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董其昌在晚明重新拈出“没骨山水”画一类,且在其所作的此类没骨山水画作中多自称是“仿张僧繇”和“仿唐杨昇”,为师法晋唐山水画。董其昌的此类没骨山水为一种刻意隐藏笔迹的设色山水。 在董其昌“仿张僧繇”“仿唐杨昇”之说的带动下,明末画坛也形成了一股“尊古仿古”的思想潮流。而对应远溯晋唐的风气及此类“没骨山水”的创作,五代画家李昇在宋元时期所记载的“创成一家之能”“无笔踪”的奇特设色山水画风正好契合与呼应了这种风气。 张丑在《清河书画舫》中记项氏家中收藏有李昇的《高贤图》一卷,“大著色,行笔极古,布景尤异,真有山顶蒙茸、木身圆挺之势”,并记述此画卷卷前有宋思陵御题和绍兴小玺,其后题有赵子昂等人的五首诗。 为厌繁华爱好山,幽栖赢得此身闲。 由题诗可知,李昇的此幅《高贤图》充满了浓郁的文人趣味,且其中“山青云白万林秋”也揭示出此幅《高贤图》为设色山水。 其间,董其昌一直进行着他的没骨山水创作,此外还有一些创作日期不明的没骨山水画。而这一时期,在晚明的文人圈中,董其昌与项氏一族及汪砢玉等均有着密切来往,因此董其昌在进行没骨山水画实践时极有可能看过五代李昇的此类设色山水画,并且将其作为晋唐山水画原型的参考之一。 另外,清代《御定佩文斋书画谱》中记:“无少损售者云有四幅,今只得其二:昇林泉高隐图……”李昇的此幅《高贤图》(或称《林泉高隐图》)至清代时仍保存良好;明末士人陆深也记其所考证的李昇《出峡图》“流传数百载而完好如新,意必经好事之手,或有神物呵护,以至于予”(孙岳颁 《御定佩文斋书画谱》卷八十二)。晋唐绘画在晚明时已是难得一见,但明清时期流传的几幅李昇的山水画保存面貌完好,此亦极大地增加了董其昌进行没骨山水摹习的可能性。 总之,董其昌在晚明重新拈出和创作没骨山水画,同时表达了对晋唐山水画的回望与敬仰。他的没骨山水创作带动了一批画家加入这一实践中,引起了画坛对此类独特绘画面貌的关注,这一过程也引起人们对李昇的注意。 但在明清尤其是晚明,这位五代山水画家在画坛上被再度发现,且得到了张丑、冯梦桢等人极高的评价。这一特殊的历史现象离不开晚明董其昌发起的两场艺术运动—“南北宗论”和没骨山水画实验。随着这两场“运动”在晚明的开展,这位湮没在宋元画学文献中的五代画家及其仍留传于世的山水画被晚明人适时地再度拈出,并参与到他们对南宗文人画及以晋唐山水为原型的没骨山水画实验的组建中,成为当时必要历史叙事的一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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