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三国，这场东汉末年的历史巨变，你想到的是复杂的权谋之战，还是英雄在乱世中的崛起？ 其实，在三国时代，战乱的浩劫打破了万世太平的美梦，时代自光明不断向黑暗变迁。 某种意义上来说，彼时的世界，是一个民不聊生的人间地狱。诸如草间弃子之类的行径，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人的底线。 聊完《水浒传》之后，王珊老师也谈起了《三国演义》，在她看来，这部小说中，对于人性、对于时代的叙述极具戏剧性，因而也值得我们的认真品鉴。
01.黑暗时，你会想起《三国》知鸦通识：《三国演义》同样被列为“四大名著”，您怎么看这部小说？ 王珊：我先打个岔。说起《三国演义》，很多人会说《三国演义》是一本男性化的小说。关于这一点大家可能不知道，中国古代的小说、甚至闺怨诗都是写给男性看的。女性的读者群只是附带的，原本并不存在。 说回正题，《三国演义》本身是一部历史小说，甚至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面唯一成功的历史小说。 它之所以成功，在我看来有一点，就是它很好地选取了一个戏剧化冲突明显的时代。而且这个时代下的人物，个性都极其鲜明。
知鸦通识：这个成功因素，好像和罗贯中本人关系不大…… 王珊：这么说吧，如果说《三国演义》的成功，作者罗贯中的才能占一半的因素；那么在我看来，另一半归于三国时期的时代背景，或者说题材的选择。 毕竟，三国时期本来就是一个戏剧化、冲突尖锐，而让人无限神往的时代。 从每一个人的生命来看，不管你生活在多么美好的时代，但是一辈子总有走节平路、爬节坡，最后却跌入谷底的经历与感受。而当你跌入谷底、面对一片黑暗的时候，面对前路完全看不见出口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 如果你熟读三国，你自然会想起它背后的建安时代。 建安大概是中国历史上，从进入到帝国以后一个独一无二的时期： 原本你觉得会永远存在的王朝崩塌了； 一个万世太平的时代突然结束了； 一个伟大的、强大的、坚固的汉帝国，如梦幻泡影一般，啪叽一下碎了。 而且这种破碎并不像戏剧的落幕一样，平缓地下坡，而是咣当一下，整个世界摔地下全碎了。于是，大家开始混战，战乱以我们完全想象不到的形式呈现出来。  那个时代的一代人，从统治者到大臣，从最后的胜利者到失败者、参与者，每一个人都曾经经历过东汉末年，那个所有人都认为繁华的、美好的时代，每一个人也都曾经亲历过自己想象不到的杀戮、死亡、残酷、血腥、人性堕落、黑暗残忍。 各种我们认为是最基本的、天伦之道的伦理底线，都被颠覆了。 知鸦通识：从光明的时代急遽直下，当时百姓的表现都有什么？ 王珊：有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叫做“草间弃子”。 也就是说，一位母亲把自己的婴儿丢在草里面，婴儿放声大哭。母亲只能抹着眼泪往前走，说反正我也会死，与其一起死，不如把你扔在这儿。 这种行为被一位士人描述下来，它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在某种意义上，建安时代像是一个地狱拉开了帷幕，你往下望，一直看到了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深层的恐怖。 02.亲历太平，他们坚守人的底线。王珊：但是不要忘了我说过，建安时代中，所有的统治者和参与者，都曾经亲历太平时期。 亲历过太平，意味着什么？ 我想，大概有两点。第一，亲历太平的人比长于乱世的人有底线。 因为他成长在太平时代，他童年、少年、青年时代所形成的道德观，是蒂固根深、不可逾越、不能摧毁的。虽然为了求活，他可以拉低身段，去做很多事情。但是不能践踏他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 第二，亲历太平的人对未来怀有希望。 他会相信哪怕自己看不到光明的未来，但是眼前这个世界不会永远这样持续下去。因为这个世界曾经不是这样的，曾经的它光明、美好，它总有一天会恢复到正常。 虽然这种期望看似虚无缥渺，但是它终究支撑了一个时代的精气神。它给人以精神的力量，让饱受战乱、饥荒，各种各样的残酷事实冲击的时代，不至于掉入底线以下。 如果你注意到了这一点，你会发现，《三国演义》中的人很有意思。 知鸦通识：我在看《三国》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可能是曹操。“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曹操的枭雄形象给人非常强烈的印象。
王珊：没错，《三国演义》本身其实没有避免中国小说的千人一面的描写方式，但就最终效果而言，由于小说中人物的个性真实存在于《三国志》这本史书之中，《三国演义》成功地凸显了人物的个性。 比如你提到的曹操，《三国演义》真正的做到了即使要塑造反面人物，也仍然极有魅力，不是吗？ 这一点非常优秀。现在比较差劲的小说，很容易把反派写成傻瓜，而且英明神武的正派，往往要花非常多集才能解决掉反派。这样把反派写得像是傻子的后果在于，你想要衬托的英雄人物，也映衬得像一个傻子，最多也就比反派好一点，那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才能够映衬出一个好看的、有意义的、立体的、有力量的正派形象。 知鸦通识：除此之外，《三国演义》还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吗？ 王珊：另外让我欣赏的一点，其实也与人物鲜明的个性类似。《三国演义》不仅展现了鲜明的个人形象，更是展现了一部鲜活的时代群像。 它的情节有弹性，虽然看上去只是很粗糙地搭建出了一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框架，但在那些简单的情节，几句话的描述之外，你可以挖掘出更深、更细腻的人性与思索。 虽然它看上去只是渲染出了英雄人物的末路与高峰，但这样的一群英雄人物，其中每个人都是面目亲近的。他们每个人都形象鲜活，有着自己的优点与缺点、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在历史的舞台上纵横捭阔，在不到100年的时间里互相碰撞，群星璀璨。这里面有值得探索的许多细节，有人看到权谋、有人看到商战、有人看到历史，这些草蛇灰线的细节，其实都是《三国演义》的魅力。 当然，归根结底，它是一部不错的小说，不能够当历史书来读。《三国演义》依然有些糟糕的地方，就是容易把好人往极端了写。比如诸葛亮大智近妖、刘备又善良、迂腐到了极点。  历史学家是通俗小说的敌人，更是通俗电视剧的敌人。学历史，有时候能看到更多细腻、深厚而又柔软的细节，但也把自己欣赏作品的路堵上了。 无论如何，我们需要承认《三国演义》的优秀。  知鸦通识推出《大历史共学营》 陈浩武老师带你看懂现代世界的开端 |
|
|
来自： skysun000001 > 《单位文章学术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