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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十大年度桂冠精英”系列全国评选表彰参选:蓝风

 世界文艺图书馆 2022-12-15 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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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 马(散文)
蓝风

1976年9月,我随西藏人民政府驻成都办事处工作队,去西藏昌都芒康县开展社教工作。工作队分成了很多个小组,分别住在不同的区、乡和生产队。我们小组一共三个人,住在邦达区毛尼乡政府的一栋土楼上。工作队有随队医生和护士,她们的驻地距离我们工作小组约十公里。
1977年6月的一天下午,我感冒引起扁桃发炎,需要到工作队的医生驻地看病。
芒康县属于半农半牧的西藏,我们称当地的藏民为农牧民。地里的庄稼以青稞和小麦为主,放牧以牦牛和绵羊、山羊为主。他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骑马,我要去十公里外的地方看病,只有骑马才能到达那里。
我骑过一匹温顺的马儿去县城购买日用品,由于马儿走路太慢,天黑也没有到达县城,路上还被两匹大灰狼跟踪,一辆货车路过,我才得以脱险,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骑温顺的马儿,果断地要了一匹战马。
所谓战马,是芒康县各个区、乡为解放军部队饲养的马儿。马儿寄养在农牧民家里,据说政府每月给每匹马儿供应30斤青稞,每年还要让马儿回到骑兵部队参加训练。马儿闲时务农,或当作交通工具,战时回归部队,这是饲养战马的一条很好的途径。
我随区委书记尼玛来到山脚下一户农牧民家里,向他说明了来意。 
农牧民牵来一匹战马,将缰绳交到我手上,然后又返回屋里抱了一个马鞍出来。
这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全身毛色油亮,臀部上有一个五角星的标记。马儿高大威猛,明显与其它马儿的品种不同。我将马鞍放在马背上,勒紧肚带,然后脚踩马镫,翻身上马。
马儿很激动,不停地躁动。我一提缰绳,双腿一拍马肚子,喊了一声“驾!”马儿蹦跳了一下,猛地冲向半山腰的公路,那动作,那姿势,简直就像驰骋疆场。
马儿奔跑起来会上下颠簸,如果老老实实坐在马鞍上,屁股和腿的内则会与马鞍和马的身体产生磨擦,时间久了会受伤。所以,骑兵骑马时都会穿马靴。马靴通常靴头尖,靴跟为方形,这有利于人在马背上跌落时脚与马镫的脱离,长筒马靴还能保护腿脚免于与马的身体产生摩擦。西藏的农牧民用牛皮或者羊皮缝制靴子,我们工作队的人员没有马靴,大家穿的都是胶鞋和皮鞋。我喜欢穿胶鞋,因为胶鞋轻便、防滑。为了防止臀部擦伤,马儿跑起来时,臀部要离开马鞍,身体向前倾斜,呈半蹲状。
我第一次骑战马,感觉四只马蹄在地上轻轻一点,然后又腾飞起来。迎面吹来的山风在耳边呜呜作响,我头上戴了一顶蓝灰色的帽子,瞬间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当时的感觉:骑战马太过瘾了!
无论骑什么样的马儿,都是用手中的缰绳来控制前进的方向和速度。缰绳向右拽右转,向左拽左转;缰绳向后拉减速,双腿拍打马肚子加速。
不一会儿,我们到达了医生驻地。我跳下马背,牵着马儿来到医生住的院落。我拴好马儿进到屋里,看见医生正在给一位藏族妇女看病。医生姓蒋,四十来岁,大家都叫她蒋医生。
蒋医生送走了病人,开始给我检查病情。她用手电筒照了照我的口腔说:“你的扁桃体肿大,必须注射青霉素,每天注射两次,上午和下午各注射一次,要连续注射七天。”
我心想:战马跑得快,十公里路程,一会儿就到了,每天骑马来打针,很方便。
护士给我做完了皮试,注射了青霉素,休息了一会儿,我骑着马儿开始返回工作组。
我刚一上马,马儿就迫不及待地往外冲,一出农家院,它腾空越过了房屋前的一道篱笆墙,朝着回家的方向狂奔。
在青藏高原,除了草场,还有很多庄稼地。西藏日照长,阳光充足,很适合种植青稞和小麦。青稞的亩产量在300斤左右,小麦亩产量最高可以达到1200斤。所以,当地政府鼓励农牧民多种小麦,以达到增产增收的目的。
西藏的食草动物很多,光是野兔就足以将地里的庄稼啃食殆尽,更不用说牦牛群和绵羊、山羊群。有时候,我们在草原上会看到很多野山羊和野毛驴,它们奔跑起来犹如旋风一样卷过草原,一旦它们进入庄稼地,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为了防止青稞和小麦被食草动物蚕食,所有的土地都用篱笆墙围了起来。篱笆墙用约两米长的木块或者泥土、石块垒砌而成。被篱笆墙围起来的土地,像漂浮在高原上的一块块浮萍,甚是壮观。
马儿越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篱笆墙,直奔公路。当地人说,马儿回家时跑得比兔子还要快。如今看来,这话不假,战马在农牧民家里饲养了几年,很恋家,它知道要回去,会很兴奋,所以跑得飞快。我心想:让它跑吧!跑得越快,我就越早回到工作组。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辆解放牌货车与自己相向而行,马儿像要追赶那辆货车的意思。我着急了,用力向后拉拽缰绳,想让马儿的奔跑速度降下来。公路的弯道很多,如果控制不好速度,我担心会出危险。此时的马儿似乎不听指挥,继续向前狂奔。无奈之下,我只好放松了缰绳,大声喊道:“马儿啊!你慢点走吧!你要是一头栽进深沟里,我们都得完蛋!”
我紧紧抓住缰绳,任由马儿狂奔。前面的货车司机看见马儿追了上来,一踩油门,将距离迅速拉开。汽车拐进了一条Z字形的弯道就不见了踪影。马儿似乎对这条公路很熟悉,它并没有减速。
我大声喊道:“马儿啊!前面是急弯,你慢点跑吧!”
说话间,马儿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惯性的作用,瞬间将我抛向了空中,我头部朝下,急速坠落。我双手紧紧拽住缰绳,在落地的一刹那,身体被手上的缰绳拉扯,调整了姿势,膝盖着地,重重地跌落在公路上面。我拽着缰绳站起身来,看见一辆马车拉了满满一车青稞秸秆出现在前面公路的拐弯处,原来,马儿被突然冒出来的马车惊得一个急刹车。
我心想:这马儿要是直接冲过去,说不定会与马车相撞。如果要躲避迎面而来的马车,只有冲下公路边的悬崖。谢天谢地,马儿停下了脚步;也谢天谢地,我死死抓住了缰绳,跌落时才没有头着地。
我看了看膝盖,裤子已经摔破。我捞起裤脚一瞧,我的天啦!左脚膝盖血肉模糊,右脚膝盖磨破了一层皮。我活动了一下双腿,除了伤口疼痛,腿脚并无大碍。我看了看被摔的地方,全是碎石,像这样的公路,没有摔成重伤,已经是万幸了。我打量四周,发现这里是另外一个工作组的驻地,他们就住在公路右边的山坡上。我决定去那里包扎好伤口以后再回去。我牵着马儿,一瘸一拐地向山坡上走去。
工作组的一名女孩叫爱英,她看见我一瘸一拐地走来,吃惊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我苦笑着摇摇头,向她讲述了跌伤的过程。她拿出药箱,一边给我包扎伤口一边说:“听说马儿很重感情,你跟它不熟悉,所以它不听你的指挥。我们这里有糌粑面,还有大米饭,你喂一些给它吃,也许它就听你话了。”
糌粑是由青稞炒熟以后磨成粉,加上酥油茶揉成团,然后食用。喝酥油茶吃糌粑,是藏族同胞的主要饮食方式。
我点点头:“行!我给它喂点吃的,也许它就老实了。”
爱英拿出一些糌粑面和大米饭,我将米饭掺和在糌粑面里,然后抓在手心上喂给马儿吃。据说这样做,马儿嗅到我手上的气味,会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
马儿吃得很慢,不一会儿,我发现手心上全是饭粒。原来,马儿不吃大米饭,它只吃糌粑面。
吃完了糌粑面,我摸了摸马儿的头说:“马儿啊!你要慢点走,我这双腿都受了伤,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奔跑了。”
马儿闻了闻我受伤的膝盖,打了一个响鼻,似乎在回答我的问题。
爱英扶我上马背。我问道:“怎么只看见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他们都去农牧民家里走访了,还没有回来。”
“谢谢你给我包扎伤口,有时间到我们那里玩儿。”
她微笑着点点头:“我们一定去,你路上要小心,别再摔下来了!”
“我会小心的,再见!”说完,我心有余悸地抓住缰绳,生怕马儿再飞奔起来。
奇怪的是,马儿没有奔跑,而是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向山下走去。来到公路上,它依然稳步前行,生怕我从马背上摔下来。我突然意识到,战马是经过训练的马儿,有人受伤以后,他会将伤员小心翼翼地驮回家,这就是它与其它马儿不一样的地方。

作者简介
谭中培,男,笔名“蓝风”,1951年2月出生,籍贯重庆丰都,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198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曾发表过长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等大量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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