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怀念我的父亲郭方颐

 杨柳-晓风-残月 2022-11-27 发布于湖南
  去年的今天父亲走了,每当想起他,内心充满遗憾愧疚和自责,悲痛难抑,泪眼模糊,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小时候我是厂区出了名的野孩子,没少给父亲添麻烦,也时常被父亲教训,所以我是十分怕父亲的,但同时我也很崇拜他,因为他是当地有名的画家,那时对父亲的中国画倒是没什么印象,印象深刻的是他画的水彩画,当时很多人慕名求他画家里的装饰画,他都来者不拒,一一满足,记得有一次需要应酬的画实在太多,他就和杨惠民老师(原湖美教授,也因成分不好和我父亲被分配到同一间工厂)比赛,看谁画的快,父亲可以五分钟完成一幅,一时被传为佳话。而更让我难忘的是家里老式床上镶嵌三幅水彩画,记得画有远山,河流,白帆,村庄一类,美极了,我常常趴在床上看得出神,这些都给了我对外面世界最美好的想象。稍长我也在父亲的影响下开始学习绘画,父亲经常会为我示范素描和水彩,记得有一幅水彩静物画得很漂亮,画有玻璃罐,番茄,辣椒,鸡蛋,一块灰色的衬布,色彩稳重而又丰富,装框挂在墙上,美院学生放假来家里看望父亲时见到后都赞不绝口。很可惜这些作品都没能保存下来。父亲的手也很巧,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手艺,他的速写本都是自己动手做的,比外面买的还好。我小时候不懂事喜欢在他的速写本上乱画,他就专门为我做了让我涂鸦的画本。他还曾自己动手做了一本八开大的册子,封面他用隶书题了《开卷有益》四字,里面贴满了他从报刊杂志上收集来的作品,用来学习参考,我就在这本小册子上第一次见到黄宾虹的作品,算是我以后画山水画的启蒙了。
父亲还喜欢音乐,会演奏多种乐器,但父亲尤爱京剧,父亲说这是受我爷爷的影响,爷爷的京胡水平是相当高的,教他的是某位名角的琴师,父亲读大学时就爱看戏听戏,他被分配到沙市后,参加了厂里组织的乐队,除经常有演出任务外,还时常有一帮朋友来家里唱戏,在娱乐匮乏的70年代,这算是视听盛宴了,这时候家里就会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凡。拉京胡看京剧的爱好伴随了父亲一生,晚年隐居后闲暇时都会拉京胡自娱消遣。
对父亲的中国画有所了解还是我参加工作以后了,父亲在读大学时跟随王霞宙先生学习中国大写意花鸟画,王霞宙先生的思想,观念,都对父亲一生的花鸟画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继承并坚守了和王霞宙先生一脉相续的传统笔墨底线。父亲一生孜孜以求花鸟画创作,执着而又坚韧,他对自己的画作也非常严苛,他认为不满意的作品都会统统撕掉,我至今还保存有几幅他当年撕毁的作品。父亲有深厚的传统积淀,修养全面,对书法,篆刻都有很深造诣,他时常告诫后辈学子要学好中国画一定要学好书法,特别重视中国画笔墨线条的表现力和“书写性”,强调“以书入画”。学习传统、练习书法已经成了他的日课,直到晚年也临古不断,我曾见过一本父亲临古的画册,上面都是一丝不苟认真临习古人的作品,让人印象深刻。对于古代碑帖书法的临习更是数不胜数。同时父亲也不是食古不化,固步自封。花鸟画极难突破古人的原因一是古人已经把花鸟画画到极致,二是花鸟画题材有极大局限性,故而父亲在学习传统继承传统笔墨的同时也不忘突破传统藩篱面向生活,在生活中开拓创作的素材和灵感,他的足迹遍布祖国大江南北,名山大川,画了大量的写生,每次外出写生都画稿盈匣,满载而归,这些生活的积累对他之后的花鸟画由传统到创新的蜕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就拿古人常画的题材牡丹来说,从父亲早年的似古人到自创一格,对花头的塑造以面写形,再到以点造型,再到后来用线双勾,其中演变递进无不从生活的观察中得来,特别是双勾牡丹就是源于父亲清晨早起观察牡丹时见晨露还未散去牡丹呈现出青翠欲滴的动人之态,父亲用双沟画来取其神韵,生动之极。再如画梅花,父亲亦用双沟,充分调动线条的表现力,以书入画,以线造型,把线条运用得如游走龙蛇,变化莫测让人无法窥其起始端倪,把梅干古拙空灵“写”到极致,观后让人难以忘怀。我也曾试图临摹父亲的墨梅,却始终找不到头绪而放弃。再说父亲画兰,从早年传统“四平八稳”的兰叶破凤眼、交凤眼到之后恣意纵横而又法度井然,这其中也有从传统到求新的转变,我曾见过父亲画的兰草六尺条屏,一两条兰叶从天而降,此神来之笔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古今未见,其奇崛让我诧异,我问过父亲这样画的原因,父亲告诉我,他在山中写生时见山石间有此野兰,历经风霜依然劲挺,故而有此画法。这些都是父亲即尊重传统又重视生活提炼的最好证明。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