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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传卷十一 ~ 书传卷十五

 新用户4541Ay47 2022-11-22 发布于上海

书传卷十一

宋 苏轼 撰

周书

旅獒第七

西旅献獒太保作旅獒

召公也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底贡厥獒

西方之国有以獒为贡者旅陈也春秋传曰庭实旅百犬四尺曰獒

太保乃作旅獒用训于王曰呜呼明王慎徳四夷咸宾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王乃昭徳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如以肃慎楉矢分陈之类使知王能以徳致四夷之物况诸夏乎

分寳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

如以夏后氏之璜分鲁之类以布亲亲之意

人不易物惟徳其物

同是物也有德则贵无德则贱

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

君使臣以礼

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

小人学道则易使

不役耳目百度惟贞

不以声色为役

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志以道宁言以道接

玩人则人不我敬故丧德玩物则志以物移故丧志志丧则中乱故志以道宁德丧则人离故言以道接

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民争为异物以中上好则农工病矣

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兽不育于国不寳远物则远人格

夷狄性贪故喜亷而畏贪古之循吏能以亷服夷狄者多矣而贪吏亦足以致寇况于王乎周穆王得狼鹿尔而荒服因以不至

所寳惟贤则迩人安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大德细行之积也九仞一篑之积也

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

芮在冯翊临晋县一篇亡

金縢第八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

金縢之书缘周公而作非周公作也周公作金縢策书尔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

犹言不怿也

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

太公召公也穆敬也

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

二公欲卜于庙周公曰王疾无害未可以忧我先王周公欲自以身祷故以此言拒二公

公乃自以为功

功事也

为三坛同墠

筑土曰坛除地曰墠

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圭乃告太王王季文王

植置也秉执圭

史乃册祝

史太史也册祝册也告神祝辞书之册以告

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予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

某发也丕壮大也言尔三王天必欲取其一壮大子孙者则旦亦丕子也可以代之

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尔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寳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

我仁孝能顺父祖且多材多艺于事鬼神为宜乃元孙材艺不若旦而有人君德度留以王天下为宜死生有可相代之理世多疑之予观近世匹夫匹妇为其父母发一至诚之心以动天地鬼神者多矣况周公乎且周公之祷非独弟为兄臣为君也乃为天下为先王祷也上帝听而从之无足疑者世之所以疑者以己之多伪而疑圣人之不情也

今我即命于元龟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乃卜三龟一习吉啓籥见书乃并是吉公曰体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终是图

龟之兆吉凶也详矣故许不许皆听命于龟已而视龟之体知王之罔害己亦莫之代也故曰予受命于三王王之寿考长终可图也

兹攸俟能念予一人

一人者指武王也武王临天下未久人之念其德者尚浅周公忧其崩而或叛之故欲以身代既见三龟之吉知王之未崩天假之年以绍其德故曰此可以待天下之能念王也

公归乃纳册于金縢之匮中

縢缄也以金缄之欲人之不发也

王翼日乃瘳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国管叔鲜武王弟也羣弟蔡叔度霍叔处之流也武王崩成王幼周公专国政故羣叔疑而流言也

曰公将不利于孺子

成王也

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

辟诛也管叔之当诛者挟殷以叛也

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

二年而后克明管蔡亦得众也

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

豳诗鸱鸮恶鸟也破巢取卵以比管蔡之害王室及成王也

王亦未敢诮公

未敢诮明其心之疑也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啓金縢之书

皮弁也意当时占国休咎之书皆藏金縢故周公纳册于此而成王遇灾而惧亦啓此书也

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

自新且使人逆公公时尚在东也

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

郊告谢罪也

天乃雨反风

雨降风回天意得而灾乃解

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则大熟

大木既拔筑之而复生此岂人力之所及哉予以是知天人之不相远凡灾异可以推知其所自五行传未易尽废也

大诰第九

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三监管蔡武庚淮夷徐奄之属也

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

猷谋也越及也

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

天弗吊恤我降丧于我邦家不少延武王之命

洪惟我幼冲人嗣无疆大歴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服事也造至也大哉我幼冲人继此大歴事也我尚不能至于知人迪哲以安民者况能至于知天命乎

已予惟小子若渉渊水予惟往求朕攸济

已矣今予但求所济而已

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

贲饰也我之所敷者以饰敷前人受命而不忘其功也

予不敢闭于天降威用

天降威三监叛也天欲絶殷故使之叛也

宁王遗我大寳龟绍天明即命

当时谓武王为宁王以见其克殷宁天下也下文曰乃宁考知其为武王旧说以为文王非也曰前宁人者亦谓武王之旧臣也天降威于殷予不敢隐闭用武王所遗寳龟卜之所以继天明而待命也

曰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

此龟所以告者也

越兹蠢

蠢动也及此三监果动

殷小腆诞敢纪其叙天降威知我国有疵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

腆厚也殷少富厚乃敢纪其既亡之叙盖天降威亦其心知我国有三叔之疵而民不安故欲作难以鄙我周邦也

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宁武图功献贤也敉抚也四国蠢动之明日民之贤者有十夫来助我求往征四国抚循宁王之武事以图功也周公之东征邦君卿士皆疑天下骚动而此十夫者至故周公喜之表其人以令天下汉高祖讨陈豨至赵得四人皆封之千户曰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一人至者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乎此亦周公之意也

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尔庶邦于伐殷逋播臣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艰大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违卜

休羙也尹正也官之表正也翼敬也害曷也诗曰害澣害否我事既羙矣而我卜又吉故告尔以东征殷之叛臣今汝反曰难哉此大事也民之不静亦惟在王与邦君之家及王之身考德敬事脩已以正之不可征也王曷不违卜而用人言乎

肆予冲人永思艰曰呜呼允蠢鳏寡哀哉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越予冲人不卬自恤义尔邦君越尔多士尹氏御事绥予曰无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宁考图功卬我也毖畏也我闻汝众言亦永思其难曰是行也信动鳏寡哀哉然予为天子作天之役天实以大艰遗我故勉而从天非我自忧也尔众人义当以言安我曰无畏此所忧之事惟当一心以成汝宁考所图之功今乃不然故深责之也

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宁王兴我小邦周宁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呜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

已矣予惟不敢替上帝命帝羙宁王之德而兴周王惟用卜以安受帝命至于今天其犹助我民况我亦用卜哉天所以动四国明威命者非以困我欲辅成我大业也

王曰尔惟旧人尔丕克远省尔知宁王若勤哉

王又特命久老之人逮事武王者曰尔当犬省久远尔知武王之勤劳若此也哉

天閟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极卒宁王图事

閟闭也天所以闭塞艰碍我国者使我知畏而成功于此我其敢不尽力以终宁王所图之事哉

肆予大化诱我友邦君

王告此旧人我已大化诱我友邦君无不从我矣

天棐忱辞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宁人图功攸终天既助我至诚之辞其必考之于民以验其实我其可不与宁王之旧臣图功之所终乎

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宁人攸受休毕

天所以勤劳忧畏我民者使我日夜思念如人有疾之不忘医也予其可不与前宁人同受休终哉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艰日思

如我本意则昔者已往矣所以至今者以言艰而日思之也

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

王以筑室喻也父已准望高下程度广狭以致法矣子乃不肯为基矧肯构屋乎

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获

王又以农喻也菑耕也播种也获敛也

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后弗弃基

父虽敬其事而子不继其父其肯曰我有后不弃我基乎

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宁王大命

我其敢不及我身之存以抚循宁王之大命乎

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养其劝弗救

养厮养也父兄而与朋友伐其子其家之民养当助父兄欤抑助其子欤其将相劝助其父兄弗救其子也今王与诸侯征伐四国如父兄与朋友伐其子尔众人孰当助乎

王曰呜呼肆哉尔庶邦君越尔御事

肆过也过矣哉尔众人也不助父而助子

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

邦之明乃能用哲今十人归我而不助彼则帝命可知矣

越天棐忱尔时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惟大艰人诞邻胥伐于厥室尔亦不知天命不易

及天之方辅诚以助我尔时我犹不敢不畏法度矧今天降戾使我大艰难之民与强大之邻相伐于厥室邻室相攻可谓急矣汝犹不知天命不易欲安而不问也

予永念曰天惟丧殷若樯夫予曷敢不终朕亩

天使我丧殷若农夫之去草其敢不尽力乎

天亦惟休于前宁人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诞以尔东征天命不僭卜陈惟若兹

方是时武王之旧臣皆欲从王征伐故王曰天若欲休息此前宁人者予何敢尽用卜敢不从众而止乎今宁人指我以疆域所至不可坐受侵略况今卜并吉是天欲征而不欲休也我其必往盖卜之久矣陈久也盘庚大诰皆违众自用者所以借口也使盘庚不迁都周公不摄政天下岂有异议乎平居无事变乱先王之政而民不悦则以盘庚周公自比此王莾所以作大诰也

微子之命第十

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啓代殷后作微子之命王若曰猷殷王元子惟稽古崇德象贤

礼曰继世以立诸侯象贤也用庶人之贤者不如用世家之贤者民服也

统承先王脩其礼物

用其正朔礼乐使不失旧物也

作賔于王家

二王后客礼

与国咸休永世无穷呜呼乃祖成汤克齐圣广渊齐肃也史记幼而徇齐

皇天眷佑诞受厥命抚民以寛除其邪虐功加子时德垂后裔尔惟践脩厥猷旧有令闻恪慎克孝肃恭神人予嘉乃德曰笃不忘上帝时歆下民祗协

予嘉乃德曰若厚而已帝且歆之民且归之

庸建尔于上公尹兹东夏钦哉往敷乃训慎乃服命服章命令也

率由典常以蕃王室乃烈祖

成汤也

律乃有民

律法也

永绥厥位毗于一人世世享德万邦作式俾我有周无斁呜呼往哉惟休无替朕命

方武庚叛后而封微子微子盖处可疑之地而命之曰上帝时歆又曰乃烈祖又曰万邦作式此三代之事后世所不能及也

唐叔得禾异亩同颖献诸天子王命唐叔归周公于东作归禾

成王弟唐叔虞也禾各生一垄而合为一穟

周公既得命禾旅天子之命作嘉禾

二篇亡

书传卷十二

宋 蘓轼 撰

周书

康诰第十一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余民封康叔作康诰酒诰梓材康叔封文王子封为卫侯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

百工百官也播民和布法也周礼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国都鄙诸侯来朝公行师从故见士于周

周公咸勤

皆劳来之

乃洪大诰治

自惟三月哉生魄至此皆洛诰文当在洛诰周公拜手稽首之前何以知之周公东征二年乃克管蔡即以殷余民封康叔七年而复辟营洛在复辟之岁皆经文明甚则封康叔之时决未营洛又此文终篇初不及营洛之事知简编脱误也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

孟长也康叔成王叔父而周公弟谓之孟侯则可谓之小子则不可且谓武王为寡兄此岂成王之言盖周公虽以王命命康叔而其实训诰皆周公之言也故曰朕其弟小子封

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

用可用敬可敬刑可刑以治显人言敬鳏寡而治强御也

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脩我西土惟时怙冒怙恃也冒被也

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

殪杀也戎殷比之戎虏也

诞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时叙乃寡兄朂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

民与国皆叙乃汝寡有之兄武王朂勉之力言汝小子封承文武之泽乃得列为诸侯也

王曰呜呼封汝念哉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德言

遹循也绍继也衣服也继其所闻而服行其德言也

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远惟商耉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

文王与殷先哲王及商耉成人之德皆远而易法有以居已而知训矣则更求殷以前古先哲王之道以安民也

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既求古圣贤以大汝天性顺成其德则汝身绰绰然有余裕矣然终不废用天子之法令此所谓虽有庇民之大德而有事君之小心也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

恫痛也瘝疾也常若有疾痛在身不忘治也

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

天威可畏也然可恃以安者辅诚也诚则天与之者可必矣民归有道怀有德其情大略可见也然不可恃以安者小人也故尽心于诚以求天辅不可好逸豫以远小人也

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

怨无大小不顺不勉皆足以致怨

已汝惟小子乃服惟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服事也广也应者观民设教也作治也殷民卫之旧民也武庚之乱征伐之余民流徙无常居故康叔之国有新民也新诛武庚故命康叔曰汝之事在广天子之意观民设敎以保安殷民又当助王宅天命治新民也方三监叛周之初天命盖岌岌矣黜殷而封康叔天命乃定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近时学者解此书其意以谓人有小罪非过眚也惟终成其恶非诖误也乃惟自作不善原其情乃惟不以尔为典式是人当杀之无赦乃有大罪非能终成其恶也乃惟过眚原其情乃惟适尔非敢不以尔为典式也是人当赦之不可杀信如此言周公虐刑杀非死罪且敎康叔以人之向背以为喜怒而出入其生死也法当死原情以生之可也法不当死而原情以杀之可乎情之轻重寄于有司之手则人人可杀矣虽大无道嗜杀人之君不立此法而谓周公为之欤吾尝问之知法者曰此假设法也周公设为甲乙二人皆犯死罪而议其轻重也甲之罪小于乙之谓也非谓其罪不至死也然其罪乃非眚灾而惟终之乃惟自作不法而曰法固当尔如是者当据法杀之不可谳也乙之罪虽大然非终之者乃惟眚灾适尔适尔者适会其如此也是则真可谳也末世法坏违经背礼然终无许有司论杀小罪之法况使诸侯自以向背为喜怒而专杀非死罪者欤以今世之法考之谋杀已伤虽未杀皆死虽未伤而置人于必死之地亦死鬬杀故杀虽已杀而情可愍者谳过失杀虽已杀皆赎夫以未伤未杀而皆云既杀岂非小罪杀而大罪赦乎岂可以非死罪为小罪也所谓既道极辜者是人之罪重情轻尽道以责备则信有大罪矣而以常情恕之则不可杀孟子曰夫谓非其有而取之为盗者是充类至义之尽也夫充类至义则书之所谓尽道也予恐后世好杀者以周公为口实故具论之

王曰呜呼封有叙

如此则刑有叙也

时乃大明服

春秋传曰乃大明服已则不明而杀人以逞不亦难乎

惟民其敕懋和

敕正也

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非汝封刑人杀人

刑人杀人者法也非汝意也

无或刑人杀人非汝封

虽非汝意然生杀必听汝不可使在人也

又曰劓刵人无或劓刵人

劓割鼻刵割耳也言非独生杀也劓刵亦如此其文略盖因前之辞也

王曰外事汝陈时臬

德为内政为外臬闑也凡政事汝当陈此法以为限节也

司师兹殷罚有伦

司专也专师此则殷罚有伦矣

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丕蔽要囚

要狱辞也服念至句日为囚求生道也求之旬日而终无生道乃可杀

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

汝陈此以限节事罚以蔽殷之常法也

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

次就也

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

常自以为不足也

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将有以深告之故言我与汝相知如此

凡民自得罪冦攘奸宄杀越人于货暋不畏死

越颠越也暋强也

罔弗憝

憝恶也人无不恶之者

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彝大泯乱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不率大戛

商纣之后三监之世殷人之父子兄弟以相贼虐为俗周公之意盖曰孝友民之天性也不孝不友必有以使之子弟固有罪矣而父兄独无过乎故曰凡民有自弃于奸宄者此固为元恶大憝矣政刑之所治也至于父子兄弟相与为逆乱则治之当有道不可与寇攘同法我将诲其子曰汝不服父事岂不大伤父心又诲其父曰此非汝子乎何疾之深也又诲其弟曰长幼天命也其可不顺又诲其兄曰此汝弟也独不念先父母鞠养劬劳之哀乎人非木石禽犊稍假以日月须其善心油然而生未有不为君子也我独吊闵此人不幸而得罪于三监之世不得罪于我政人之手天与我民五常之性而吏不知训以大泯乱乃迫而蹙之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则民将辟罪不暇而父子兄弟益相忿疾至于贼杀而已后虽大戞击痛伤之民不率也舜命契为司徒曰敬敷五敎在寛寛之言缓也五敎所以复其天性当缓而不当速也

矧惟外庶子训人

礼曰庶子之正于公族者敎之以孝弟睦友子爱明父子之义长幼之序言治之以峻急虽国君不能况庶子乎

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

正人官长也诸节诸符节之吏也

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瘝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

汝既不由此道诸臣等又各出私意以布敎令要一切之誉不念人之不庸以病厥君如是长恶我亦恶之矣

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亦惟君惟长不能厥家人汝若速用此道以率民民不率则杀之乃是汝为人君长而不能治其家人也

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至于小臣皆为威虐放弃王命此速由兹义率杀之致也

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

居敬而行寛裕先法文王之所敬畏乃裕民曰我惟有及缓之至也欲速者惟恐不及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

明哉民之迪于吉且安也

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

作求者为民所求也王弼曰无者求有有者不求所与危者求安安者不求所保火有其炎寒者附之已苟安焉则不宁方来矣是之谓作求

矧今民罔迪不适不迪则罔政在厥邦

适从也矧今民无有道之而不从者若听其所为而莫之道则是民为政也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监告汝德之说于罚之行

德有说说者其理之谓也易曰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作德而不知其所以然之理则其德若假贷然非已有也已且不能有安能移诸人此罚所以不行也

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屡未同爽惟天其罚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无在大亦无在多矧曰其尚显闻于天同从也戾止也今殷民不静其心无所止戾道之而屡不从者罪在我也天其罚殛我明矣我其敢怨无曰我无罪罪岂在大与多乎言行之失毫厘为千里况其显闻于天者乎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蔽时忱丕则敏德

非谋不与众谋者也非彝非故常者也非谋非彝事之危疑者也忱言所信者也汝当以所信者决危疑不当以危疑决所信也

用康乃心顾乃德远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汝惟寛裕则民安不汝瑕疵亦不汝远絶也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无自絶天享也

明乃服命

明汝车服敎令

高乃听

听于先王为高

用康乂民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

酒诰第十二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

妹沬也诗所谓沬之乡矣在朝歌以北俗化纣德沈湎于酒故以酒戒

乃穆考文王

文王于世次为穆

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

少正官之副贰也

朝夕曰祀兹酒

朝夕敕之惟祭祀则用酒

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

酒行于天下非小物细故也故本之天天始令民知作酒者本为祭祀而已

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文王诰敎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彝常也有正有所绳治也有事有所兴作也有正有事无常酒容其饮于燕闲也

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

因祭赐胙乃饮犹曰以德自将无醉也

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聪听祖考之彝训越小大德小子惟一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敎尔大克羞耉惟君尔乃饮食醉饱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德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

纯大也纯其艺黍稷者大脩农事也洗腆逸乐之状也脩进也羞耉惟君者犹曰寡君之老也介副也惟曰我民迪于小子之敎怀土安居啬于用物其心无恶以听祖考之训小大上下德我小子如一如妹土之民皆竭其股肱之力以继其上之事或大脩农事或远服商贾以养父母父母洗腆自庆则汝民可以饮食醉饱也汝小子封能自观省作稽中德常有则于内以察物至又有耆老贤臣可以代汝进馈于庙者则汝亦可以此人自副而休逸饮食醉饱如此则汝小子乃为王正事之臣亦为天所顺予元德之君永世不忘矣饮酒人情之所不免禁而絶之虽圣人有所不能故独戒其沈湎之祸而开其德饮之乐则其法不废圣人之禁人也盖如此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敎不腆于酒

徂往也我西土邦君辅武王同往伐纣者下至于其御事小子皆用文王敎不腆于酒

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德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德显越尹人祗辟

崇聚也宗工大臣也我闻惟曰殷之先王畏天道显民德常德秉哲自成汤太甲太戊祖乙盘庚武丁帝乙七王皆成德之王皆畏敬其辅相至于御事之臣所以辅王者皆恭敬不敢暇逸况敢聚饮至于外服诸侯内服百僚皆服事其大臣至于百姓大族居于闾里者皆不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以助王之显民德及以助庶尹之祗厥辟也

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防伤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狠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罹弗惟德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庶羣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今后嗣王纣也祗适也防痛也纣酣乐其身命令不下行于民本以求慢易之乐也然其德适足以为怨仇之保未尝乐易也纣燕丧其威仪望之不似人君民莫不痛其将亡也而犹荒湎不少休息其心为酒所使忿疾彊狠不复畏死不醉而怒曰奰明醉者常怒也国君醉则杀人士庶人则相杀明酒之能使人怒也纣之怒至于杀其身而不畏惟多罪逋逃萃于商邑上下沈湎及殷之灭此等能无罹乎言与纣俱死也天不闻明德之馨但闻刑戮之腥故天之降丧于殷无所爱愍者皆以其逸耳非天之虐殷人自速其辜也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抚安也

予惟曰汝劼毖殷献臣侯甸男卫

劼固也坚固汝心敬畏殷贤臣之在侯甸男卫者

矧大史友内史友

当时二贤臣封所友者

越献臣百宗工

及汝之贤臣与凡大臣百执也

矧惟尔事服休服采

休德也采事也服休以德为事者也服采以事为事者也

矧惟若畴圻父

畴谁也司马主封圻曰圻父所以诃问寇敌者贾谊曰陈利兵而谁何

薄违农父

薄近也违去也司徒训农敷五敎曰农父去民最近也

若保宏父

保安也宏大也司空斥大都邑曰宏父以保安民居者

定辟

诸侯以定位为难故春秋传曰厚问定君于石子又秦伯谓晋惠公入而未定列故周公戒康叔敬畏众贤士以定位也

矧汝刚制于酒

酒非刚者不能制

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予其杀者未必杀也犹今法曰当斩者皆具狱以待命不必死也然必立死法者欲人畏而不敢犯也羣饮盖亦当时之法有羣聚饮酒谋为大奸者其详不可得而闻矣如今之法有曰夜聚晓散者皆死罪盖聚而为妖逆者也使后世不知其详而徒闻其名凡民夜相过者輙杀之可乎旧说以为羣饮者周人则杀之殷人则勿杀也民同犯一罪而杀其一不杀其一周人其肯服乎民羣饮则死公卿大夫羣饮可不诛乎不诛吏则无以禁民吏民皆诛则桀纣之虐不至于此矣皆事之必不然者予不可以不论

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敎之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敎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时同于杀

此谓凡湎于酒而不为他大奸者也不择殷周而周公特言殷者盖为妺邦化纣之德诸臣百工皆沉湎而况民乎故凡湎于酒者皆可教不可杀不分殷周也有斯明享者哀敬之意达于民如达于神也如此岂复有不用命者乎若我初不知恤此不洁治其事则是陷民于死同于我杀之也

王曰封汝典听朕毖勿辩乃司民湎于酒

禁之难行者莫若酒周公忧之深矣故卒告之曰汝既常听用我所畏慎者又当专建一司以察沉湎若以泛责羣吏而不辩其司禁必不行矣或曰自汉武帝以来至于今皆有酒禁刑者有至流赏或不赀未尝以少纵而私酿终不能絶也周公独何以禁之曰周公无所利于酒也以正民德而已甲乙皆笞其子甲之子服乙之子不服何也甲笞其子而责之学乙笞其子而夺之食此周公所以能禁酒也

书传卷十二

书传卷十三

宋 苏轼 撰

周书

梓材第十三

王曰封以厥庶民暨厥臣逹大家以厥臣逹王惟邦君大家者如晋六卿鲁三桓齐诸田楚昭屈景之类此晋鲁齐楚之所恃以为骨干者无之则无以为国也故曰季氏亡则鲁不昌然其擅威福窃国命则有之矣古者国君驭此为难孟子所谓不得罪于巨室者周公敎康叔曰汝上不得罪于王下不得罪于巨室则国安矣人君多疾恶于巨室所恶于巨室者恶其危国也周公曰无庸疾也汝得民与臣而国自安巨室何为乎故曰以厥庶民暨厥臣逹大家以厥臣逹王上下情通谓之逹以尔臣民之心逹大家之心以尔贤臣聘于周以逹王心而国安矣

汝若恒越曰我有师师司徒司马司空尹旅曰予罔厉杀人亦厥君先敬劳肆徂厥敬劳肆往奸宄杀人歴人宥肆亦见厥君事戕败人宥王啓监厥乱为民曰无胥戕无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属妇合由以容王其效邦君越御事厥命曷以引养引恬自古王若兹监罔攸辟自此以下文多不类古今解者皆随文附致不厌人情当以意求之乃得盖当时卫有大家得罪于卫当诛而未决者周公之意以谓新杀武庚管叔刑不可遂故敎康叔以和缓治之越及也汝当晏然如平常时及曰此我之官师相师不可去也以至于三卿之正长及其旅士亦皆曰我非危杀人者也君臣皆为寛辟以逸罪人使亡也此大家之长先为国君之所敬劳今虽有罪未可杀也当徂此敬劳者而已盖使之去国也然后治其余党亦不可尽法也往者流也肆往奸宄杀人歴人宥者谓以流宥五刑也歴人者罪人之所过律所谓知情藏匿赀给者此杀人与歴人皆以流宥之也肆亦见厥君事戕败人宥者伤毁人四肢面目汉律所谓疻也是人因为君干事而疻伤人者可以直宥也于是王乃啓监厥乱为民而寛慰之曰无相戕无相虐王又收恤此大家破亡之余而镇抚之礼敬其鳏寡比次其妇女使共由此道以相容也至矣王之仁也邦君御事所当则效其命令当何所用乎亦用此而已乱生于激事不小忍而求速决则衅故横生靡所不至小引延之人静而乱自衰使相容养以至恬安是谓引养引恬古我先王未有不顺此者监无所用杀也

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葘惟其陈脩为厥疆畎

稽考也敷治也菑去草棘也陈脩脩旧也疆畔也畎垄也

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涂塈茨

涂塈墐饰之也茨苫盖也

若作梓材既勤朴斵惟其涂丹雘

梓良材可为器者丹雘胶漆五采也田既敷菑室既垣墉器既朴斵则当因旧守成而润色之不当复有所建立除治也以言康叔既已立国定位不当复有所斩艾斵削也

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德怀为夹

夹近也怀远为近也

庶邦享作兄弟方来亦既用明德

享朝享也王谓诸侯为兄弟凡言用德者皆谓不用刑也

后式典集庶邦丕享

后今王也亦用此常道以集天下也

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先王

此书专言王惟不杀则子孙万年享国故以天付为言

肆王惟德用和怿先后迷民

民迷失道故先后之

用怿先王受命

不惟以悦民心亦以悦天命也

已若兹监惟曰欲至于万年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其文皆奥雅非世俗所能通学者见其书纷然若有杀罚之言因为之说曰康诰所戒大抵先言杀罚盖卫地服纣成俗小人众多所以治之先后缓急当如此予详考四篇之文虽古语渊慤然皆粲有条理反覆丁宁以杀为戒以不杀为德此易所谓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故周有天下八百余年后之王者以不杀享国以好杀殃其身及其子孙者多矣天人之际有不可尽知者至于杀不杀之报一一若符契可见也而世主不以为监小人又或附会六经酝酿镌凿以劝之杀悲夫殆哉唐末五代之乱杀人如饮食周太祖叛汉汉隐帝使开封尹刘铢屠其家百口太祖既克京师夜召其故人知星者赵延义问汉祚所以短促者延义答曰汉本未亡以刑杀冤滥故不及期而灭时太祖方以兵围铢及苏逢吉第旦且灭其族闻延义言矍然贷之诛止其身予读至此未尝不流涕太息故表其事于书传以救世云

召诰第十四

成王在丰

文王都丰丰在京兆鄠县东

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

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则已有都洛之意而周公成王成之且以殷余顽民为忧故营洛而迁焉太史公曰洛邑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复都丰镐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迁洛邑所谓周葬于毕在郭东南社中明成王虽营洛而不迁都盖甞因巡狩而朝诸侯于洛邑云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歩自周则至于丰王自镐至丰以营洛之事告文王庙鄗在上林昆明北有镐池去丰二十五里

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

朏明也月三日明生之名

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三日庚戍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

庶殷凡殷民也位朝市宗庙郊社之位洛汭洛水北

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逹观于新邑营

徧观所营也

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

帝及配者各一牛

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

用太牢也

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春秋传曰士弥牟营成周计丈数揣高卑度厚薄仞沟洫物土方议远迩量事期计徒庸虑财用书糇粮以令役于诸侯属役赋丈书以授帅而效诸刘子此之谓书

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

言殷人悦而听命也

太保乃以庶邦冡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

旅读如庭实旅百之旅诸侯之币旅王而及公者尊周公也

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

庶殷诸侯皆在故召公托为逊辞曰诰告汝御事以下也言殷甞以元子嗣位而帝改其命以授周今王受命虽无疆之福亦无疆之忧其可不敬乎

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

此所谓无疆之忧也殷虽灭其先哲王固在天也其后王后民至于今兹犹服用其福禄其心终不忘报怨以复国也如武庚蓄谋以伺隙者多矣其智藏于中其病则在也夫夫人也犹曰人人也各抱持其妇子以哀痛呼天徂往其逃亡解出其囚执以叛我者盖有之矣王其可不大畏乎天其哀我民其亦眷命于勉德者王其速敬德定天命也召公之诰王也庶殷皆在而出此言亦如微子之命有上帝时歆万邦作式之语古之人无所忌讳忠厚之至也

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从子与子也尧舜与贤禹与子面向也言我观夏殷之世天之迪夏也迪其与子而保安之其迪殷也迪其能用伊尹格天之臣而保安之夏殷之哲王皆能向天之所顺以考其意而其后王皆以失道而坠厥命矣今王其无弃老成人以考古人之德况能博谋于众以求天心乎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

王虽幼周之元子也其大能以诚感民矣当及今休其德

王不敢后

王疾敬德不肯迟也

用顾畏于民碞

碞险也民犹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物无险于民者矣

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

服事也洛邑为天下中

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又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节性惟日其迈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

王能训服殷之御事使比附介副于我周御事矣又当节文殷人之善性使日进于善作所者所作政事也既敬其事又敬其德则至矣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

召公恐成王恃天命以自安故又戒之曰夏殷之所以多歴年与其所以不永延者其受天命皆非我所敢知也所知者惟不敬德以坠厥命也今王亦监此二国脩人事而已功事也

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习于上则智习于下则愚

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

惟德是用不用刑也

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彝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古今说者皆谓召公戒王过用非常之法又劝王亦须果敢殄灭杀戮以为治呜呼殄灭杀戮桀纣之事桀纣犹有所不果而召公乃劝王使果于殄戮而无疑呜呼儒者之叛道一至于此哉臯陶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人主之用刑忧其不慎不忧其不果也忧其杀不辜不忧其失不经也今召公方戒王以慎罚言未终而又劝王以果于殄戮则臯陶不当戒舜以宁失不经乎季康子问孔子曰如杀无道就有道何如孔子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夫杀无道以就有道为政者之所不免其言盖未为过也而孔子恶之如此恶其恃杀以为政也今予详考召公之言本不如说者之意盖曰王勿以小民过用非法之故亦敢于法外殄戮以治之民自用非法我自用法民自过我自不过称罪作刑而已民之有过罪实在我及其有功则王亦有德何也王之位民德之先倡也如此则法用于天下王亦显矣兵固不可弭也而佳兵者必乱刑固不可废也而恃刑者必亡痛召公之意为俗儒所诬以啓后世之虐政故具论之

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君臣一心以勤恤民庶几王受命歴年如夏殷且以民心为天命也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雠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王末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庶殷虽以丕作召公忧其间尚有反侧自疑者故因其大和会而协同之雠民殷之顽民与三监叛者友民周民也百君子者殷周之贤士大夫也自今以往殷人周人与百君子皆保受王之威德王当终永天命以显于后世我非敢以此为勤劳也奉币賛王祈天永命而已

洛诰第十五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使来告卜作洛诰

周人谓洛为成周谓镐为宗周此下有脱简在康诰自惟三月哉生魄至洪大诰治下属周公拜手稽首之文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复子明辟

周公虽不居位称王然实行王事至此归政则成王之德始明于天下故曰复子明辟曰子者叔父家人之辞

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保大相东土其基作民明辟

基始也周公以营洛为定天命何也易曰涣亨王假有庙言天下方涣散而王乃有宗庙则民心一方汉之初定萧何筑未央宫东阙北阙武库宫室极壮丽亦所以示天下不渝而定民心也周公言我欲归政久矣王之意若有所不敢及天命之始而定命者我所以少留嗣行保佑之事以率营洛之功为复辟之始也

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我卜河朔黎水

今河朔黎阳也周公营东都本以处殷余民民怀土重迁故以都河朔为近便卜不吉然后卜洛也

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东亦惟洛食

卜必以墨墨食乃兆盖有龟不兆者

伻来以图及献卜

伻使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公既定宅伻来来视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贞公其以予万亿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诲言

周公归政王未敢当欲与周公共政若二君然故曰作周匹休再卜皆吉我二人当共正天下也

周公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

称举也殷礼盛礼也虽不在祀典者皆次秩而祭之

予齐百工伻从王于周予惟曰庶有事今王即命曰记功宗以功作元祀惟命曰汝受命笃弼丕视功载乃汝其悉自敎工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无若火始焰焰厥攸灼叙弗其絶厥若彝及抚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伻向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辞成王欲与周公共政如二君周公不可曰汝用我言足矣我整齐百官使从汝于周者将使办事也今王肇称盛礼祀于新邑且命我曰记功臣之尊者使列于祭祀又命曰汝受命厚辅我其重且严如此今我大阅视尔功赏载籍而所用者乃汝自受敎之官皆汝私人非我所齐百工也于是周公乃训责成王曰孺子其有党乎自今以往孺子其以党为政乎此虽小过如火始作不即扑灭则其所灼烁者渐不可絶矣自今以往凡处彝常及有所镇抚之事当如我为政时惟用周官勿参以私人今在新邑使人有所向往皆当即用旧僚而明作其有功者惇大汝心裕广汝德勿牵于私昵则汝永有辞于天下矣

公曰已汝惟冲子惟终汝其敬识百辟享亦识其有不享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

享朝享也仪不及物与不朝同爽失也礼失而人慢也小人以贿说人必简于礼故孔子曰独饱于少施氏者远小人也周公戒成王责诸侯以礼不以币恐其役志于物而不役志于礼则诸侯慢而王室轻矣此治乱之本故周公特言之春秋传曰晋赵文子为政薄诸侯之币而重其礼谓鲁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夫以列国之卿轻币重礼犹足以弭兵王而好贿则其致寇也必矣唐之衰君相皆可以贿取方镇争贡羡余行苞苴而天子始失政以至于亡周公之戒至矣哉

乃惟孺子颁朕

徒以高爵厚禄赐我而已

不暇听朕敎汝于棐民彝

曾不暇聼我敎汝辅民之常道也

汝乃是不蘉乃时惟不永哉

蘉勉也成王曰公其以予亿万年公答以永年之道如此则不永也

笃叙乃正父罔不若予不敢废乃命

正父诸正国之老如圻父农父宏父之类

汝往敬哉兹予其明农哉彼裕我民无远用戾

劝王脩农事者民有余裕则不去也我不裕民而彼或裕之则无远而逝矣

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子公称丕显德以予小子扬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

和恒常和也

居师

定民居也

惇宗将礼称秩元祀咸秩无文

惇宗厚宗族也将礼秉礼也称秩元祀举大祀也

惟公德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敎

迓衡导我于治平

予冲子夙夜毖祀

祭则我冲子政则周公

王曰公功棐迪笃

公之功辅我以道者厚矣

罔不若时王曰公予小子其退即辟于周命公后成王许周公复辟之事曰我其退归宗周而即辟焉今当命伯禽为公后

四方迪乱未定于宗礼亦未克敉公功

方以道济四方凡宗庙之礼所以镇抚公之元勲者亦未定也成王盖有赐周公以天子礼乐之意

迪将其后监我士师工

惟以伯禽为诸侯以监临我士民及庶官也

诞保文武受民乱为四辅

保济文武所受民为周四方之辅也

王曰公定予往已

公留相我我归宗周矣

公功肃将祗欢

祗大也公之功肃将民心大得其欢

公无困哉

去我则困我也

我惟无斁其康事

不厌康民之事

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

刑仪刑也

周公拜手稽首曰王命予来承保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朕恭

大成王之恭德

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殷献民

厚施典法于贤人

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

后世言周之恭王者以成王为先古之言恭者甚盛德不敢居也诗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

曰其自时中乂万邦咸休惟王有成绩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

多子众贤也后世言周之信臣者以周公为先也

考朕昭子刑乃单文祖德

考我所以明子之法乃尽文王德也

伻来毖殷乃命宁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

秬黒黍也鬯郁金香草也卣中尊也以黒黍为酒合以郁鬯所以祼也宗庙之礼莫盛于祼王使人来戒饬庶殷且以秬鬯二卣绥宁周公拜手稽首而致之公曰明禋曰休享者何也事周公如神明也古者有大賔客以享礼礼之酒清人渴而不饮肉干人饥而不食也故享有体荐岂非敬之至者则其礼如祭也欤

予不敢宿

周公不敢当此礼即日致之文武不敢以王命宿于家

则禋于文王武王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于乃德殷乃引考王伻殷乃承叙万年其永观朕子怀德周公以秬鬯二卣禋于文武且祝之曰使我国家顺厚以叙身其康彊无有遇疾子孙万年厌饱乃德殷人亦永夀考王使殷人承叙万年其永观法我孺子而怀其德

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

是岁始冬烝于洛

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

宗庙用太牢此云牛一者告立周公后加之周尚赤故骍牛

王命作册逸祝册惟告周公其后王賔杀禋咸格王賔诸侯杀骍以禋诸侯咸格

王入太室祼

太室清庙中央室也祼以圭瓉酌秬鬯以灌地求神也

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

前告神后告伯禽也

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书传卷十四

宋 苏轼 撰

周书

多士第十六

成周既成迁殷顽民周公以王命诰作多士

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王若曰尔殷遗多士弗吊旻天大降丧于殷我有周佑命将天明威致王罚敕殷命终于帝肆尔多士非我小国敢弋殷命弋取也

惟天不畀允罔固乱弼我我其敢求位

固读如推亡固存之固信哉天之固治而不固乱也不固乱所以辅我我岂敢求之哉

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为惟天明畏

秉持也帝既不畀殷矣则民皆持为此说曰天将降威于殷也

我闻曰上帝引逸

引去也故逸者则天命去之也

有夏不适逸则惟帝降格向于时夏

夏之先王不往从放逸之乐故上帝格向之

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辞

此桀也淫泆且有辞饰非也

惟时天罔念闻

虽有饰非之辞帝不听也

厥惟废元命降致罚乃命尔先祖成汤革夏俊民甸四方

甸治也

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亦惟天丕建保乂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在今后嗣王诞罔显于天矧曰其有听念于先王勤家诞淫厥泆罔顾于天显民祗惟时上帝不保降若兹大丧惟天不畀不明厥德凡四方小大邦丧罔非有辞于罚

言天不畀纣使不明于德凡小大邦为纣所刑丧者皆有辞于罚不暇也

王若曰尔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灵承帝事

言我周文王武王皆继行大事

有命曰割殷告敕于帝

将有割殷之事必先告正于天而后行曰将有大正于商是也

惟我事不贰适惟尔王家我适

我有事于四方曷甞有再举而后定者乎故曰惟我事不贰适贰适再往也惟于伐殷则观政而归已而再往是我先王不忍灭商之意也故曰惟尔王家我适不申言贰适者因前之辞也

予其曰惟尔洪无度我不尔动自乃邑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肆不正

今三监叛予惟曰此乃汝大无法非予尔动变起于尔邑予亦念天命不可不征即于其首乱罪大者而诛之谓杀武庚管叔也肆不正者言其余不尽防治也

王曰猷告尔多士予惟时其迁居西尔

洛邑在故殷西南

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宁时惟天命无违朕不敢有后无我怨

既迁尔于洛乃安居无后命矣

惟尔知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夏命

言汤之革夏其故事皆在典册尔所知也

今尔又曰夏迪简在王庭有服在百僚

夏臣之有道者汤皆选用为近臣在王庭其可以任事者则为百僚而今不然以为怨

予一人惟听用德肆予敢求尔于天邑商

我知用德而已尔乃与三监叛我岂敢求尔于商邑而用之乎

予惟率肆矜尔

循汤故事而矜赦汝则可

非予罪时惟天命王曰多士昔朕来自奄予大降尔四国民命我乃明致天罚移尔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逊东征诛三监及奄迁四国民于远当此时尔协比以事我宗臣多逊不违也

王曰告尔殷多士今予惟不尔杀予惟时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賔亦惟尔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逊

我惟不忍尔杀故申明此命尔我所以营洛者以四方诸侯至而无所容亦为尔等服事奔走臣我多逊而无所居故也

尔乃尚有尔土尔乃尚宁干止

干事也止居也

尔克敬天惟畀矜尔尔不克敬尔不啻不有尔土予亦致天之罚于尔躬今尔惟时宅尔邑继尔居尔厥有干有年于兹洛尔小子乃兴从尔迁

汝能敬天安居汝子其有兴者非迁洛何从得之殷人之怨不在王庭百僚故成王以此答其意也

王曰又曰时予乃或言尔攸居

王言尔子孙当有显者殷人喜而记之异日王告之曰及尔子孙之显是时我当复言之于尔所居信其言以大慰之也非一日之言故以又曰别之

无逸第十七

周公作无逸

周公曰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

旧説先知农事之艰难乃谋逸豫非也周公方以逸为深戒何其谋逸之亟也盖曰王当先知稼穑之道为艰难乃所以逸乐则知小人之所依怙以生者知此则不妨农时不夺民利不尽民力也

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虽农夫之子生而饱暖则不知艰难而况王乎以训王无忘太王王季文武之勤劳王业也

乃逸乃谚既诞否则侮厥父母曰昔之人无闻知戯侮曰谚大言曰诞信哉周公之言也曰昔之人无闻知至于今闾巷田里之民有不令子弟犹皆相师为此言也是虮虱蝼蚁周公何诛焉而载于书曰以戒成王也人君欲自恣于逸乐者必先诋娸先王戯玩老成而小人诪张为幻者又劝成之韩非之言曰尧之有天下也堂髙三尺采椽不斵茅茨不剪虽逆旅之宿不勤于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粝之食藜藿之羮饮土匦啜土铏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矣禹凿龙门通大夏疏九河曲九防决停水致之海股无胈胫无毛手足胼胝面目黧黒遂以死于外葬于会稽虽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然则天子所以贵于有天下者岂欲苦形劳神自取逆旅之宿口食监门之养手持臣虏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非贤者之所务也此其论岂不出于昔之人无闻知也哉其言至浅陋而世主悦之故韩非一言覆秦杀二世如反掌自汉以来学者虽鄙申韩不取然世主心悦其言而隂用之小人之欲得君者必私习其说或诵言称举之故其学至于今犹行也予是以具论之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昔在殷王中宗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惧不敢荒宁肆中宗之享国七十有五年中宗太戊也此书方论享国之长短故先言享国之最长者非世次也

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亮隂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

雍和也以其久不言之故言则天下信之

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

高宗武丁也

其在祖甲不义惟王旧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肆祖甲之享国三十有三年

祖甲太甲也

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自时厥后亦罔或克夀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周公曰呜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文王卑服即康功旧功

康功安人之功田功农功也

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

鲜贫乏者

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文王不敢盘于游田以庶邦惟正之供

言不以庶邦贡赋供私事也

文王受命惟中身

文王九十七而终即位之年四十七

厥享国五十年

令德之主欲其长有天下以庇民仁人之意莫急于此此周公所以身代武王也人莫不好逸欲而其所甚好者生也以其所甚好禁其所好庶几必信此无逸之所为作也然犹不信者以逸欲为未必害生也汉武帝唐明皇岂无欲者哉而夀如此矣夫多欲而不享国者皆是也汉武明皇十一而已岂可望哉饮酖食野葛必死而曹操独不死亦可効乎使人主不夀者五一曰色二曰酒三曰便辟嬖佞四曰台榭游观五曰田猎此五者无逸之所讳也既困其身又困其民民怨咨吁天此最害夀之大者予欲以恶衣食远女色卑宫室罢游田夙兴勤劳以此五物者为人主永年之药石也

周公曰呜呼继自今嗣王则其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以万民惟正之供无皇曰今日耽乐乃非民攸训非天攸若时人丕则有愆

以百日之忧而闻一日之乐疑若可许也然周公不许防其渐也曰此非所以训民顺天也言此者必有大咎

无若殷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哉

酗者用酒而怒轻用兵刑也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古之人犹胥训告胥保惠胥敎诲民无或胥诪张为幻此厥不听人乃训之乃变乱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诪狂也张诞也变名易实以观者曰幻古之人相与训戒者其言皆切近明白世之所共知者也若曰不杀为仁杀为不仁薄敛为有德原赋为无道此古今不刋之语先王之正刑也及小人为幻或师申韩之学或诵六经以文奸言则曰多杀所以为仁也厚敛所以为德也高台深池女色畋游皆不害霸此理之必不然而其学之有师言之有章世主多喜之此之谓幻幻能害夀以其能怨诅也

周公曰呜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

古之哲王莫不如此而专言四人此四人尤以此显于世也

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此厥不听人乃或诪张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则信之则若时不永念厥辟不寛绰厥心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

人不怨谗者而怨听者

周公曰呜呼嗣王其监于兹

书传卷十五

宋 苏轼 撰

周书

君奭第十八

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

三公论道左右相任事周公召公以师保为左右相

召公不悦周公作君奭

旧说或谓召公疑周公陋哉斯言也方周公摄政管蔡流言周公晏然不自疑当时大臣亦莫之疑者何独召公也今已复子明辟召公复何疑乎然则何为不悦也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故伊尹既复政则告归而周公不归此召公所以不悦也然则周公何以不归也察成王之德未可以舍而去也周公齐百官以从王而王之所用悉其私人受敎于王者此其德岂能离师辅而弗反也哉故召公之不悦为周公谋也人臣之常道也而周公之不归为周谋也宗臣之深忧也召公岂独欲周公之归哉盖亦欲因复辟之初而退老于厥邑特以周公未归故不敢也何以知之此书非独周公自言其当留亦多留召公语以此知召公欲去也

周公若曰君奭弗吊天降丧于殷殷既坠厥命我有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忱我亦不敢知曰其终出于不祥呜呼君已曰时我我亦不敢宁于上帝命弗永远念天威越我民罔尤违惟人

周公昔甞告召公曰天其将使周室永孚于休欤抑将终出于不祥欤皆未可知也于时召公答曰是在我而已我若能祗上帝命不敢荒宁则天永孚于休若其以念我天威及使我民无所尤违则天将终出于不祥此皆在人而已今我不去正为此耳故举其昔言以喻之

在我后嗣子孙大弗克防上下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天命不易天难谌乃其坠命弗克经歴嗣前人防明德此皆罪成王之言在察也遏絶也佚失也经厯厯年长久言我察成王之德大未能事天地遏絶放失前人之光明盖生于深宫之中不知天命不易我若去之其将弗永年矣周公盖以丕视功载知其如此

在今予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于我冲子冲子之不正吾亦安能正之哉独示之以前人光明之德使不习于下流其为正也大矣

又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宁王德延天不庸释于文王受命

天命不常我所以辅成王之道惟以延武王之德使天下不舍文王所受之命也

公曰君奭我闻在昔成汤既受命时则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

即伊尹也

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

汤初克夏欲迁夏社作臣扈之篇汤享国十三年又七年而太甲立太甲享国三十二年又更四帝乃至太戊而臣扈犹在岂非夀百余岁哉

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

贤亦巫咸之子孙

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

殷有圣贤之君七此独言五下文云殷礼陟配天岂配祀于天者止此五王而其臣皆配食于庙乎在武丁时不言傅説岂傅説不配食于配天之王乎其详不可得而闻矣

率惟兹有陈保乂有殷故殷礼陟配天多歴年所陈久也陟升遐也言此诸臣为政不久则不能保乂有殷且使其王升遐则配天致殷有天下多歴年所此周公所以久留之意也

天惟纯佑命则商实百姓王人罔不秉德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德称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此明主贤臣为政既久则天乃为纯佑者是命商之百族大姓及王臣之微者实皆秉德明恤以至于小臣藩屏侯甸者皆得其人况于奔走执事之臣皆以此道此德举用乂厥辟以上下同德故有事于四方则民信之若蓍龟然此又周公久留之意也

公曰君奭天夀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灭威

天夀此中宗高宗祖甲和平至道之王使保乂有殷此三王皆能继天灭威灭威者除害也

今汝永念则有固命厥乱明我新造邦

汝若忧思深长则天命乃可坚固汝其念有以济明我邦者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劝宁王之德其集大命于厥躬

宁王武王也天降割丧文王申劝武王之德而集天命也

惟文王尚克脩和我有夏

诸夏也

亦惟有若虢叔

王季子文王弟

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

五人皆贤臣有道德者不及太公望者太公专治兵事功臣非周公所法也

又曰无能往来兹迪彝敎文王蔑德降于国人

此五人者文王疏附先后奔走御侮之友也故曰文王若不能与此五人者往来使以常道敎文王则无德以降于国人也

亦惟纯佑秉德迪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迪见冐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

迪见者以道显也冐闻者以德被天下闻也

武王惟兹四人

虢叔亡矣

尚迪有禄后暨武王诞将天威咸刘厥敌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冐丕单称德

凡周德之所被及者其民尽称诵武王也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其济小子同未在位诞无我责

游大川者必济而后已令予与汝奭同济小子其可以中流而止乎

收罔朂不及耉造德不降我则鸣鸟不闻矧曰其有能格

周人以鸑鷟鸣于山为文王受命之符故其诗曰鳯皇鸣矣于彼高冈我与汝奭皆文王旧臣同闻鸣鸟者也我与汝同闻见受命之符而今又同辅孺子其可以不俟王业之大成而言去乎我当收蓄成王不勉不及之心又当留汝奭耉老成人以自助汝若不降意小留则是天不欲我终王业定天命也天如不欲我终王业定天命则当时必不使我与汝同闻鸣鸟矣况能格于皇天乎

公曰呜呼君肆其监于兹我受命无疆惟休亦大惟艰告君乃猷裕我

谋广我意

不以后人迷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极曰汝明朂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惟文王德丕承无疆之恤周公与召公同受武王顾命辅成王故周公曰前人敷其心腹以命汝位三公以为民极且曰汝当明朂孺子如耕之有偶也在于相信如车之有驭也并力一心以载天命念文考之旧德以丕承无疆之忧武王之言如此而可以求去乎

公曰君告汝朕允

告汝以我诚心

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监于殷丧大否

殷之丧其否塞大乱至于如此可不惧乎

肆念我天威予不允惟若兹诰予惟曰襄我二人襄成也予本不欲如此告也予惟曰王业之成在我与汝二人而已

汝有合哉言曰在时二人天休滋至惟时二人弗戡汝闻我言而心有合也曰信如我言在我二人而已然今天方保周王室日昌大在我二人受此福乎德胜福则安福胜德则危今天休滋至恐二人德不能胜也由此知召公之不悦盖以满溢为忧也

其汝克敬德明我俊民在让后人于丕时

周公言汝奭以满溢为忧乎则当求俊民而显明之他日让此后人惟昌大之时而去未晚也

呜呼笃棐时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

以我二人厚辅之故周室乃有今日之休

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冐海隅出日罔不率俾我以今日之休为未足也惟至于日月所照莫不祗服乃已也

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诰

惠犹言愿也

予惟用闵于天越民

予惟哀天命之不终及民之无辜也

公曰呜呼君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祗若兹往敬用治

蔡仲之命第十九

蔡叔既没王命蔡仲践诸侯位作蔡仲之命

蔡叔死于囚不得称没仲为卿士无囚父用子之理盖释之矣仲践蔡叔之旧国以鲜为始封之君则周既赦其罪矣故得称没

惟周公位冡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

郭虢也周礼六遂五家为邻

以车七乘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齿

周公不以流言杀骨肉若管叔不挟武庚以叛亦不诛也蔡叔囚而不诛至子乃封霍叔降而不囚三年复封之霍此周公治亲之道也

蔡仲克庸祗德周公以为卿士叔卒乃命诸王邦之蔡蔡叔未卒仲无君国之理蒯瞆在而辄立卫是以乱孔子将为政于卫必以正名为先则周公封蔡仲必在叔卒之后也

王若曰小子胡惟尔率德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尔侯于东土往即乃封敬哉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

迈德自已使人可以循迹而法汝也

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率乃祖文王之彝训无若尔考之违王命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尔其戒哉慎厥初惟厥终终以不困不惟厥终终以困穷懋乃攸绩睦乃四邻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济小民率自中无作聪明乱旧章

中情也治国济民皆以情不以伪也中不足则必彊诸外故作聪明而实聪明者未尝乱旧章也

详乃视听罔以侧言改厥度

以一偏之言而改其常度非其本心也生于视聴之不审尔故患在欲速不在缓缓则视听审而事无不中矣

则予一人汝嘉王曰呜呼小子胡汝往哉无荒弃朕命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作成王政

践灭也

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晏子谓齐景公古之居此者有蒲姑氏乐安县北有蒲姑城二篇亡

多方第二十

成王归自奄在宗周诰庶邦作多方

自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召洛诰多士多方八篇虽所诰不一然大略以殷人不心服周而作也予读泰誓牧誓武成常怪周取殷之易及读此八篇又怪周安殷之难也多方所告不止殷人乃及四方之士是纷纷焉不心服者非独殷人也予乃今知汤已下七王之德深矣方纣之虐人如在膏火中归周如流不暇念先王之德及天下粗定人自膏火中出即念殷先七王如父母虽以武王周公之圣相继抚之而莫能禁也夫以西汉道德比之殷犹珷玞之与羙玉也然王莽公孙述隗嚣之流终不能使人忘汉光武之成功若建瓴然使周无周公则殷之复兴也必矣此周公之所以畏而不敢去也

惟五月丁亥王来自奄至于宗周周公曰王若曰猷告尔四国多方惟尔殷侯尹民

周公以王命告诸侯及凡尹民者

我惟大降尔命尔罔不知

大降尔命谓诛三监黜殷时也

洪惟图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

圗天之命犹曰徼福于天小人之求福者必以祭祀念汝殷人大惟徼福于天而不念敬祀是求非望也

惟帝降格于夏有夏诞厥逸不肯慼言于民

帝非不降格于夏而夏乃大厥逸无忧民之言虽无忧民之心而有其言民犹不怒天犹赦之犹贤于初无言者弃民之深也

乃大淫昏不克终日劝于帝之迪

桀未尝肯以一日之力勉行顺天之道

乃尔攸闻厥圗帝之命不克开于民之丽

丽着也奠民之居王政之本民不土著虽尧舜不能使无乱桀之所以徼福于天者皆非其道未尝开衣食之源以定民居也

乃大降罚崇乱有夏因甲于内乱

甲始也乱自内起

不克灵承于旅罔丕惟进之恭洪舒于民

古者谓大祭祀曰旅言不能承祀天地鬼神又不知进德之恭而大慢于民也

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钦劓割夏色

叨贪也懫忿也尊用此人使劓割夏邑

天惟时求民主乃大降显休命于成汤刑殄有夏惟天不畀纯

不与桀者亦大矣

乃惟以尔多方之义民不克永于多享

义民正人也桀所害者皆正人天以此故不可使桀永年而多享也

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

桀之所尊用者皆不能知保享于民之道也

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为大不克开

开明也

乃惟成汤克以尔多方简代夏作民主

简至也

慎厥丽乃劝厥民刑用劝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慎罚亦克用劝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劝开释无辜亦克用劝

自汤以来皆谨土著之政民既奠居则刑罚可以劝而况于赏乎

今至于尔辟弗克以尔多方享天之命呜呼王若曰诰告尔多方非天庸释有夏非天庸释有殷乃惟尔辟以尔多方大淫图天之命屑有辞

屑轻也纣责命于天轻出怨天之辞

乃惟有夏图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时丧有邦间之夏政不享于天则其诸侯间而取之亦如今殷之为周取也

乃惟尔商后王逸厥逸图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时丧蠲洁也烝升也其升闻于天者不洁也

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

世未甞有自狂作圣自圣作狂之人而有自圣作狂自狂作圣之道在念不念之间耳

天惟五年须暇之子孙诞作民主罔可念听

须待也暇间也武王服丧三年还师二年天佑殷之子孙以此五年暇以待之夫圣狂之间如反覆手而况五年之久足以悔祸复天命矣纣惟曰我民主也其若我何其言无可念听者

天惟求尔多方大动以威开厥顾天惟尔多方罔堪顾之惟我周王灵承于旅克堪用德惟典神天天惟式敎我用休简畀殷命尹尔多方今我曷敢多诰我惟大降尔四国民命尔曷不忱裕之于尔多方尔曷不夹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

夹辅也介助也

今尔尚宅尔宅畋尔田尔曷不惠王熙天之命尔乃迪屡不静尔心未爱

道尔而数不静者以尔心未仁也

尔乃不大宅天命尔乃屑播天命

轻弃天命也

尔乃自作不典图忱于正我惟时其敎告之我惟时其战要囚之

我欲汝信于正故敎告之不改则战恐要囚之

至于再至于三乃有不用我降尔命我乃其大罚殛之非我有周秉德不康宁乃惟尔自速辜王曰呜呼猷告尔有方多士暨殷多士今尔奔走臣我监五祀

汝奔走事我我监视汝所为五年于此矣

越惟有胥伯大小多正尔罔不克臬

伯长也汝自有相君相长者至于小大众正之人皆汝所能作止也

自作不和尔惟和哉尔室不睦尔惟和哉尔邑克明尔惟克勤乃事

家不和则邑不明虽勤于事无益也

尔尚不忌于凶德亦则以穆穆在乃位

服凶人莫如和敬

克阅于乃邑谋介

简邑人以自介副

尔乃自时洛邑尚永力畋尔田天惟畀矜尔我有周惟其大介赉尔

介助也

迪简在王庭尚尔事有服在大僚王曰呜呼多士尔不克劝忱我命尔亦则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

尔不我享民亦不尔敬矣

尔乃惟逸惟颇大远王命

迪简之命也

则惟尔多方探天之威我则致天之罚离逖尔土将远徙之

王曰我不惟多诰我惟祗告尔命又曰时惟尔初不克敬于和则无我怨

今既戒汝以和敬汝不能用则他日又举今言以告汝无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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