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吴小如《师友回忆录》

 学海岸边一过客 2022-12-08 发布于北京

前几年,北京大学出版社把吴小如先生的文章按类别遴选,编为《莎斋闲览——吴小如八十后随笔》《旧时月色——吴小如早年书评集》《看戏一得——吴小如戏曲随笔》《含英咀华——吴小如古典文学丛札》《红楼梦影——吴小如师友回忆录》五本,我打算选购几本看一下。先计划《莎斋闲览》《看戏一得》和《红楼梦影》三册;买了《莎斋闲览》与《看戏一得》后,见《红楼梦影》一册售价奇高(原价46元,而孔网价都超过100了,不知为何),便一直犹豫着没有下手。后发现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的《吴小如文集》中,散文编亦标名“师友回忆录”,对照两书目录,内容差不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文章是一样的;而售价三分之一都不到,于是就买了中国书籍出版社的“文集”版本(散文编)。

吴小如先生的师友多是专家学者,在我看来都是大师级人物;所谓“回忆录”,即非道听途说,基本上是其亲身经历的事情,可信度应该比较高。这些“师友”往往做事认真,要求严格,博闻强记,专业精深,为人谦虚;也有的性格突出,言词幽默。(因《文人旧话》一书,吴先生连续写了十篇“师友”,我也想去买一本来看看,已入孔网购物车。)但整体而言,本书宜作“正史”看;如果对书名“书友回忆”抱不切实际的幻想,企图多获取著名学人的趣闻逸事,那大概是要失望的。

譬如,浦江清先生对作者说:“现在人怕艰苦,不爱读先秦古书,喜欢从小说戏曲入手。可是小说戏曲毕竟是流不是源,迟早总要由魏晋唐宋上溯到先秦,这就形成了'仰攻’的局面。'仰攻’就是居于低洼之地向高处进攻,那肯定很难,因为爬上坡路是很吃力的。你既然读了些先秦古书,实际上已攻克了难点;现在读宋元以后的书,数量虽大,却是顺流而下,那会容易得多。”还说:“古人作诗文词曲都爱用典故,用典故当然是指引用古人古事。如果读书人从先秦古书一路读下来,自然容易知道典故的出处,这比读书时处处离不开类书词典要省很多事。这就是'顺流而下’的好处。”

又如,满族人以名字的首字为氏,平时是不大称姓的。如爱新觉罗·溥仪,只呼其名;溥雪斋、溥松窗、溥心畬等,都与溥仪同辈(一般人以为他们姓溥)。启功先生也一样,启先生,实际上是以名之首字代替了姓氏。

当然,逸闻、趣事还是有的。林庚先生说,教师在课堂上讲课,不宜过于枯燥,应含有水分。老舍说:作家应该谦虚些,厨师从来不会听到有人说菜不好吃就板起脸来让顾客下厨房。听严复后辈讲,严几道一生非常自负,于书房中悬手书一联:“有王者兴,必来取法;虽圣人出,不易吾言。”一次在座谈会上与谢国桢先生相逢,谢高兴地说:“巧极了,前天我在路上见到令兄了!”吴答:“舍弟仍在天津,您先后两次遇到的都是我。”废名一生只服膺两个人,古人是孔子,今人是周作人;说孔夫子即今之马克思,马克思即古之孔夫子。《教授与烟斗》一篇讲吴组缃、王瑶、朱德熙三人吸烟的特色,也比较有趣。

只是即使有名的趣闻,也写得比较平淡。如熊十力与废名“打架”,也只有很简单的几句:“两人意见相左,最后竟交了手,而且互相扭抱,在地上滚做一团。”启功先生的幽默却还不错:一天杨伯峻先生请客吃饭,席间有人讲梅兰芳之后传其衣钵者只有张君秋、梅葆玖等人,吴先生以梅兰芳《穆桂英挂帅》为例讲谁也不如梅先生。启功先生正襟危坐,严肃地说:“梅兰芳也不行。”大家都很吃惊忙问为什么,启先生答:“我看梅兰芳比真穆桂英还稍逊一筹。”一座大笑。

有的是事情本身特别而有趣,如写带人去拜访俞平伯先生(书中写俞平伯先生的文章特多,有八九篇)。1985年,《文史知识》杂志社想请俞先生写一篇谈治学的文章,由于俞平伯年事已高,又有病,不敢贸然造谒,遂请吴小如先生沟通。小如先生谈好了,俞平老接受采访,然后组织成文字。一天,吴先生带两编辑去俞宅;门锁着(保姆不在),俞先生一人在,但他束手无策。他说:所有的门全上了锁,只有厨房门开着,但必须跳过后院矮墙才能进入厨房。结果他们三人互相帮助推拉,翻墙而入。谈好后出来,却是从客厅正常走出;他们发现,所谓上锁其实只要把弹簧一拨就可以开的,俞平老竟不知道“开关”(保机)。

书中第一篇写法特别,抒情散文,读的时候甚至怀疑,这是吴小如写的吗?到最后才知道是1947年写的,那时吴先生才二十多岁。因此夹在这本书里,并且作首篇,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