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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作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一名演员的梁冠华58岁了。 本该是快要退休的年纪，却被冠上了“唯利是图”“掉进钱眼里”“只顾着赚快钱忘了本职工作”的“罪名”。  如今的梁冠华，在垂垂老矣之际，被逼上了两边都不落好的境地。 影视剧迷，指责他，接了太多烂戏，乱七八糟的剧本实在是浪费演技，表示很失望。  话剧迷，指责他，只顾着捞钱，都把艺术追求抛到脑后了，放弃了话剧大师之路，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夹在其中的梁冠华，也是有苦难言。 从业38年以来，梁冠华数得出的经典角色确实寥寥。 《大明风华》里无事谨小慎微、唯唯诺诺；遇事处变不惊、刚柔并济的明仁宗朱高炽；    《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的平凡善良、乐观幽默的张大民；   《大宋奇案》里刚烈、不近人情、颐指气使的寇准；  《神探狄仁杰》系列的不卑不亢，气定神闲，有理有据，慈祥亲和的狄仁杰；   最近《天下长河》的热播，梁冠华饰演的看上去威风八面，实际上四面受敌的反派索额图也让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索额图和明珠，两人身形反差巨大，一胖一瘦，两人互相飙戏实在饶有趣味，让人直呼过瘾。 这样看来，只有早期两个是主角。 梁冠华是属于妥妥地高开低走。 在知乎上搜索“梁冠华”，出来的第一个问题是： “梁冠华凭什么是国家一级演员？” 这多多少少对他而言是种莫大的讽刺了。 很多人都叫不出“狄仁杰”的名字，而且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梁冠华是一个年少成名的天才。 这在话剧界，是被公认的。 老一代的话剧大师，于是之、林连昆、郑熔偏爱有加，大导演林兆华也对他赞不绝口。 何冰说： “梁冠华17岁进剧院，人家管他叫天才。他现在也是个天才。”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是国内话剧的最高舞台，《茶馆》是北京人艺的最经典的压轴戏。 能演上《茶馆》的主角王利发是所有人艺男演员的最高梦想。 15岁看了《茶馆》的梁冠华卯足了劲儿想考北京人艺。 父母都是骨科大夫的情况下，这不被认为是一条良道。 在父亲心中，考数理化才有前途。 所以这一切的“筹划”都在瞒着父亲的情况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还好有母亲的支持。 在得结果的那天，他左等右等没等来录取信件，又难过又失望的时候，还是母亲骑着好远的自行车去帮他看榜。 有惊无险的，他17岁如愿考上了北京人艺的演员训练班。 梁冠华赶上了最好的时候。 当时的许多好的老演员，于是之、英若诚、林连昆、郑熔等老艺术家还没退休，还在舞台上活跃着。 “所有的老演员都给我们上过课，我们班空前绝后了。” 跟大师们对戏，偷偷学艺，梁冠华的天资不断凸显。 在话剧舞台上，3年的学艺让他后来无往不利。 刚毕业就跟着林连昆先生主演《红白喜事》。 然后23岁就获得了中国戏剧的最高奖项梅花奖。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张国立和梁冠华都是首次拿了梅花奖。 而梁冠华比张国立小了10岁。 8年后，连冠华还二次拿了梅花奖。 他在话剧表演上十分顺风顺水。 后来也拿出了《上帝的宠儿》 《小井胡同》 《红白喜事》《狗儿爷涅槃》 《骆驼祥子》 《茶馆》 《天下第一楼》 《阮玲玉》 《哈姆雷特》 《蔡文姬》等不同的作品。 2000年，是梁冠华的巅峰时期。 他曾经戏言： “《茶馆》除了女人和王利发，我都能演。” 在他心里，《茶馆》曾是一座让人敬畏又让人憧憬的高山。 梁冠华从未想过能成为第一代掌柜于是之的接班人。 毕竟两代掌柜的外形差异实在太大。 但是事实证明，于是之眼光真好，后来梁冠华的第二代的掌柜演得接近封神。 从精明干练的小伙子到市井本分的中年掌柜再到万念俱灰的老掌柜，他都能刻画得分毫不差。 梁冠华成为了第二代掌柜，也成为了北京人艺无出其右的台柱子。 “王利发是我演员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是我从1981年进入剧院，在这个舞台上摸爬滚打努力十几、二十年得到的肯定。” 他不仅《茶馆》接了于是之先生的班，《蔡文姬》接了刁光覃先生的班，《狗儿爷涅槃》还接了林连昆先生的班。 这份重任一般人可接不了。 并且重排之后的剧目能保持质量不降，梁冠华的本事不小。 在北京人艺50周年纪念演出时，五部院庆大戏里，梁冠华一个人就主演了3部。 话剧有关的奖项，他拿了一个遍。 当时的梁冠华在话剧舞台上可谓是风光无两。 但是在影视剧舞台上，他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在《茶馆》里，吴刚、何冰、濮存昕为他作配，然而在影视圈，却远远比不上他们的流量。 在师弟濮存昕凭借着颜值和演技当主角开始大红的时候，梁冠华还在《编辑部的故事》、《渴望》等剧里打酱油，混脸熟。 “唉，说实话，我的形象确实比较胖，现在观众又喜欢看俊男靓女。” 身材和外形确实限制了他角色的选择。 颜值和气质是影视剧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对主角而言。 但事实证明，好演技不会被埋没。 导演沈好放通过话剧看到了梁冠华的实力。 他极力想让他来饰演《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的张大民。 但是，投资方却不干了。 “太胖了，换人吧，不然我们就撤资了。” 导演却陷入了两难，梁冠华有演技也有幽默感，他是饰演张大民的不二人选，但投资方对其身材过胖，名气过小的担忧也十分在理。 他从中周旋，让两人各退一步。 梁冠华主动花了一个月时间减下了30斤。 投资方看到他的诚意还看到了他的话剧也让步了。 于是成就了《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为平民喜剧的典范，张大民也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当时剧中李云芳的扮演者朱媛媛爱拿梁冠华取乐，不时在马路上高喊： “哎哟，这不是张大民吗？” 然后大伙蜂拥而至，把梁冠华围地里三层外三层的。 他不仅收获了人气，还凭此获得了春燕奖和飞天奖视帝。 接下来，梁冠华又遇上了钱雁秋。 梁冠华、钱雁秋、张子健成为了铁三角，共同成就了《神探狄仁杰》系列。 狄仁杰从此有了具象。 断案如神，双商人品都值得称道。 剧中，梁冠华台词“冗长”，却让人看得津津有味，抑扬顿挫，感情饱满，文戏让人看得这么过瘾，功力可见一斑。 从市井小民到一代名相，梁冠华的演技宛如行云流水，角色的可塑性实在是强。 他的演技颇有些润物细无声的味道，凭着一些小动作、一些微表情，配合上松弛有度的台词声调，瞬间就能让角色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演什么是什么，深入人心。 “我觉得好演员的标准就是得有所有的关于人物演戏的素质以及强烈的训练。” 后来因为沈好放和钱雁秋两位导演，梁冠华也拿出了不少的作品。 但是沈好放找他演的《天下第一丑》《远方的家》，钱雁秋打造的燕双鹰宇宙，都不能重复当初的辉煌。 在与钱雁秋分道扬镳之后，梁冠华回到了被身材受限的被挑选的资源受限的时光。 这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有梁冠华不想再一股脑扎入到燕双鹰之类的烂剧里了。 此后的七八年，他也一直没有再遇到好角色。 梁冠华这个人看起来乐呵乐呵的，但其实非常有原则。 2008年，《茶馆》演出前看到剧院的宣传广告依旧是于是之先生的那版，立马打电话质问院办。 “演出是他们演吗?首先误导观众，其次对现在演出的人不尊重。我不争什么，但是要获得肯定，毕竟做了贡献。” 他不乐意这样欺骗观众，更不乐意自己的付出不被尊重。 对于一些娱乐游戏节目，梁冠华是拒之千里。 “别工夫在戏外，演了一集戏，却拍了40集的节目，那你演的是人物还是你自己？” 对于剧本的质量，他更是要求十分严苛。 可比肩《茶馆》的话剧《窝头会馆》本来是梁冠华来演的，但是他觉得剧本不好，推辞了。 现在，20年了，他只演《茶馆》一部戏。 “我把话剧看得太神圣，不愿意随便将就过去，那样我自己的心里会过不去，没有好的作品，干脆就不演，宁缺毋滥。” 如今北京人艺的新剧目一年不如一年，这也让无数观众倍感失望。 然后，梁冠华反而成为了众矢之的。 作为话剧大师的得意门生，没有做好扛起承上启下的大梁的重任，在话剧的最高峰选择后退，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去了影视圈赚外快，实在是失责。 “放弃了了艺术追求，掉进了钱眼里”是不少人对梁冠华的苛责。 现在的人艺已经没有了当年创作文学作品的氛围了，传统剧目重排都不复当初的质量，没有老演员镇场的新剧也很拉跨。 他成为了人艺每况愈下，不复当年辉煌的“背锅侠”。 责任不在新演员，却责怪老演员没有好好教导，嘴上说着戏比天大，身子却在外面捞钱。 一个行业的兴衰放在一个人身上，梁冠华也实在很无辜。 盛年时期，他一直以话剧为主，心无旁骛。 大火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找他，虽然许多是插科打诨的戏，但是也有不少佳作。 曾经张艺谋找他演主角，他十分心动。 但是却被话剧绊住了脚，没有办法，只有一个主角，没有替换的。 谁不知道影视圈影响面广，来钱快？ 不去剧院他可以成老明星，但是他放不下。 他深知，北京人艺才是他的根。 现在许多人问他： “你就演一个《茶馆》，北京人艺你不干了？” 梁冠华有着说不出的悲凉： “我感觉我以前的努力毫无意义。在剧院我可是参演了三十多部戏啊。” 他也不是没有挣扎过。 但是现实却疯狂打脸。 现在的年轻演员，有多少个愿意深耕话剧的？ 以前能进《茶馆》对一个话剧演员来说是无上的荣耀，现在的新进演员却把它当普通戏。 在台上，台词都说不利索，还记不住。 这样的落差，梁冠华实在难以接受。 “感觉我们这一代人已经过去了，下一代人还没成长起来。” 年轻演员选择北京人艺，有多少想用心学习？又有多少是想以此为跳板？ 说实在的，影视剧对话剧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这不是一个人能够力挽狂澜的。 “说实话，一个戏都是明星，剧院内热火朝天，我在外面一问，人家说，没听说过，不知道。人不要再做井底之蛙了。” 心里着急却无能为力，是梁冠华心里最多的感受。 而这一行的笨蛋、骗子、商人实在太多，也让他的坚守显得如此可笑。 梁冠华的高开低走，说他降低艺术追求去赚快钱实在是无辜，更多的是经历过话剧的巅峰期的不想将就。 不想将就，他没有成为所谓的话剧大师，不想将就，也没有成为了德高望重的老明星。 两方都不讨好，两样都没做到极致，可能也不是他的问题。 也许，他一直以来做的事情不过就是与时俱进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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