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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忠伟:文学遗珠的发掘者

 老鄧子 2022-11-27 发布于海南

收到网上订购的沪上“资深书虫”陈子善先生的《签名本丛考》,看着这本内容扎实、用纸精良、装帧考究的小精装本新书,我不禁想起了陈子善的签名书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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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善先生

阅读陈子善,是从他编选的张爱玲的《流言》(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6年12月)开始的。在这本书的《编后记》中,陈子善简明扼要地梳理了张爱玲散文写作、《流言》的版本及出版历程,语言平实但不失机趣,这是他一贯的“文风”。早在上高中那会儿,我就在《文汇读书周报》上读过他的文章。大学读现代文学课,对陈子善有了进一步了解,知道他是研究现代文学的专家,长期致力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料学的研究和教学,曾参加《鲁迅全集》的注释工作;后来在周作人、郁达夫、梁实秋、台静农、叶灵凤、张爱玲等现代重要作家作品的发掘、整理和研究上做出了重要贡献,尤其对张爱玲生平和创作的研究为海内外学界所关注。

在买过陈子善编选的张爱玲《流言》之后,我还买到了他编的梁实秋的《雅舍遗珠》《发现张爱玲》《说不尽的张爱玲》等书。后来又买到了他自己的书《素描》《自画像》《看张及其他》《不日记》等书。这些书,对我走近陈子善、研读他的著作起到了推动作用。我发现,陈子善写的这些现代文学及港台文学史上的“书人书事”,正是我感兴趣、想要知道的事。现代作家的一篇轶文、一首遗诗、一则逸事,现代文学史上一本鲜为人知的著作,一段湮没不彰的史实,往往都会引起陈子善的极大兴趣,由此出发,他在“发现的愉悦”中,尽自己的才力,书写着对现代文学的独特见解。这些文章,大都短小简练,不是学院派的长篇大论,却处处藏着文坛掌故,透露着浓浓的书香,给人以知识和趣味,给人以艺术的享受。人就是这样,阅读趣味总会随着年岁的增长、阅历的经见而发生转移,不知不觉间,我的阅读兴味也从青少年时代偏爱的纯文学向文史、书话类书籍转变,陈子善的著作正好填补了我的这一“阅读空缺”。

其实,早在1976年10月陈子善参加《鲁迅全集》书信部分的注释工作以来,他就走上了研究和教授中国现代文学之途。其研究的重点一直在对现代文学史料的挖掘整理,对现代文人生平行谊、著译遗作的考证辨析上,那些离我们远去的年代里的人和事,让他欣喜不已,总会把这些人和事行诸笔墨,设法把它们公之于世,推动了现代文学研究的深入。

多年来,陈子善“上穷碧落下黄泉”,在茫茫书海中发现着现代文学大师不为人知的轶作和湮没无闻的史实,对人们准确、全面认识这些作家起到了助推作用。这些“遗落的明珠”,如周作人、郁达夫、徐志摩、梁实秋、台静农、孙大雨、戴望舒、叶灵凤、钱锺书、张爱玲等现代作家,就这样一步步走近普通读者,他们多姿多彩而又备受争议的“文学侧影”,深深吸引着热爱阅读的人们。陈子善这种“言必有据,无征不信”的“辑轶”和“考据”式的编辑和写作,赢得了学界的普遍赞誉,钱锺书将之戏称为“发掘文墓和揭开文幕”,柯灵、吴小如、黄裳、董桥、夏志清、姜德明、刘绍铭等专家学者纷纷撰文肯定推介。浸淫在现代文学的史料里,陈子善孜孜矻矻,探幽发微,钩沉辑佚,爬梳钻勘,刮垢磨光,为我们发掘出了一幅幅动人的文学图景。从第一本书话集《捞针集》1997年7月在浙江人民出版社问世以来,陈子善写作出版的书话集就有《文人事》《海上书声》《发现的愉悦》《中国现代文学侧影》等三十多本。

我购读陈子善的书有七八本之多,完全沉浸在这些精致的小精装里了。一方面,固然是现代文坛上那些动人心魄的现代作家的面影和故事使我迷恋,另一方面,陈子善著作的小精装本也使我沉迷。这些小书,大都十一二万字或八九万字,不仅封面设计简洁淡雅,弥漫着宁静朴素之美,而且书内版式也舒朗开阔,用纸装帧精良,形式殊美,遂使人见人爱。比起早期出版的他为现代作家编辑的那些大32开本书来,我以为,这些小精装更能体现他对书籍的那份特殊的爱。

看着越积攒越多的这些可人“小精装”,读着他笔下那些关于现代作家鲁迅、周作人、废名、徐志摩、张爱玲等人题签本的文章,再读2005年6月18日他在香港中文大学的讲演《签名本和手稿:尚待发掘的宝库》文章,我有了求他签名本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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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善作品:《素描》(点击图片购买)

说起来,书籍与人总像是有一种难得的机缘。这些年里自己持续关注民间读书年会,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年会期间的人人事事、出版的那些民间书刊都是我感兴趣的,而多年来一直与会的就有陈子善先生。于是,2016年在甘肃张掖举办的第十四届民间读书年会后,我通过书友董宁文,联系上了陈子善先生,请他为我珍藏的这些书题签,他欣然允诺。这一次,他题签了三本,分别是《不日记二集》(山东画报出版社 2015年5月)、《自画像》(上海辞书出版社 2014年8月,系“开卷书坊”丛书第三辑之一,董宁文主编),还有一本《素描》(山东画报出版社 2007年5月)。在前二者的扉页,陈子善先生用粗签字笔题写着相同的话:“胡忠伟先生存念,丙申秋,陈子善。”在后一本书的扉页,陈子善先生题签道:“这是我的一本旧书,人们常常误会它是美术书。丙申秋,陈子善。”题签之间,陈子善先生的诙谐幽默尽显笔端,其实,《素描》仍然是与发掘研究“现代作家”有关的一本书。这些人中,作者与其建立了深厚友谊,或亲炙风采,或通信请益,都有或深或浅的交往,虽然有的人已“隐入历史”,有的仍“活跃在中外文坛上”,但他们的道德文章、音容笑貌总给人留下了印记,陈子善把他们“素描”出来,是纪念,也是“生命的记忆”关于书名,作者在自序里有一段话讲的特别好:“为自己的书起个别致的耐人寻味的书名,是每个作者的心愿……俗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我反其意而用之,总有'书名是别人的好’之感。这本小书起名'素描’,开始还有些自鸣得意,后来才想起这书名前人早就用过了。上个世纪有'钱封面’美称的新文学书刊装帧设计家钱君匋先生在1931年就出版过散文集《素描》。好在他老人家宽厚,泉下有知,当不会责怪我袭用了他的书名罢。

拥有了这三本签名书,这是我喜欢的现代文学研究专家的书,不但开阔了我研读现代作家作品的视野,而且增加了我珍藏的作家签名本的新品类,怎不令我高兴呢!

2018年,上海文学史料研究专家、藏书家韦泱先生,给我寄来他的新作《百年新诗点将录》签名本。六十篇新诗书话,六十种珍贵书影,精彩点将,原版典藏,展现了百年新诗概貌,我读而有感,发表书评《谁持彩练当空舞——跟韦泱读新诗》,竟得到他的肯定。趁着这股热乎劲儿,我请他为我求签陈子善的书,他答应说不久会去陈府请教学问,正好办理。我赶紧把陈子善的三本书《雅集》《不日记》《不日记三集》快递给他。很快,我就收到了寄回来的陈子善的签名本。在《雅集》(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2年11月)扉页,陈子善先生竖式题签道:“忠伟先生存,陈子善,丙申秋。”作者名后盖着一枚小巧的“子善”阳文印章。该书灰色皮质封面,小32开精装,雅致可人。所谓“雅集”者,实为“中国现代作家的'雅集’。从周氏兄弟到王莹、艾霞,对这些熟悉或陌生的现代作家的文事人事加以发掘、考订和诠释,就构成了这本书。”(《雅集》小引)从这些旧文新作中,大致可以看出陈子善的学术兴趣和一以贯之的治学路径。在《不日记》(山东画报出版社 2013年7月)扉页题写道:“忠伟先生参考,陈子善,2018年10月25日。”同样钤着“子善”的阳文印章。《不日记三集》(山东画报出版社 2017年3月)题签的是:“忠伟兄存念,陈子善,2018年10月25日。”作者名后钤着“子善古稀”的阴文印章。

这三本《不日记》,是作者从2012年起在上海《文汇报》“不日记”专栏的结集,每周一篇,最初八百字左右,尔后逐渐扩展到千余字。行文简洁明快,言之有物,作者说“只敢在自己的专业范围内发言,最多偶尔说说自己的兴趣爱好”,“话题相对集中,从微观层面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特别是史料发掘略陈鄙见”,“能够引起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者的关注和思考,则余愿足矣”。(《不日记》一、二、三集题记)这当然是作者的自谦,实际上,这些短文无论是略评一本书,还是释读一封信,无论是探讨一个文学史的小问题,还是发掘一桩文坛故实,都馥郁着浓浓的书香,给人以知识和美的享受。我曾就此写过一篇书评《〈不日记〉里的书香》,刊发在《藏书报》上。三本书的内容编排大体一致,先是“不日记”数篇,再是“集外文”若干,两者同编一集,起到了参考互补之效。三书的装帧设计出自王芳一人之手,风格一致,封面为猫与书的合影,三只不同形态的猫,或蹲或坐在书堆上,背景是子善先生的书柜,还能看到“梅川书舍”的匾牌,整个画面构图给人宁静和谐之感。试想,在如此雅静的“书空间”里,陈子善先生读书品茗、赏画作文,难怪他笔下至情至性的美文,如山间溪水汩汩滔滔、日日如新呢?这三本《不日记》还插入了大量珍贵的精美图片,或作家的书影手迹,或作者的肖像,或一段题跋,或一帧藏书票,这些图片与书中的文字相生并茂,相得益彰,互为参照,给人以真切的如琢如磨的阅读感受。书前环衬还附赠“小猫与书”的藏书票,更是锦上添花,让爱书者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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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善作品:《不日记三集》(点击图片购买)

2018年陈子善先生荣休,迄今已至古稀之年,但对现代文学研究仍在进行,他爱书淘书,著书立说,精力充沛,祝他健康长寿。他送我的书,在我的心目中,永远会有一个重要的位置。抚摸着这六本陈子善先生的签名本,虽然我与先生缘铿一面,但这段笔墨情缘却弥足珍贵,值得我好好珍藏,也激励我不断读书、写作。  

(《文学自由谈》2022年第5期。照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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