然觉得一阵透骨的冷气从江面上旋风般刮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不久，海难发生了。 后来，人们立了一·二四海难纪念碑，上面刻着： 一九九零年一月二十四日清晨，东至县杨桥乡杨套村“东挂114号”客渡船，载客从杨套渡口驶往安庆市途中，突遇浓雾，能见度极低，在安庆港区二号浮标上游偏北约二百五十米处江面，被逆水而上的南京油运公司“大庆407号”油轮拦腰撞击，当即倾覆沉没，一百四十五名乘客和五名船员船工全部落水，是时约六时三十五分，经多方救援，三十八人生还，八十八人死亡，三十二人失踪，造成了一起特大海损事故。事故发生后，党和政府及时组织抢救，妥善处理善后事宜，灾区生产生活秩序迅速恢复正常。 这次事故损失惨重教训深刻。我们要引以为戒大力加强安全生产，增强全民安全意识，克服麻痹思想和侥幸心理，杜绝违章作业行为，严防类似事故发生，兹于杨套江口立碑记事，以牢记教训，哀悼死者威示后人。 四 谈到黑鳍豚，不得不说有“长江女神”之称的白鳍豚。尘封百年的故事萦绕脑际。1901年，美国传教士海维礼夫妇带着年仅4岁的小儿子查尔斯·麦考利·霍伊来到中国岳阳，10岁查尔斯回美国接受教育，16岁高中毕业后再次回到岳阳。 1914年2月18日，查尔斯在洞庭湖上意外捕获一只体长两米多的白鳍豚，这只白色江豚让查尔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认真地对这一叫不出名字的水生动物进行了形态、习性和生态观察研究，首次对白鳍豚的生物特征和生活习性作了科学描述。他珍藏了它的头骨、颈骨和颈椎骨。1916年，查尔斯将自己珍藏的江豚骨头卖给了美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以便日后用来进行科学研究。查尔斯成为现代科学史上研究白鳍豚的第一人。两年之后，美国著名哺乳动物学家米勒正式将白鳍豚确定为来自中国的一个新的水生哺乳动物种类——淡水豚新种。从此，中国的白鳍豚在世界生物物种的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 2020年1月农业农村部发布一个关于禁止捕捞天然渔业资源的计划公告——《长江十年禁渔计划》，宣布从2020年1月1日0时起开始实施长江十年禁渔计划。禁捕才一年多，现在江西、安徽两处江面出现了多年未见的江猪，说明长江禁捕初见成效。长江主要经济鱼类性成熟的时间是3-4年，十年禁渔，将为多数鱼类争取2-3个世代繁衍，缓解当下长江鱼少之困，也为长江江豚在内许多旗舰物种的保护带来了希望，是对长江生态系统保护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举措。从中央到地方层面都积极行动起来。记得去年暑假回乡下老家，了解到我们镇有专门人员围着棉船岛巡逻，禁止江面撒网捕鱼，禁止海竿钓鱼，甚至连竹竿也不准钓，从根本上杜绝江捕。另外，还向长江里投放各类鱼苗。 原来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定期。鱼被恶网圈住，鸟被网罗捉住，祸患忽然临到的时候，世人陷在其中也是如此。（传道书 9:12）是啊！拯救鱼类，实际是拯救人类自己。 又见江猪的芳踪，江猪笑了，我们也笑了。 2021年5月9日第一稿 2021年8月23日第二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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