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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小就不太喜欢吃豆类蔬菜，也许是小时在食堂里吃得太滥了，豇豆（我们都叫豆角）是厨工们的挚爱，利用率高，也不用怎么清洗，三两下就可以煮一大锅，撒一把盐，再往里头埋伏几条肉丝，就可以分成一份一份上碟了。后来，但凡家里吃饭有豆角炒猪肉的，父亲总哄我说，这叫“乱棍打死猪八戒”，如果是炒牛肉，那就是“乱棍打死牛魔王”了。菜豆（我们叫豆仔，也有叫玉豆或者四季豆的），味道稍好，但不常有，价钱也要贵一点，至于豌豆（我们叫作荷兰豆）就更难得了，那时母亲说过，唯有荷兰豆才上得宴席，不过我也说不上很喜欢。 尽管这样，但我对豆是没有丝毫不敬的。豇豆可以说是中国最古老的原产蔬菜了，大豆甚至就是五谷之一，即便是豌豆，也来得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早，最先见于《广雅》，至迟在汉代已传入中国了，实在跟荷兰人没有什么干系。豆甚至是一种礼器名称，形似高足盘，新石器时代晚期就开始出现了，盛行于商周，最初用来盛放食物，后来成为青铜礼器，地位尊崇。我还记得小时父亲就教我一首诗，希望兄弟友爱：“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虽然不喜欢用豆荚类作菜，但一旦剥去豆荚，露出豆子，晾晒焙干，或磨粉，或发酵，制成原料，成为丰富多彩、目不暇接的豆制品，那我便再不能拒绝，没有哪个民族比中国人与豆制品更戚戚相依了：豆腐、豆浆、豆油、豆酱、豆豉、豆粉、豆沙、豆糕、豆粥……，它们早渗入到我们生活的每一细处。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绿豆冰棍，现在很少见了，当时五分钱一根，我爱它远胜于两毛钱的牛奶雪砖。有次中秋节父亲为我扎了个金鱼灯笼，在学校巡游获了奖，奖品是一块豆沙月饼，那是我所吃过的最好味道的月饼。 我大学刚毕业时，在农场种了几年菜，种过的豆类就有菜豆、豌豆、毛豆，还有比较稀奇的叫四菱豆，和颜色艳丽的彩豆，它们容易生长，不耗肥，各种豆类都与根瘤菌共生，根瘤菌能固定空气中的氮，并供植株所需，简直就是一个微型的氮肥厂。栽种高杆的豆类要插竹子搭架，农民都是此中好手，搭的竹架子就像艺术品，结实又好看。豆类的花很美，我们叫蝶形花冠，它由五个分离花瓣构成，最上一瓣较大，称旗瓣；两侧瓣较小，称翼瓣；最下两瓣联合成龙骨状，称龙骨瓣。豆还有一个很美的词，叫豆蔻，用来比喻少女，只可惜豆蔻其实与豆并无关系，是另一类的植物。 有很多的害虫喜欢吃豆类蔬菜，包括食心虫、豆荚螟、豌豆象、豆蚜、芫菁、潜叶蝇和各种夜蛾，其中很多会钻进豆荚里，不容易杀灭，很令人讨厌。但有一种虫子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豆娘，属于蜻蜓目，长得很苗条，却是有益的，能捕害虫。小时，播种豆子、看豆苗出土、泡豆芽菜，都是最初认识植物生长的启蒙，没想到，长大了真去种了几年菜。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墙上有父亲用隶书写的一个条幅：“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后来搬了几次家，不知丢失到哪里去了…… 我们这里豆类蔬菜的烹调花样不多，多为炒吃，比如菜豆炒肉片，豌豆炒腊肉等等，但时下号称无公害的豌豆苗、豆角叶等却是十分受欢迎。另外，有钱人的鱼翅配豆芽，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配搭，不知道妙韵在何处。我在家里很少买豆类作菜，但也偶尔为之，除了炒，有时亦把菜豆切成段粒，在沸水里焯一下，沥干上碟，下肉末、橄榄菜、油，拌匀，然后等电饭煲刚跳到保温时，放在饭面上蒸熟。要注意的是煮豆一定要煮熟，每年食用未熟菜豆而中毒的总有发生，这与豆中的皂素、植物血球凝集素、胰蛋白酶抑制物等有关。总之，最不经意处却往往最容易出差错，世间事多有如此。
鲸鱼腹 2009.06.2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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