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闲斋絮语之三：“红白喜事”说法的习而不察（徐竟成)

山东刘福新 2022-11-29 发布于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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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竟成

       近几年来，街头巷尾闲谈中，“红白喜事”一词，似乎常有所闻。但如果稍加分析，就会发现其中存在语言逻辑上的错误。然而，说的人多了，也就习而不察了。
    《辞源》（1979年修订本）“红”字词目中的“红白事”一词，解作：“俗称婚嫁喜庆为红事，丧葬为白事，总成红白事。”照此分析，“红白喜事”之说，也就是“红喜事”“白喜事”之总称了。“红喜事”一词，自然合情合理。可“白喜事”该如何理解呢？《辞源》（同上版本）“白”字义项1 “古以为服丧之色。”“白”既然是丧的标志，怎能与“红”“喜”相提并论呢？“红白喜事”之说，岂非逻辑有误吗？
     诚然，民间确有“喜丧”之说，乃专指高寿而善终者而言，并非丧者之泛称。旧社会，战乱频仍，动荡不安，民有饥色，野有饿殍。大约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人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几岁。所以就把七十岁称作“古稀之年”，即“人过七十古来稀”之谓。在那种年代，七十而后善终者，即被认为是有福之人，死后到天国可以“福缘善庆”。“喜丧”之谓，盖出于此。“喜丧”之家在料理丧事期间，亦有雇请戏班子安席唱戏、奏乐者。只是在剧目、乐曲的选择上，以与丧事氛围相合为原则。通常剧目多选取“白帝城”、“卧龙吊孝”、“哭灵牌”、“朱痕记”等。乐曲也以幽怨哀伤情调者是选。调笑戏谑的闹剧，欢快喜悦的曲调，皆非所宜。可见，虽曰“喜丧”，毕竟亲人生离死别之痛，绝非可喜可贺之乐事。“白喜事”之说，何以成立？
     《礼记.檀弓上》：“邻有丧，舂不相（舂米时不发助力之号）,里有殡，不巷歌(巷中不唱歌)。《礼记.曲礼下》：“……居丧不言乐，祭事不言凶……”，“……临丧则必有哀色，执绋不笑，临乐不叹……”家有丧亲之痛，喜从何来？然而，无奇不有，笔者查阅手头资料，发现传播“红白喜事”词语者，竟然是现代大学者郭沫若先生，在其《新缪斯九神礼赞》中有“……我可能还要为红白喜事奔走……”之句。此后，遂有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精编成语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5年版《汉语成语词典》、四川辞书出版社1998年版《汉语成语词典》等，先后将“红白喜事”作为成语，堂而皇之地收入其中。数十年来，不知贻误了多少后学。郭沫若先生难辞其咎，也让一代对郭老的崇拜者们，殊觉遗憾。

“红白喜事”之说，应该是“红白公事”之误。笔者记忆中，前辈老人们都称“红白公事”、“喜白公事”、“白公事”、“喜公事”。“红白喜事”之说，闻所未闻。“喜事”专指喜庆之事，自然不包括丧亲之痛的“白事”在内；“公事”即公众之事，则喜丧皆可概括其中。婚丧礼仪自古有之。《礼记》、《仪礼》等典籍中，均有详细章则，且为世代所遵循。不论城市、乡村，凡有婚嫁、丧葬之事，往往都有一套为大家所认可的，懂礼数、有经验的义务班子，届时，全员到位，全面负责一切礼仪程序的运作实施。礼节方面，“红事”诸如：迎娶、过门、拜天地、入洞房等；“白事”诸如：守灵、拜祭、吊唁、谢街等，概由“礼生”指点。接纳资助，诸如：红事之“喜份子”、“茶点”；白事之“上赙布”、“付人情”等，均由“外柜”受理；现金开支、物品领用则全由“里柜”经办；宴客所需饭菜、酒水供应，则全由厨长指挥操办。凡此种种，均需井然有序，各司其责。绝非一家一户所能自行料理之事，必须协力合作。“公事”之谓，盖源于此。俗称“办公事”、“做公事”、“开公事”。参与协助主家（丧主或喜主）操办公事，俗称“帮忙”就像今天的“志愿者”，属义务性工作，是一种社会互济的优良传统。

“红白公事”是世世代代民俗优良传统的正确表述，不应让“红白喜事”这类荒诞不经的谬说，玷污祖国语言文字的纯洁。但愿学界名流，媒体大腕，影视高人以及辞书字典的编辑等，严谨治学，不负众望，不传播谬误，不贻误后学，国家幸甚，人民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