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方圆之道探里方

里方庆丰桥

方圆之道探里方

江伟民/文

庚子春分，我们在新安江干道上邂逅了棉溪河。逆水而上，来到了棉溪河源头伏源河的霞坑镇里方村。里方村是上半村鲤山村明经胡氏和下半村祖武村钱氏合在一起的统称。这里祠堂众多，街巷纵横，文风昌盛，有着“徽州古村落范本”之称。

里方村始建于明代洪武末期（1400年前后），至今已有600多年历史，为县内集多姓氏、多民居、多祠堂等文物于一体的徽州古村落之一。里方建村时间不算长，加之偏安霞坑镇东北一隅，交通亦不发达，却在历史长河中，挣下了自己的名头。这名头归结有二，一为钱形村貌，一为祠堂集群。我们的到来，企图闯进一座村落的内心，企图撩开尘封久远的面纱。

或许，任一一个探幽者，都会对“里方”这一村名感到新奇。隐隐之中，简简单单的村名，透着耐人寻味的哲思。对于村名的由来，村人口中就有不同版本。里方者，里方外圆，状若铜钱，是为钱氏之人最为认可的说法。在下半村的钱氏聚居地，便有一个四方形空地，是为里方之由来。建村伊始，登高俯瞰，村落外围呈圆形，总体观之，便是铜钱样貌，是为村名由来。

胡姓村民认为村落之上有一鲤鱼寨，村下有兴翁庙，其侧有一方姓和尚坟茔，各取一字，是为里方。自然，胡姓村民也知道这一说法过多牵强，不仅难以说服外人，便是自己也难以信服。时日一久，便也赞成“铜钱”之说了。

里方行政村包括鲤山、祖武、富子干三个自然村，距绩溪龙川仅15华里。现以钱、胡二姓为多，汪、章、朱等姓杂居。其中钱氏率先入驻，首选之地便是富子干对面的墓岭。墓岭坐北朝南，居河道北，阳光充足，亦无水患，本是一处绝佳居地，未曾想，先人举家搬迁对岸富子干。究其原因，村人告之一个传说，“先人居墓岭，大抵单传，难以发人。有一天，墓岭一农户老母鸡不见了，后来家人在富子干找到时，母鸡正在生蛋。先人顿悟此地必为风水宝地，遂陆续迁居于此。”

富子干，又名富川，字里行间透着钱氏先辈们的盈盈希冀。

富子干处河流南岸，阳光较之原居住地要少去不少。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的选择迎来一个家族人丁迅猛发展阶段。自然，地势低洼的富子干，也成了洪涛时常光顾的地方，十年就有九年被淹。即使如此，现在的村人依旧没有迁回墓岭的想法。或许他们尊崇着先人的选择和智慧。

时光飞逝。钱氏先人居住的墓岭，早已成了一片片田地，油菜花漫山遍野，一地金黄，再也找寻不出村落的痕迹。

明末清初，钱氏在富子干繁衍生息了百年时间，家族人口骤增，为了寻求更好发展，其中一支迁至上游百米处安家，名村祖武。稍后数十年，胡氏迁入，居祖武上游，名村鲤山。越百年，祖武、锂山两村紧凑衔接，如双剑合璧般，再无界线。更因钱氏入驻早，村中有四方钱眼，古村之外形又以圆形构建，故统称之为里方。可惜的是，随后新的建筑不断涌现，“钱形”村貌不复再现。

里方有“祠堂之乡”的美誉，总14个，现存7个半，其中胡氏4个，钱氏2个半，汪氏一个。古祠堂群呈“一”字型排列，气势恢宏，风格别致，雕梁画栋间尽现独特魅力，犹如一册活着的史籍，从中可以翻阅出徽州古建的灿烂星火。

村人口中的半个祠堂，就是富子干钱氏宗祠“友宸堂”。“友宸堂”仅剩后进，椽柱多有腐烂，已成危房。中进曾翻建成平房，为当地小学，现已弃用。相较之下，胡氏总祠“承德堂”得到了修缮，尽管门前堆满了柴火，但有着三扇门的祠堂并不多见。村人相告，中间一门为一定等级之人通行，东侧边门为一定官衔之人通行，西侧之门为当地族人通行。里方胡氏为明经胡一世祖昌翼公后人，身为李唐后裔，即便退隐深山，亦不敢忘却曾有的规矩。

近年来里方百姓对传统文化遗产保护的积极性高涨，村民踊跃捐资、投劳，对古祠堂群进行维修。经过维修后的胡氏“尊德堂”、“庆德堂”、“承德堂”，汪氏“至善堂”，钱氏“永和堂”等，基本上保持了祠堂原貌，有效地保护了里方村在徽州历史上并不多见的特色宗族文化生态。

里方村祠堂多，得益于当地工匠多。历史上，家族子弟多从事石、木、砖各类手艺，参与过黄山栈道修建，活跃在杭沪等大中城市的各类建筑工地上。

里方村中石板铺就的村街和小巷纵横交错，现存的古民居大抵是清代、民国时期建筑，徽式马头墙、门楼、门罩古风依旧，尽管夹杂了少许新楼，但古村的原始风貌依然清晰可见。庚子春节，村中广场“铜钱眼”上，安装了铝合金框架，目的是为了搭台唱戏，即便雨雪天里，亦可罩上油布自娱。却因新冠肆虐，活动取消。在我们看来，这样的添加，倒是塞满了“钱眼”。    

里方村口有一古桥，桥名庆丰，至今已有500多年历史，为钱氏居墓岭时为方便出行而建。桥北头并无引桥，远远望去如断桥一般，疑为洪水冲毁。细问下，方知桥北之地非钱氏家族所有，多方协商，对方就是不让分毫，无奈之下，便建成了现今模样，这一遗憾一直留存到了今天。桥南有一巨石，状若虎形，盘踞于此为里方守村之用。在村人的口中，即便是这样一座残缺的石桥，依然在村子的繁荣发展中起到了积极作用。或许我们更应感激这些残缺的历史遗存，让今人能够更好地解读那段曾经的过往。里方的匠人和商人正是从这座至今依旧壮丽的石桥上，挑着一副沉重的担子，背着包袱雨伞走出了一片新的天地。

里方里方，外圆内方，意为表面随和，内心严正，这不仅是里方先贤对后世子孙在做人做事上的规范要求，更是一个古老徽州留存至今的处事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