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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个老二娘

 高骏森 2022-12-06 发布于浙江

我的两个老二娘

   文/ 陈自鹏

在老家,我有两个老二娘。

两个老二娘并非我的近亲。她们是两个伯父的妻子,虽然从族谱上论,两个伯父和父亲早就出了五服,但是几十年里几家走得很近。因为两个伯父在家都是排行第二且岁数比我的父亲大,于是我称两个伯父为二伯,他们的妻子当然就是二娘了。

在一个村里有两个二娘,叫起来常常闹混。为了作个区分,我们小伙伴们就分别称她们为下坡二娘和上坡二娘。

下坡二娘住在一个大宅子下坡。她人很瘦,在我的记忆里她老人家好像就没有胖过。老人慈眉善目,极为和气。我在老家生活十九年,没见过她跟谁发过火,吵过架。就是有人对她不起,她也自己忍着,有时看上去好像别人生气着急是她对不起人家似的。就是对我们这些鼻涕虫,老人家都很慈爱。慈爱得让我们每天不到老人家里溜一圈闹一通就好像缺点啥似的。到了老人家里,你就是大闹天宫,闹得天翻地覆,她也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你,有时总爱说上一句:这小人子哈!语气里满是疼爱,满是欣赏,丝毫没有责备,没有恼烦,好像我们这些小孩子给她家里带来了多少福气。  

下坡二娘人很慷慨。那时家家生活都不好过,在农村大多数人家都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但凡是到她家里做客的人都有体会,吃饭的时候老人家总是把家里仅有的一点最好吃的饭食端给你,那绝对是倾其所有,毫不吝啬。不仅如此,吃饭时她一口不吃,就站在你身旁全神贯注地看着你。干嘛呢?她手里端着满满一碗饭,就等着你要吃完还没吃完的时候,一碗扣上去,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饭量小的人会撑个半死。客人们都知道老人家这个习惯,所以一旦留下来吃饭会格外小心。我曾多次在二娘家吃饭,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吃饱了后赶紧推掉饭碗溜之大吉,不然又一碗面条或米饭扣过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下坡二娘很体恤人。我小时候因为家庭的政治背景失去了母爱,家里祖孙三代人的针线活就得找人做。老人家知道了,会主动接过去。不论活多活少,老人都总是笑眯眯的,没有一句怨言。她不势利,不怕政治上受牵连。她总说,我不管什么黑帮白帮的,那也是个人家,总得过生活。人家有难,咱就伸把手。父亲在世时,每每回忆起老人家来,总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上坡二娘住在大宅子上坡。在我几十年的记忆里,上坡二娘一直是个胖老太太好像没有瘦过。老人家很有威严,属于不怒自威的那种。在她面前,我们这些小的们不敢乱说乱动,胡乱折腾。记得每次见了老人家,我都是毕恭毕敬,不敢稍息总要立正的。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小脑袋瓜里在想,二娘家的几个孩子,也就是我的那些哥哥姐姐弟弟们在家里会不会总是战战兢兢的呢?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改变了看法。

上坡二娘其实是个很热心的人。她人很爽快,乐于助人。谁家有个头疼脑热,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她都乐于帮人一把。当老人家看我家三口人需要缝缝补补时,就推掉了很多自家的活计,主动分担起了下坡二娘一部分针线活。危难之中见真情。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我说我的生命是老人家们一针一线缝缀起来的啊!

上坡二娘还是个极为心细的人。我六个月失去了母亲的呵护,父亲把我抱回来时,我东家吃一口西家吃一口,婶子大娘们用她们并不充足的奶水维持着我这个小小的生命。据父亲讲,在村里我吃过三婶、表婶、表姑等不下十个奶娘的奶。上坡二娘的二弟跟我前后脚出生,自然二娘也成了我的奶娘之一。由于几十年生活的变迁,连心细如丝的父亲都忘记了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了,因此我成了一个没有准确生日的人。但是当前些年去老家探望老人时,这个问题突然有了答案。老人家当时问我,小子,知道你准确的生日么?我笑笑说,不知道。我一直在为这事发愁呢。老人家说,我奶过你,所以清楚。记着,你二弟是十月十七出生的,你早他七天!霎时,我的两行热泪顺双颊而下。生我者父母,让我知道生日者是细心的二娘她老人家。

每当回忆往事时,我常常想,两个老二娘于我,虽非近亲却比娘亲。如今两位老人家都以耄耋之年仙逝了。她们过世时,在千里之外工作的我都碰巧赶在天津,因而能够到她们灵前伤心地哭上一场,用心地扣上几个响头,虔心地扶棺送上一程。如此,也算是不枉老人家们白白地疼我这苦命人一场。

斯人已去,老人家们的爱我会永远记得,当然我也会把这份爱永远永远地传递下去!

作者简介:陈自鹏。天津人,中学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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