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雅集】柳永：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在北宋初年，有着这样一位词人。

他发自内心地喜欢市井都市的繁华生活，也爱创作流传千古的佳词妙句。

虽然是名噪一时的婉约派代表人物，却被文人士大夫所轻视。

这位颇富传奇色彩的词人，便是柳永。

由于正史上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柳永的记载，即便是千年之后的我们，也只能从野史、戏曲剧本和地方志中去窥见他那风流沉浮的一生。

▲越剧《柳永》（由王君安饰演）

少年好学，流寓杭州

柳永，原名柳三变，字景庄。因在家中排行老七，所以又称柳七。

三变这个名字，出自儒家经典书籍——《论语》：“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可想而知，长辈对柳永有着极高的期待。

柳永出身官宦世家，祖父是县丞，在州郡颇有威信；父亲当过监察御史，位卑权重。

在书香门第熏陶下长大的柳永，从小就有功名用世之志。

少年时期的柳永聪明好学，天赋异于常人，堪称神童。

10岁时，当别的孩童还在玩泥巴的时候，柳永已经写出了逻辑严谨的《劝学文》。

等到年纪稍大一些，作诗写词也不在话下。

按理来说，从小便展现出文学天赋的人，应该更容易在科举场上脱颖而出。

但是，柳永偏偏有着与众不同的个性。

公元1002年，18岁的柳永离开家乡，进京赶考。在由钱塘入杭州的路上，柳永因迷恋湖山美好、都市繁华，滞留杭州，任性地将科举考试抛之脑后。

或许是年少成才的自信，柳永觉得哪怕是再过三年，科举提名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自此以后，柳永整日沉醉于听歌买笑的浪漫生活之中。

在范仲淹划粥而食、苦读诗书的年纪，柳永还在及时行乐，只能说是性格决定命运了。

当然，柳永也并非是完全不务正业。

公元1003年，孙何担任杭州知府，门禁甚严。柳永和孙何本是忘年交，想要拜会，却苦于没有门路。

有感于杭州城的繁荣昌盛，柳永作下流传千古的《望海潮·东南形胜》，让歌伎唱给知府大人孙何听。

《望海潮·东南形胜》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此词一出，即广为传诵，柳永亦因此名噪一时，圈粉无数。

据《鹤林玉露》记载，金朝统治者完颜亮读到“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时，流下了羡慕的目光，遂有了投鞭渡江之志。

忍把浮名，浅斟低唱

杭州知府孙何在得知词作乃是旧友柳永所写时，心中甚为激动，当日便急忙邀请柳永过府一叙。

得益于孙何的关照，柳永在杭州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喝酒作词，歌伎相伴，好不快活。

故友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年后的秋天，孙何被调往京城任职。

在送别的路上，柳永写下“且追陪，凤池归去，那更重来”的词句，追忆陪同孙何一起游乐的风雅韵事。

故人孙何去，顿觉杭州空。柳永告别钱塘，沿汴河去到苏州、扬州。

纸醉金迷，流年易逝。柳永这一晃，便是六年的青春时光。

直到24岁那年，柳永才想起去参加三年一度的科举。

公元1008年底，柳永长途跋涉，赶往大宋首都开封。

当时的北宋承平日久，都城繁华极盛。汴京风情，万人倾倒。

柳永凌云辞赋，语句华丽，将帝都的“承平气象，形容曲尽”。

公元1009年，春闱在即，柳永踌躇满志，自信“定然魁甲登高第”。

等到考试的时候，宋真宗颁布诏书：“属辞浮糜的文章，都应该受到严厉谴责”。

柳永的遣词造句以华美为贵，遭到了主考官的抵制。于是，第一次参加科举的柳永，以落第告终。

为了发泄对科举的牢骚和不满，柳永愤慨之下题作《鹤冲天·黄金榜上》：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

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全词自然流畅，平白如话，读来琅琅上口。

词人考科举求功名，并不满足于登进士第，而是把夺取殿试头名状元作为目标。

“落榜”只说是“偶然”，“见遗”只说是“暂时”。字里行间，流露着柳永那本就狂傲自负的性格。

四次落第，愤然离京

此时的柳永虽然忧愤万千，但并没有对科举入仕失去信心。

不久之后，他便在《如鱼水·帝里疏散》中豁达地写道：“是非莫挂心头。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

很显然，对于此次应试的失利，柳永已不那么介怀。

其实，柳永一生都没有放弃追求功名利禄。

每次科举遇挫、求之未得之后，往往流连于舞榭歌台、酒楼妓馆之中，以感官上的享受，暂时平复内心的失落与不平。

六年之后，柳永第二次参加礼部考试，再度落第。同时，柳永与相好歌女虫娘的关系暂时出现裂痕，柳永作词抒发着科场情场两失意的苦闷情绪：“但愿我、虫虫心下，把人看待，长似初相识。况渐逢春色。便是有，举场消息。”

或许是常年的巷陌酒楼生活，影响了柳永的考试发挥。

又是三年过去，等到长兄柳三复都进士及第了，柳永的第三次应试还是以失败告终。

公元1024年，40岁的柳永第四次落第，愤而离京。在与虫娘告别之际，柳永挥泪写下了流传百世的佳作——《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全词起伏跌宕，声情双绘，付之歌喉，亦能奕奕动人。

可以说，柳永尤其擅长抒发离愁别绪。

哪怕是在离别后，也能随手留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样的千古名句。

词家巨匠，造福一方

在之后的日子里，柳永依旧歌舞升平，混迹于各大风月场所。

与一般的风流客不同，柳永愿意以平等的态度对待沦落风尘的女子，因此红颜知己甚多。在闲暇之余，柳永也会为歌伎佳人题词一首，聊以慰藉。

他所写的这些艳词，虽然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却受到了老百姓的争相传唱。

以至于，“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作为第一位对宋词进行全面革新的词人，柳永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

柳永用尽一生精力，专心创作慢词。在注重雅俗融合的同时，还充分运用俚词俗语，对宋词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也许是因为漂泊日久，身心疲惫，柳永闲暇之余写了一首《轮台子·一枕清宵好梦》，追忆“却返瑶京，重买千金笑”，感叹“芳年壮岁，离多欢少”。

在公元1029年的时候，柳永曾返回京师。汴京繁华依旧，但故交却已零落天涯。

物是人非，柳永触景伤情，只得选择离开汴梁，遍游各地。

公元1034年，仁宗亲政，特开恩科，对历届科场沉沦之士的录取放宽尺度。

是年春闱，柳永与其兄柳三接同登进士榜，授睦州团练推官。

暮年及第，柳永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三年后，柳永调任余杭县令，开始主政一方。此时的柳永不再沉迷烟花柳巷，而是勤勤恳恳地处理政务。

由于抚民清净，柳永深得百姓爱戴。

公元1039年，柳永任浙江定海晓峰盐监，作《煮海歌》，对盐工的艰苦予以深刻描述。

柳永晚年虽然为政有声，被称为“名宦”，却始终未得到朝廷重用。

柳永做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一个屯田员外郎的六品官。

因此，柳永也被后世称为“柳屯田”。

柳永可能并不是一个成功的士大夫

但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作词家

因为他在活着的时候

就已经看到自己的作品誉满天下

他的名字虽然没有被写入正史

但却随着深情婉转的歌声

唱到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

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不知道提起柳永

荷友们最先想到哪句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