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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的一个夏天，一场大暴雨让太原好多街区积水成涝、车行如船。然而生性爽达的太原人没有骂街，反倒兴致很高地刷微信、发微博，语气夸张地说“看！现在的太原人假装在水城！”这调侃，毫无疑问展示了太原百姓在与天奋斗的长期过程中形成的乐观精神和浪漫情怀。但要说起“水城”，太原很长一段历史里还真不用假装，只要关注一下那些水灵灵的街巷、地理名称，就不会怀疑太原完全有理由为自己争一块“水城”牌匾的。 比如，已被毁掉的鼓楼背后那条“大水巷”。 别望文生义啊，大水巷并不意味着“水很大的巷子”，而是“排名老大的水巷”。康熙版《阳曲县志》载有“水巷”，即指大水巷。这个结论，得到道光年间太原地图街巷标注的支持。“水巷”与“帽儿巷”“鸡鹅巷”“炒米巷”不同，并非因为这条巷子里有凿井卖水的生意，而是以其地理特征得名。水巷，是因为它临近一片水泊。后来水巷名前加了一个“大”字，是太原城里又冒出来一条水巷，于是居民就按照降生时间排序，早踩出来的那条叫“大水巷”，后踩出来的那条叫“小水巷”。小水巷在大水巷的东面，同样因为临近一片水泊。 以前太原城的确散布着很多水泊。这是因为北宋初年在汾河东岸建造的新府城，地形东高西低，一来暴雨，东山就上演群龙吐水，汾河随之涨水泛滥，主城内立马会积潴成大大小小的池泊。那时的老百姓管它泉水还是洪水、活水还是死水，反正就认近水楼台先得月、临水而居最相宜的老理儿，于是环“湖”皆造屋，房前成街巷，大水巷、小水巷等就随水而生了。 关于太原积水形成的池泊，得多说几句。大水巷和小水巷临近的水泊，根据旧城河池变迁史记载，属于“鼓楼水泊系”家族成员。而太原河东城内最主要的水泊群，除了“鼓楼水泊系”，还有产生水西巷、水西门街、水西关街等名称的“水西门水泊系”，产生南海街、尚家海子、西海街、柳溪街等名称的“西城水泊系”，产生海子堰头、海边街等名称的“海子堰水泊系”，产生南水巷、迎泽大街、湖滨广场等名称的“新南海水泊系”，产生金刚堰、涧河、沙河、北河湾、剪子湾、滨河路等名称的“汾河水道系”，以及产生鱼池街、饮马河、西泽河、黑龙池等名称的“城西北水泊系”。 一段时间内，星罗棋布的水泊，现如今除了迎泽湖（即新南海）、文瀛湖（即海子堰）、黑龙潭（即西泽河加黑龙池）已蝶变成正儿八经的园林湖光外，其余的，都随城市建设的推进陆续不在了。后人对它们的消失用不着叹气和惋惜。实际上，这些水泊通常展示的只是一种“太原龙须沟”的状态，每当熏风送来恶臭、杂草扬起蚊蝇，就会感到它们可定义为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的负能量。如此说来，这么个档次的“水城”，还真没啥好留恋和激动的。 那还是说说让人留恋的大水巷吧。 从鼓楼街由西向东走，过达达巷、五拐巷小十字继续东行，没多远又会遇到一个小十字。在这个十字口，北转可去临泉府，南拐就是大水巷。早在上世纪之初，大水巷旁侧那片水泊就不见了踪影，但这时的大水巷，真真是太原城一个热闹红火的去处。它熙熙攘攘的原因，是巷子里有座名叫“承庆园”的戏园子。 承庆园的前身，是1910年就建起来的“振兴茶园”。因为茶园内设戏台，来这里喝茶、休闲、论交情、谈买卖的客人，来了能看戏听曲，一次花钱、两样消费、多重收益，因此常常高朋满座、顾客盈门。这让一位目光如炬的商人看到了巨大商机。这位商人，就是北郊呼延村的张积山。张积山先开出令人瞠目的大价钱盘下园子，随即重新进行新潮装修，置办全套文武场乐器、戏箱装备、桌椅板凳，并把“振兴茶园”更名为“承庆园”。接下来，张积山瞅准那时在太原经商的河北人爱看戏、又有钱的状况，宴请北平、河北地面的京剧、评剧戏班子挂牌演出，一时一票难求。承庆园在太原首开买票看戏、对号入座之先河，也以敢于引领风尚发了财，大水巷跟着沾光，巷中往来罗绮客，多是燕赵冀中人。而实业家们也争相效仿张积山，太原戏园子如同雨后春笋、遍地开花。 承庆园很可能在侵华日军占领太原后关门了。反正到抗战结束后，大水巷已不闻鼓板丝弦声，而是出现了一座摩登的“太原电影院”。影院是否由承庆园旧址改装而来，暂时无从知晓，但可以知道的是，上世纪50年代初仍开张营业的电影院，是太原影迷追看老电影的福窝。那时太原城为数不多的电影院，如开化市之后的大众影院、大中市之内的大中剧院、南肖墙西端的和平剧院、湖广路上的红星影院等，争先恐后播放最新的片子，只有大水巷憋窄昏暗的太原电影院，银幕上从来都是过了气的老旧故事。 新中国成立初期，能给大水巷撑撑门面的除了太原电影院，还有西侧一处名为“省府宿舍”的3号大院。3号院虽然叫省府宿舍，也仅仅由一座两层砖木结构小楼和几排简陋平房组成，与周围居民院落并无多少不同。但院子里会踱出一些穿制服、提皮包、梳背头、戴眼镜、别钢笔的中年男人，会让路人对这个大院心生敬慕。 现在，大水巷和达达巷、五拐巷那个片区都拆平了。令人欣慰的消息是，《太原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表示，要“恢复位于鼓楼街南侧已经完成拆迁地段内剪子巷、大水巷传统街巷的走向、宽度、尺度、名称”，那么，大水巷涅槃重生的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 马绍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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