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少平，二妈又要在公众场合露脸了 少平匆匆吃完饭，就背起妈妈给姐夫准备好的铺盖卷儿和一点黑豆、高粱，提上饭罐子，出了家门。去给落难的姐夫送去。走出一段路，就是田家圪崂。他二爸家就住在这里，和大队支书田福堂家离得不远。他们家原来也住在这里。1960年在太原钢厂当工人的二爸，突然从厂子里跑回来，说要当农民种地，还闹着要娶媳妇。孙玉厚不得不托媒人，借债拉饥荒给他娶了贺凤英。 贺凤英一进门，他爸就把祖上留下来的唯一一孔亮亮堂堂的窑洞让给了二爸和二妈住，他们全家子在河对岸金波借住了几年。后来，爸爸新打了一眼土窑，算是重新安下了家。少平过了田家圪崂，来到哭咽河桥，离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土坪，就是双水村小学了。 学校七八孔大石窑，都是教室。参加石圪节公社农田基建的民工，有一部分晚上就住宿在这里，他们白天把铺盖卷儿收起来，放在旁边一空放体育器材的窑洞里，晚上再把课桌一拼，就是睡床了。这些天，被劳教的人越来越多了，就专门腾出一孔窑洞，让各村拉来的“劳教”人住。今天，这窑洞又添了新成员：王满银。”现在，已经收工了，那些被“劳教”的人都集中这孔窑里，一个扛枪的民兵在门口看着，开饭的时候，民兵再把他们引到大灶上去，……。  原著中这样写道：“孙少平扛着铺盖，提着那罐饭，从田家圪崂的公路上下来，小心地踩着列石，过了东拉河，穿过庙坪，从哭咽河的小桥上走过来，径直向小学的院子走去，……”一进了学校院子，一个扛枪的人就迎面了过来。原来这个人是少平初中时一个同学他哥，有一年“学农”到下山村，少平就住在他们家里。同学他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正发愁你姐夫今晚上没铺盖哩！” 少平没心思说别的，问道：“能不能叫我姐夫出来一下？” “同学他哥说：这怎不能？又没犯死罪！” 王满银蔫头耷脑走出门槛后，惊讶地看见是他的小舅子，便把罗着的腰直了一下，脸上显出几分羞愧颜色。少平把铺盖卷儿和饭罐放在地上，对姐夫说，“这铺盖里有些粮食，罢了你交到大灶上……”王满银急忙在饭罐上的碗里抓了一个黑馍，狠狠咬了一口，几乎没嚼就往下吞咽……。他噎得脖子一展，等咽下一口馍，才对少平说：不知你姐和猫蛋狗……？  “他们都在我们家里。”少平厌恶的看着满银。 满银很满足，说：“那就好，回去给你姐说，我什么都好着哩，叫她不要急。”他扭头看了看已经离远的扛枪后生，悄悄对少平说：“给你姐说，还剩下几十包老鼠药，在家里的箱盖儿上放着，叫你姐藏好，不敢叫娃娃们不知道给吃了……”满银话没说完，少平已经气愤地转身走了。他真想给这个不争气的姐夫一记耳光。他下了学校的小土坡，沿着哭咽河向金家湾走去。当他走到哭咽河小桥时，看见从村对面庙坪枣林那边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妇女，他还没看清是谁。就听见这个人喊他的名字，原来是他二妈贺凤英。 少平从心里不尊重这个长辈。自从这个女人来到他家门上后，就把他一家从祖传的窑洞里赶了出来。在以后的年月里，她仗着念过几天书。根本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拿脏话骂他母亲，还把他早已亡故的爷爷的名字也拉出来臭骂，直到他哥少安长大。在一次他又骂他母亲时，哥哥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她才不敢再放肆的辱骂。后来，哥哥又当了生产队长，在村里也成了一条汉子，她和二爸就更有点儿怯火了。  贺凤英是村里妇女主任，孙玉亭是大队支委，两口子黑天半夜的开会，光景过得一烂包，经常穿着破衣烂裳，忙忙碌碌地组织开会，三个娃娃搁在家里没人管。少平从心底里厌恶二爸和二妈不务庄稼，一天到晚的穷积极，前庄后村的只顾了“干革命”。他见二妈头发梳得油光，通常都是用木梳蘸着自己的唾沫梳成这个样子的，而且又穿起了结婚时，那件已经很旧的红绸袄，因为罩衣太短，那棉袄的红边儿在下面露出一圈儿，非常扎眼。 他知道，二妈这身打扮说明她今晚上又要在公众面前露脸了。 果然，她站定，对少平说：“今晚上，公社会战指挥部要在学校院子里开批判会哩，你不参加？……人家叫我领导着布置会场，我刚把碗搁下就…….唉，你姐夫。”她叹了一口气。表示同情和痛惜，让少平知道她终究也是自家人。 “你忙你的，我要到金波家去哩。”少平淡淡地说着，就转身走了。他是到金波家里去住宿。家里没地方住。每星期六回来，他都在金波家过夜，那里温暖而洁净，金波的母亲和妹妹都把他当自家人看待，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在沉重的生活中。度过最舒适的一个瞬间。 踪影 2022/1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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