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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怪:青凤,她愿意

 HZAAAAAAA 2022-11-28 发布于广东

文/评书廉颇

《聊斋》志怪:青凤,她愿意

耿秀才,耿去病,想要纳个妾。

耿夫人左手抱孩子,右手拿刀,说你试试。

秀才说,不用花钱呢?

夫人把刀砍在砧板上:

“你还想花钱?”

耿家大族,原是巨富,然后就破落了。

几百年的老宅,几百间的老屋;终于人丁不旺,空了大半。

人不住,别的就住了进来。

时间一长,怪异丛生:鸦雀白日放歌,鼠兔青春作伴;有事推门门不开,无人点灯灯自明。

大半夜的,荒草里有女人唱戏,咿咿呀呀的,有板有眼;一家人围着被子,不得不听,一听就得半宿。

秀才说:

“诶?这唱得……挺不错啊?”

《聊斋》志怪:青凤,她愿意

耿秀才的叔父是族长,受不了刺激:

“搬家吧,罩不住,咱也惹不起……”

举家搬迁,另置别业,只留个老汉在老宅看门。

耿秀才溜回来嘱托:

“再有什么事儿,可第一个来告诉我,听见没?……”

果真有事了,老汉来禀:

“又唱了,上楼了这回,灯火通明地唱了一宿。

还有念书的呢……挺阖家欢乐的……”

耿秀才让老汉留下:

“你那差事,我替你了——咱可谁也别说!”

《聊斋》志怪:青凤,她愿意

故园夜游,拔草寻径;拾级登楼,静悄悄也无人语。

猛地就听见有人说话,隔窗偷看:

桌上点了两根蜡烛,照得四壁通明;冲窗坐着两人,一个老翁,一个老妪;侧面坐个少年,丰神俊朗;背面坐个少女,窈窕身姿。

一桌子酒肉,这是吃席哪?

耿秀才排闼而入,自己家么,这还是:

“呼哈哈,有客人哪?”

呼啦一声,全蹿没了;后面窸窸窣窣地嘀咕了好一阵儿,老翁出来见礼:

“你谁啊?”

秀才好气:

“我家啊这是,我还要问你是谁哪?住着我家房子……”

指指桌上的杯盘:

“使着我家的餐具……”

也不客气,撕个鸡腿,自斟自饮。

老头儿揉揉眼,仔细地看:

“不对,你不是……你哪会是这家主人?”

秀才呵呵:

“主家是我叔叔。

我耿去病,半城皆知的混不吝,大爷您敢说不认得我?”

老头儿无奈,连道“久仰”,吩咐后边:

“赶紧地,添酒、回灯、重开宴……”

秀才说不必:

“我这半个房东,也得知道都谁住这儿吧?都请出来吧,见见……”

《聊斋》志怪:青凤,她愿意

老头儿先把儿子叫了出来:

“阿孝啊……”

挺清秀的一个小伙子,也是儒生打扮,跟秀才两相见礼,风度不凡,谈吐有物。

酒肉吃了不少,秀才浑起来,跟阿孝兄弟相称,要拜把子。

红着脖子问老头儿:

“盟爹,贵姓?”

说,姓胡。

耿去病二十一,胡阿孝年十九。

胡老也喝蒙了,自矜是“涂山氏”之后。

秀才凑趣,顺杆爬一顿奉承:

“涂山氏么,牛得很么,禹王爷驾前第一位娘娘的……娘家么。

昔者大禹过涂山,三十而未娶,有白狐九尾而过其丘,遂娶涂山女娇为妻,生子夏启。

此乃上古人神联姻之肇始,煌煌其名也……”

一番胡夸,说得老头儿眉开眼笑,吩咐阿孝:

“去,带你妈和你妹出来,听听主人高论……也知我族之彪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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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出来了。

身侧胁侍的那个少女,娇柔弱质,眼波流转,如同秋水。

老头儿给介绍,说是侄女,小字青凤。

耿秀才只觉脑袋一“嗡”,浑身酥麻,口角流涎,伸手去抹,袖子湿了一片:

“我这是,中……中风了啊?”

那一家人都笑:

“是中酒,中酒……”

秀才自知,这是中病了。

酒越喝越少,秀才的眼越瞪越圆。

左瞳向右看,右瞳向左看,看青凤都看成了斗鸡眼。

姑娘不好意思,低头使劲搓衣角。

秀才心中大痒,手不得动,只好动脚;桌子影着,偷偷去踩青凤的莲足。

哟,还挺软,又不躲,秀才心里大乐。

正要狗昂,老太太不乐意了:

“耿少爷,你不硌得慌啊?踩死老身啦……”

秀才借酒盖脸,拍案而起:

绥绥白狐,九尾痝痝。

我家嘉夷,来宾为王。

……

禹王娶得,偏我娶不得?

王啊侯的,我也不妄想,只要娶了青凤这个狐狸……呕……”

吐了。

众人一脸厌恶,全闪了。

秀才也知失态,也溜了。

《聊斋》志怪:青凤,她愿意

十一

荒宅睡到天明,鸟声啾啾;心中念念不忘,乃是青凤。

巴巴又捱到入夜。

上楼看,杯盘狼藉,依旧如昨夜;兰麝犹存,是斯人体味。

但是人,肯定是不会出来喽;等了一宿,咳嗽都没等来一声。

十二

回到家,跟夫人商量:

“媳妇儿,我叔叔家的老宅空着,咱搬那儿住去吧?我跟你说,绝对没有鬼……”

夫人说:

“滚,要死你自己死去!”

“诶,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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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秀才一个人,夹铺盖搬到老宅,住在楼下,名托读书,实为猎艳。

住了几宿,心想而事不成,谁也没见着。

一天夜半,突然有鬼来犯,披头散发,面黑如墨,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秀才一怔,把书放下,抄起砚台,也给自己抹了个黑脸:

“胡大爷吧,装鬼哪?化妆也没有这么草率的好吧?这我也会啊……”

正要解头发哪,“鬼”走了,边走边摇头:

“唉……”

十四

又一天,入夜。

秀才灭灯要睡,听楼门轻启,有人出来了。

踮着脚摸出去。

楼下青灯一盏,随风明灭;执灯的,正是索魂之人。

秀才扯住姑娘,诉相思之苦:

“相思,相思,相思啊……”

姑娘吓个半死,油灯坠地,倚在门上,咣当一声:

“想死啊?”

秀才赖皮,跪着求欢:

“无论如何,我都得喜欢你……就算不能“与子偕老”,我也得“执子之手”啊,就拉拉手……”

姑娘把手坉在袖子里:

“你意思我知道,两情相悦的事儿……

只是家风严肃,叔父不允……昨晚老头儿扮鬼,反被你笑话了……老人家一时技穷,无奈,惹不起你这无赖,我们得搬家了……”

姑娘左右地躲着秀才的手,越躲越慢。

正旖旎呢,咣当一声,门开了,老头儿来了。

《聊斋》志怪:青凤,她愿意

十五

一顿骂,骂完了,还要打。

姑娘嘤嘤地哭着,跑了。

秀才心疼姑娘,纽币大发:

“你要骂,就骂我,于她何干?你想打,就打我,打得过吗你?……”

老头儿骂了一个时辰,恨恨而去。

从此,楼也清净了,院也干净了。

再无声息。

十六

秀才去伯父那儿吹嘘:

“我给您除了妖啦,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儿……”

耿老爷子也欣慰: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挑吃穿,没想到你连媳妇儿和宅子也能将就?

你想跟狐狸结婚?那我这凶宅也贱卖给你吧!

这……宝剑烈士、红粉佳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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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秀才得了老宅,挈妇将雏,居家迁入,去想青凤。

想了一年,都快把人想忘了,也没再见。

十八

转年暮春,出门踏青。

当道见狗,在追猎物。

两只狐狸,一只小的,蹿上土丘逃了;一只更小的,跑向秀才,嘤嘤求救。

秀才心有所感,一把抱在怀里,再也不肯松手……抱到马上,抱回家里,抱去床上,关好门窗:

“来,变吧……”

果然,变成了青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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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一人一狐,情托生死,互诉衷肠,甜言蜜语,语涉私亵。

事毕,秀才问狐狸:

“刚跑的那只,是阿孝么?”

青凤说不是:

“是家里的大丫鬟。

她跑回家去学舌,家里人定是以为我死了。”

秀才大乐:

“那你叔父……岂不是,管不着咱俩了啊?”

于是,耿秀才纳了妾。

二十

恩爱了两年,秀才正夜读,阿孝找了来,跪求耿去病:

“我父罹难,望君不念旧恶,施以援手……”

秀才可等到解恨的这一天了:

“他自己倒不来求我?”

阿孝惭愧:

“他哪好意思?舍妹夭亡,家门本就不幸;又值父难,望兄不以见弃……

明日莫三田猎归城,必访兄长;莫三与兄长至交,定会有所惠馈。

猎物其间,有只黑狐,正是家严……大哥,你帮帮忙吧?救焚拯溺啊……”

秀才把书一摔:

“我管得着吗我?

我跟你不过一饭之交,虽互称兄弟,但你爹视我如同恶贼,画楼之下,百般詈骂……

我是房东诶?

住我的房,骂我的娘,媳妇儿也不让我娶一房……

诶,青凤呢?让她来求我啊……”

阿孝哭了:

“舍妹呲互之难,已经没了两年了……”

秀才偷笑,佯装大怒:

“什么?宁给狗吃,不让我摸?

这么说,更没交情了,不管不管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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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阿孝哭着走了,帘后转出青凤:

“那是我亲叔叔啊,真不管哪,你?”

秀才笑:

“哪能啊?不过得替你出口气……先前他在楼下那么骂你,我也得吓他一跳!”

二十二

第二天,莫三真来了。

架着鹰,牵着狗,跟着一辆大车,车上都是皮货,毛茸茸的一坨一坨,跟秀才客气:

“耿疯子,看中了哪个,随便挑!”

一堆皮毛里,压着条黑尾巴;秀才使劲一抻,拽出来条黑狐狸:

“就它吧,我有条皮裤衩掉毛了,拿它补……”

《聊斋》志怪:青凤,她愿意

二十三

客人走了,青凤抱狐狸到了后宅。

摸摸身上,老大一摊血;但毛底下,皮还是温的。

三天之后,化为老叟,睁眼一看,见着青凤,吓得眼又合上了:

“鬼啊,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啊?”

后面转出耿秀才:

“胡大爷,你当初装鬼吓我的那一出,还历历在目哪啊!”

二十四

后来,人狐尽释了前嫌,狐狸一家又搬回来住了。

偌大一个荒宅,前面住着人,后面养着狐,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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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江寒汀书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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