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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雷沙汤圆

 原群 2022-12-12 发布于上海

01
雷沙圆子

又到冬至,又到祭祖的时候。往年,这天,我们会早早地去父母的坟上祭拜。今年,由于疫情防控,形式免了,但内心深处对父母的思念之情愈发浓烈炽热。

父亲在世时,冬至这天,他必定早早地烧好一大锅子的汤圆,祭祖。父亲说,冬至吃汤圆这种习俗,他们家世代相传,以示不忘自己的“根”。

在父亲老家,冬至那天除了吃汤圆,还有祭天、祭祖、贺冬、肖寒等习俗。有一年,父亲用糯米粉捏成龟、猪、牛、羊等象征吉祥如意福禄寿的动物,然后用蒸笼分层蒸熟。父亲说,这叫九层糕,是传统的祭祖食品。

在父亲老家,冬至这天,同姓同宗者会聚集到祖祠,按照长幼之序,一一祭拜祖先。祭典之后,家庭条件好的还会大摆宴席,招待前来祭祖的宗亲们。大家开怀畅饮,相互联络久别生疏的感情,称之为“食祖”。

02
金瓯无缺

据家谱记载,康熙年间,我们家祖先从广东梅县漂洋过海去那边。先是在新竹租田耕种,后来盘下一家染坊,慢慢地在那里繁衍子孙。

父亲19岁那年,被拉壮丁到大陆,一去40多年。临别时双亲俱在,挨到1989年两岸开放,他返乡探亲,双亲的坟上篙草萋萋,冷月无垢。侄子告诉他,祖母临去世时,念念不忘的是他这个在唐山的小儿子。父亲听罢,泪水长流。“有父山脉,有母厚苔”。不是孩儿不孝,一道浅浅的海湾,将亲情隔绝,心里的忧愁憋屈跟谁去诉说。

父亲不善厨艺也从不下厨。但是,冬至那天,他的固定动作是:早早起床下厨,用糯米粉和面做汤圆。他做出来的汤圆,每只都足足有宁波汤团四倍那么大,而且是实心的没有一点馅料,与高庄馒头有得一拼。

他将这拳头大的汤圆下到锅里,水沸腾,汤圆浮起,捞起,放一旁,将锅子放到炉子上,烧热,加油和红糖。然后,再将汤圆放进去翻炒,待汤圆裹上一层糖衣后,盛起装盆。在父亲嘴里,这种汤圆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雷沙圆子。我们笑着说,应该叫雷沙馒头来的妥帖。

我们吃惯用猪油芝麻做馅料的宁波汤圆,望着这实沉实沉,土圆的、腰子圆的、长相粗糙难看的汤圆,实在难以下咽。但是,在嘴里依旧一迭声地说,好吃。因为,我们知道这是父亲在用另一种方式寄托他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前几年,家乡的侄子在微信上说,祖祠和家谱重新修建和修订过了。望着巍峨的祖祠和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家谱,全族人都感到缺失了点什么。细细一琢磨,哦,原来缺少我们这一支。金瓯无缺。完整的家族家谱,不该有遗憾。他希望我们能补上。此言诚是,我们击掌赞同。

侄子曾前后三次独自从海那边到广东梅县去寻根。由于年代久远,资料不全。前二次寻根之旅,无果。但是他不死心,前年他再次前往梅县,许是他的诚信感动了天地。在梅县街上询问时,踏破铁鞋无觅处,被问者居然是祖先另一支家族的后人。此刻,已经到了随心所欲年龄段的侄子,居然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永(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他立马将喜讯传递给我们,让我们分享。

又到了冬至,又到了吃汤圆祭祖的时候,我破天荒的学着父亲的模样,笨手笨脚做起了雷沙汤圆,一样的糯米粉,一样的拳头般大,一样的素油加红糖。然而,做出来的雷沙汤圆总是缺少那股味。

父亲不在了,雷沙汤圆也失去了精妙和灵魂,再怎么仿照,考版依旧要走样。

想念父亲的雷沙汤圆,想念父母和海那边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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